榮昭忽聞他而至,手忙腳亂的將桌子上的東西掩起來,藏在身后。雙手背著,一看就像是做賊心虛的,“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早些時候京城中來人,蕭珺玦在前院招待。榮昭不想他回來的這么早,本以為還要擺宴款待,得很晚才能過來。
榮昭注意到跟著進來的還有兩個婦人,大約是四五十歲,長得很是和善。
“她們是誰?”
蕭珺玦遞給榮昭一封信,坐到她身邊,“生產嬤嬤,岳父送來的,還有這封信。”
兩個生產嬤嬤下跪請安,“拜見王妃娘娘,王妃娘娘萬福。”
榮昭聽是她等候已久的信,面色一喜,迫不及待打開信看,信上說他們一切都好,讓她不要掛念,要好好養胎,等過兩個月來看她。還附帶一句讓榮昭不滿意的話,囑咐她不要任性胡鬧,要聽王爺的話。
她什么時候任性胡鬧了?她是最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好不好?
等看完了信,對生產嬤嬤道:“既然是父親將你們送來,一定是經過千挑萬選,就留下吧。今兒天晚了,你們先去休息,明日我有什么事,再叫你們。”
又對孤鶩道:“你去收拾間房,給她們兩個人住。”
兩位嬤嬤告退,跟著孤鶩離開。
“信上說什么?”蕭珺玦問道。
榮昭將信收起來,道:“就是問我有沒有受欺負,要是你欺負我,就來接我回長歌城。”
蕭珺玦道:“我才不信,還說了什么?”
“信上還說,父親原也想早些來看我,但秦姨娘憂積稱癆,身子不中用,怕是快不行了,所以一時走不開。”
蕭珺玦道:“事事皆有因果報應,女兒做的惡,母親也要還。”
榮昭撇嘴,不以為意,帶著幾分氣惱,“那是她活該,誰讓她生出個黑心眼子的女兒,當然要受到報應。”
蕭珺玦摟著她,“好了,別生氣,榮晚已經得到她應有的下場,也算是給你出氣了。”
榮昭知道蕭珺玦把榮晚送到軍營當軍妓,想想也覺得解氣,想著這回兒估計榮晚都已經被糟蹋死,扔到亂葬崗喂狗,那股憤然也消下了。
蕭珺玦從引枕下掏出一個扁形的編筐,“這是什么?”從一進來,蕭珺玦就看到榮昭往背后藏東西。
編筐里是幾張五顏六色的紙,和一把剪刀,再加上零碎的紙屑。
榮昭一把搶過去,“人家剪著玩嘛。”
蕭珺玦臉色一沉,“不是不讓你動剪子嗎?怎么還敢用。”
也不知道蕭珺玦從哪聽說的俗語,懷孕的人不可以動剪子,從那以后在蕭珺玦的視線范圍之內,榮昭連碰一下都不行。
“你干什么那么緊張,這都信。”榮昭卻不以為然,但見蕭珺玦陰沉著臉,也只好裝乖撒嬌,小拳頭捶在他的胸口,“哎呀,人家就只是小小的動一下嘛,你生什么氣?”
看蕭珺玦還是滿臉肅色,榮昭直接埋進他的懷里,“我以后都不動了還不行嗎?”
這溫軟的身子,嬌柔的聲音,任誰都得柔化下來,蕭珺玦抱住她,無奈道:“以后這些刀啊剪子啊你都不能碰,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榮昭嘴里答應的滿是歡喜,嘴角卻暗自撇了撇,這個臭男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經常給她臉色看,管的也越來越多,跟事媽似的。
但是,也不知道為什么,最近還挺喜歡他這種強勢,甚至喜歡這種被他管的死死的感覺。
蕭珺玦一手摟著她,一手拿起她剪的東西,“這是什么?”
榮昭臉色一窘,“不要看。”可惜已經晚了。
蕭珺玦一展開,眉頭皺起,想了想,這應該是個窗花吧,只是,是一個慘目忍睹的窗花。
榮昭藏起來有兩點原因,一個是因為用剪刀,另外一個就是因為她剪的窗花簡直沒法看。
她嫌丟人。
“你剪這東西干什么?”
榮昭搓著蕭珺玦衣領上的云紋,“過年不是要貼窗花嗎?我想剪一個和合二仙,但實在太難了,我剪了老半天,只剪成了一堆廢紙。”
她有些氣餒,怎么這雙手就干不了繡花剪紙這些事,她很心靈手巧好不好?
“和合二仙?”蕭珺玦抿嘴微笑,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子,“這就是你對我的心意?”
榮昭面色泛起紅暈,看著他嘴角含春。
秋水捂住眼睛,又分開手指,“王爺王妃,我們還在這哪。”
榮昭羞赧,推推蕭珺玦,但蕭珺玦不放手,“你們在這又如何?”這才注意到英蓮,“人到了?”
