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感覺到度辰語氣平淡又疏離,璇璣的心瞬間便涼了半截。
而玉床上的雪沁,雙目緊閉,一副靜謐美好的模樣,她手心攢著汗,語調柔和,低眉道:
“天帝,自天魔開戰后,你便沒有合過眼,而司云仙子又是女仙,又與罪神司燁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話度辰就不愛聽了,他不耐煩地打斷。
“你到底想說什么?”
璇璣嚇了一跳,忙俯首道:
“璇璣沒別的意思,只是男女有別,天帝不如把司云仙子交給璇璣,讓璇璣代為照顧。”
他抬眸對上璇璣那張有些惶恐的臉,看到她額前沾著汗珠的發,若非知悉璇璣以往的種種作風,他差點就信了她那臉上的真誠。
“不必了,你未曾休息過,早點回去休息吧!”
“天帝!”
璇璣柔柔弱弱地喚了他一聲,換作別的男神仙,聽到這么一個嬌滴滴的美人的叫喚,早癱軟在地了,度辰微微抬了抬眼皮,滿臉的不高興。
“怎么,還不下去?”
他有些不耐煩,璇璣只好應“諾”辭去。臨走前,還心有不甘地瞥了一眼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雪沁,但度辰在場,再多不滿,她也只能銀牙咬碎地往肚子里吞。
月上中天,蓬萊島萬籟俱寂,無塵趴在床沿昏昏欲睡,恍惚中,感覺到床上的人動了動,他便睜開了眼,看到云扶的睫毛如蝶翅般動了動,不久,云扶也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他便開心地拉過云扶的手,驚喜道:
“云扶,你醒了!”
云扶點頭欲起身,他眼疾手快,坐到了她的身后,攙扶著她,還不忘給她塞了個靠枕枕在她的腰后。
云扶看到他一副倦怠的模樣,柔聲問道:
“你怎么趴床邊睡?怎么不上床來睡?”
姑奶奶,因為你屢次三番踢人下床好嗎?他睡得正酣,結果發現自己跳樓了,醒來赫然發現,自己躺在冰涼涼的地板上。他不甘心,又跑回床上睡,好不容易又睡著了,結果又夢到自己跳江了,又赫然驚醒,醒來一看,還是在冰涼涼的地板上。
他能如實相告嗎?開玩笑,他求生欲很強的好嘛!他訕笑道:
“守著你睡也挺好的。對了,我聽說度辰將雪沁帶回了澄鑒宮,所以,她八成還活著。”
云扶一聽,猛然抓住了無塵的胳膊。
“你是說,嫂子還活著?”
“應該是。”
云扶瞬間便爬下了床,無塵看她火急火燎地穿鞋,跟在她身后問道:
“你這是要做什么?”
“去澄堅定宮啊!我要去看看嫂子。”
她邊說邊走,準備化作光影遁去的時候被無塵一把扯住。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辰?”
月影透過窗戶的光斜照在地面上,云扶一看已是子時了。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去找嫂子,我要確定她安全無虞后我再回來。再說了,天界的神仙都知道,度辰殿下心慕我嫂子好久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動什么歪心思。”
“你冷靜點,度辰已經是天帝了,現在又是子時了,你夜半闖上天宮去,沖撞了天帝如何是好?你聽為夫一句勸,明早再去,過了卯時,我就陪你去,好不好?”
云扶聽后“嗚哇”地坐回了床上放聲大哭,無塵看了又是心慌又是心疼。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我......我擔心嫂子。太陽哥哥那么厲害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父神也沒了下落。現在好不容易知道嫂子還活著,我想見她還不能立即去見,我......嗚嗚......我難受,無塵我難受。”
無塵將她緊緊抱著,不停地親著她的發勸慰著她。
“你放心,你嫂子肯定沒事的。你現在去天宮,別的神仙會怎么想?即便你跟天帝去要人,也不能大半夜去要啊?這一傳揚出去,對你嫂子的名聲終究有損。而且你放心吧!度辰天帝不是那種胡來的神。”
也不知道他究竟哄了多久,只是懷中那溫軟的人兒已經在他懷中沉沉地睡去。
而澄鑒宮,度辰一夜無眠。他還是第一次,第一次有機會這樣近距離地觀賞著雪沁。
昏黃的光線中,她雪白的皮膚蒙了一層柔色的光,黛眉入鬢,細長纖密的睫毛貼在眼瞼上,仿佛停在雪地上的飛蝶。櫻唇如點紅漆,將天生的媚骨勾勒得入木三分。
他多少有些后悔,西丘的初次相遇,人間的再次相逢,以及她毅然決然跟著自己上天宮,又不明所以地跟著自己叫了天帝為父帝,她的那聲父帝,他父帝當時沒有讓她更正,他雖怕她觸怒天帝,可是他也縱容著。
她喜歡吃釀春糕,她便讓侍女天天給她做。她覺得司燁的茶太苦,他便以嫩玉雪芽為基準,天天給她換各種不同種類的仙茶。她喜歡翱翔,卻法術不精,他便把自己的火鳳凰送給她。她沒有配劍,他可以不惜代價深入魔界廿四境給她尋雪飲......
她喜歡的,他都記得。
往日她心里只記掛著司燁,明知她心意不可違,可他卻無法說服自己放棄。只要她能讓自己站在她身旁,朋友也好,什么都好。可是,司燁羽化了,他不想再讓她輕易跑掉了。
他握著她的手,靜靜地看著她,連眼睛都不敢多眨幾下。
敲門聲響起,門外的疾風對著背向他的度辰抬手道:
“啟稟天帝,素問仙子來了。”
“哦?請她進來。”
“是。”
不久,一身雪色長袍的素問仙子便進到了內殿,對著度辰就是一拜。
“免禮。”
素問近前,度辰忍不住問雪沁的情況。素問答道:
“啟稟天帝,司云仙子之前被取了膽,由于她本是蛇身,所以取膽對于她而言,無異于剜心,但是不知為何,在她瀕臨魄滅的時候,有人給她剖心續了魂,所以她才能活到現在。”
“你是說,有人給她剜心續魂?”
素問肯定地點了點頭,繼而言道:
“嗯,可惜的是,她得來的也不過是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