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一起揉著頭,痛的腦瓜皮都抻起來。
“我就是想不花錢娶個媳婦兒,搶的,不是省事嗎?”獨眼還挺理直氣壯,他裝獨眼也是為了在氣勢上嚇唬嚇唬人。
榮昭又給他爆個頭,“你還真會省事!”
磕巴都替他疼,“青…青城縣的的縣令…都…都能不花錢…錢…搶那么多姑娘哪,怎…怎么我大…大哥搶一個就不行?”
榮昭聽他磕巴半天,都要聽不下去,準備抽他了,揚起的動作戛然而止。
她挑著眉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青…青城縣…縣的——”
瘦猴都受不了他了,照他這費勁的說下去,能說到明年。他直言道:“哎呀,我替他說,他的意思就是——”
“瘦猴,別瞎說!”瘦猴的話沒說完,獨眼就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了。
榮昭看著他們的神情,心思里轉了幾道彎。
青城縣縣令強搶民女?還那么多。
要是說只搶了一個,也就是鄒大娘的孫女了,搶那么多,他要干什么,難道以前拍到十幾二十幾個姨娘嗎?
她覺得好似無意中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眼珠子一轉,慢慢坐下。
“你們綁架本王妃,可是死罪。”
“要被斬頭。”
榮昭每說一句話,他們的肩膀就抖一下,“本王妃這人,還是個眥睚必報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記得前兩年眉山縣縣令的事,那個縣令就是因為得罪了本王妃,本王妃判他了個凌遲。”
她拿著手比劃著,“一刀,一刀,足足三千六百刀,三天三夜才斷了氣。”
“你們是想凌遲,還是腰斬?或是先給你們來個宮刑?”
地牢陰濕寒冷,他們仨卻冒出了汗,冰冷冰冷的,砸在地上。
榮昭話鋒一轉,“不過啊,有個成語好,叫做什么功什么罪?”
孤鶩微微一笑,接話道:“將功贖罪。”
榮昭假意恍然,“哦,對,就是將功贖罪。”
磕巴道:“都…都到了這個時候,還…還有什么好隱瞞的,瘦…瘦猴,說。”
獨眼一嘆氣,不再阻止。
瘦猴道:“是這樣,我們三個以前跟隨過一個老大,就在青城縣附近的一個山頭。那個老大哪,跟青城知縣駱斌交情很好,聽說以前是兄弟,幫駱斌干過不少壞事。當然,他倆也是互惠的,比如老大綁架一個富商,駱斌給消息,老大就出動人馬,敲詐來的錢就一分為二。”說來說去,還是個三兒土匪,不過論資排輩是三個小嘍啰。
“駱…駱斌…私下開…開了個妓院,專…專…供官員享樂,都…都是老大…大幫他搶的。”磕巴補充道。
“叫…叫誰老大哪?現…現在我才是你們的老大。”獨眼舌頭打結,“那個混賬王八蛋追著我們殺,算個屁老大!”
榮昭神情一峻,眉心擰起,“怎么回事?”
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獨眼直言道:“今年圣上生辰,本應送去京城的生辰綱卻在運送途中被劫了。我們三個無意中發現了那些貢品,才知道是我們曾經的老大,也就是黑龍寨寨主,龍敢當,是他劫了貢品。”
每年圣上生辰,各州各府都會上貢,送去給京城,作為賀皇帝的賀禮。但今年,益州的生辰綱卻在出益州不遠處的福音谷被不明來歷的人劫走,還殺死了護送的官兵。
為了不張揚,護送的人還特意裝作是綢緞商人,哪想還是讓人盯上。
榮昭道:“你們都是劫道的,就算發現劫了生辰綱,也不至于惹殺身之禍吧?”說起來他們都是一伙的。
“可我們就是那么點背,好巧不巧,上個茅房的時候,正撞上龍敢當和益州的太守何應明做交易,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兩個人勾結的,那生辰綱本就是何應明要劫的。”
瘦猴道:“劫貢品,那是要抄家滅族的,他們怕我們三個將此事泄漏出去,就對我們痛下殺手。幸好我們哥三兒命大,雖傷的差點沒命,但也逃了出來。后來聽說眉山縣縣令不與何應明這些狗官為伍,所以就躲到這附近一帶暫避。”
榮昭沉默少許,獨眼三人直看著她,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這功夫一直盯著她看,并非是因為美色,而是因為事關他們生死,他們心里也猜測不出楚王妃在想什么,只有通過表情,窺探一二。
片刻,榮昭道站起來踱步,往哪個方向走,他們的膝蓋就往哪個方向挪。
“念在你們還算沒有完全失去人性,沒殺了本王妃,本王妃可以考慮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
三人千磕萬謝,“只要王妃留我們一命,我們哥仨為王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赴湯蹈火就算了,我就是要你們將駱斌所做的事全都公之于眾。”
三人一時語凝,面面相覷,好似很難做。
榮昭不強求任何人,一抬眉,“不行啊?好,來人,將他們三個一個腰斬,一個凌遲,再有一個先閹了再砍頭!”