下午夜梟已經查過,英蓮的身世并沒有可疑。
英蓮磕頭,榮昭道:“她現在不叫英蓮了,我給她改了名字,莫語。”
“莫語?”蕭珺玦頷首,“起的很好。”
榮昭揚起臉,“那當然,也不看是誰起的。”
榮昭瞥向莫語,見她一雙水霧明眸盯在她的剪紙上,“你會剪紙?”榮昭問道。
莫語點點頭,榮昭讓她上前,將編筐給她,“那你現在給我剪一個。”
莫語手腳麻利,那把剪子像是能生出花來,很快一副和合二仙圖就剪了出來。
兩個蓬頭笑面,赤腳的小孩,一個手持荷花,花瓣盛開,連蕊絨都剪了出來,另一個小孩捧著個有蓋的圓盒,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和真人一般。
秋水拍手叫絕,“哎呀,真好看,英蓮,”她打了下嘴,“不,莫語,你的手可真巧。”
莫語抿笑,有些不好意思,又拿著紙接連剪了幾張,什么顏色的都有。不一會兒的功夫,桌子上擺滿了顏色鮮艷的窗花,有喜鵲登峰,有孔雀開屏,有游龍戲珠,還有兩個胖娃娃。
榮昭也不由夸贊,“真不錯,沒想到我還撿到個寶,又會刺繡又會做糕點,還會剪窗花。秋水,她可比你強多了。”
莫語靦腆一笑,乖巧的退到一旁垂首。秋水撅起嘴,“奴婢自然有奴婢的好處。”跟著榮昭久了,動作語氣活脫脫的像極了。
榮昭嗔她,“這么多年,我就沒見到你的好處。”
秋水跺腳,“小姐!”
莫語低聲輕笑,比剛才輕松了不少,不再像拘謹無措的小鳥。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榮昭彎了彎嘴角,道。
秋水道:“小姐不用莫語做點心試一試嗎?”她一喜,“小姐的意思是將莫語留下了嗎?”
榮昭覺得秋水的腦袋里缺了根弦,看著她不說話。秋水這才反應過來,攬著莫語的胳膊,歡喜道:“太好了,你留下我可會輕松不少。好了,咱們快下去吧,王爺王妃還要卿卿我我,嫌咱們礙事哪。”
等秋水離開榮昭便道:“哼,秋水真是越來越皮了,一點都不聽管教,著實該打,有時候真的是氣的我要死。”
蕭珺玦又將眉心隆起,一臉的不悅,“又說死!”
榮昭長長嘆了口氣,眼皮一壓,“你現在怎么變得這么婆婆媽媽?這也管,那也管,剪刀不讓拿,連說話都管。”
蕭珺玦哄著她,“我不是管你,只是這都是忌諱,不吉利。”
榮昭哼了哼,“這你也信。”
蕭珺玦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這些忌諱他從不相信,但攤到榮昭身上,就深以為信。
榮昭端詳著他,不眨眼,蕭珺玦笑笑,道:“你這么看我干什么?”
榮昭一對橫眉緊緊蹙著,如彎曲的小溪流,“我發現你最近越加愛給我臉色看,動不動就陰著臉,像我欠你幾百萬兩銀子似的。”
蕭珺玦摟著她親了下,“我哪敢給你臉色看?你不給我,我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就有,就有,你總是制約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榮昭控訴,她想了想,像是沉思了一番,佯裝認真,道:“我要給爹爹回信,跟他告狀,說你欺負我,虐待我。”
蕭珺玦哭笑不得,“我什么時候虐待你了?我是把你捧到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當作掌上明珠疼愛啊。”他叫屈,“還說我虐待你,真是冤枉。”
“就有,你不讓我吃飽飯。”
“你那是吃飽嗎?你是每天的嘴不停,撐的肚子都難受。”前些日子大夫給榮昭診脈時特意叮囑不讓她再這么吃下去了,體重有點過胖,養的太好,怕孩子太大,生的費勁,所以現在蕭珺玦嚴格控制她的食量。
三餐定時定量,零食不是說不能吃,但一定要適量,不能過多。
但對于饞嘴的榮昭來說,真的很難忍。不讓她吃好吃的,就是虐待。
蕭珺玦貼在榮昭耳邊,“有的時候吃多了還總放屁,跟你一個被窩的滋味——”他噤了噤鼻子,味道不言而喻,不禁咬牙道:“這位都忍,哪還敢虐待你這個小祖宗!”
榮昭“撲哧”一笑,頭歪在蕭珺玦胸口,“這聲小祖宗叫的我還挺舒坦,再叫兩聲。”
蕭珺玦見她笑的狡黠,那副模樣,真是既然人無奈,又讓人喜歡,忍不住就咬著她的臉蛋,“連我的祖宗都想當,你還真放肆!”
也不是咬,就是像啃蘋果似的,拿著牙齒掛她的臉蛋,弄的她癢的求饒。
“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哈哈,真的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