“別別,王妃,我們答應,答應就是了。”
另兩個附和,“對,答應,答應。”
磕巴倒是義憤填膺,“像…像駱斌那…那種魚肉百姓的狗…狗官,我…我早就對…對他恨之入骨。”
“好,這是你們說的。”榮昭一笑,“去,將王爺叫來。”
青城縣和眉山縣的比益州到眉山遠一些,頭一天辰時出發,到了第二天酉時才到青城。
青城知縣同當地官員一干人等在城外相迎,走個形式。
當晚又在慶豐樓擺宴,將全縣所有官僚以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邀請來了。
青城知縣駱斌年五十有三,大半頭發花白,唇上兩撇胡子像菱角一樣向上翹著,榮昭一打眼,心中評價二字——猥瑣。
他是攜家眷去的,可能因為大老婆年紀有些大,或是不愿意參加這樣的場合,沒有來,其余四人皆相隨在側。
榮昭的目光落在最小的身上,不過十幾歲的青春年華,但一雙眼睛如枯井死水一般,半點波動全無。
如此好的年歲,卻被一個土埋脖子的老頭糟蹋,換做是誰,不是如此。
榮昭和蕭珺玦對視一眼,再道:“駱知縣,你孫女很漂亮嘛,沒想到你這么丑,孩子倒長的不錯。”
眾人見她目光在小女孩身上不移開,皆暗自偷笑。
誰不知道知縣當日為了強搶他現在的五姨太所做下的混賬事,只是事不關己,他又是一縣之長,沒人會為鄒家仗義執言,怕惹禍上身。
但茶前飯后,他們也以此為談資,駱知縣的孫子都十歲了,這不就是爺爺娶孫女嘛。
駱斌尷尬至極,還要捧著笑臉,“回王妃,這不是下官孫女,這是下官的五姨娘。”
“五姨娘?”榮昭佯裝驚詫,那女孩抬眸望榮昭一眼,再垂下,這是她從坐到這到現在唯一一個動作。
駱斌點頭稱是,揚手指著女孩,“快起來給王妃見禮。”
“不用了。”未得起身,榮昭道。
她一笑,“駱知縣真是老當益壯,竟做此一樹梨花壓海棠的雅事。”她斜一眼一行幾個女人,“這都是你的夫人?”
駱斌心中惴惴,不想王妃竟對他的家室這般注意,卻又不得不回答,“是。”
“你這么老了,身體吃得消嗎?”榮昭撇著他,明顯這一句語氣不善,“這么大歲數,還是多保養為宜,不然哪天得了馬上風,死在床上,丟了你祖宗的臉。”
榮昭一再給他難堪,卻只能忍著,駱斌幾乎咬碎了銀牙。不過這楚王妃的跋扈他也是見識到的,當日在益州,何太守也是被她弄的面上無光。
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硬擠出來的,“多謝王妃關懷。”
還挺能忍,她都如此辱他,竟還能笑的出來,果然是沒皮沒臉。
駱斌又道:“王妃若是喜歡她,下官讓她過來陪著王妃說話。”
榮昭出乎他意料的點點頭,此時暗自咬了下舌頭,真是多嘴。
珍娘坐到榮昭身邊低眉順眼,只是淡淡的抬頭凝榮昭一下,又把腦袋耷拉下去。她一雙手,指尖來回搓著,看得出,雖表面平靜,但內心還是有幾分局促。
榮昭側目細細看她,心中不由贊嘆了下,這蜀地的女孩皮膚可真好,她所見到的個個都是透亮十分,干凈的沒有一絲瑕疵。
若單論五官,這女孩長的也不出奇,只是組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特別是那一雙眼睛,漂亮極了。
榮昭想,若是以前,定然是一雙靈動的眼珠子,那才配的相得益彰。
只是短短三年,那雙眼睛就像是被歲月蹉跎了幾十年,連點光澤都沒有。
“你叫珍娘?”這時鄒大娘告訴榮昭的,是因為她父親認為這是妻子留給她的珍寶,故起了此名,也可看出她父親是拿她如珠如寶,珍而重之。
珍娘霍然抬頭,已經很久沒有人如此稱呼她,縣府里的人叫她五姨娘,而那個老就會以各種讓她作嘔的名詞叫她。
“是。”她灼灼的望著眼前的王妃,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她,她竟然有一種復活的感覺,仿佛全身的血液重新流動起來。她已經三年未開口說話,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