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計劃…”慕容復隱晦的瞪了老頭一眼,他今天到這來的目的主要有兩個,一個是確定自己今后插手金蛇營內務的合理性,現在已經達成了,另一個就是控制所有知情人,保證袁承志死訊不外泄。
木桑道人之所以讓他說什么計劃,其實就是指第二件事,想讓他來做這個壞人。
但無論如何,這個壞人還真得慕容復來做,沉吟半晌,他緩緩開口道,“關于怎么打吳三桂,在哪里打,這些問題要等具體情報到了之后才能具體商議,在此之前,為了保障人心不散,袁兄的死訊絕不能泄露,其中的厲害關系各位都明白,我就不多說了,至于應對此事的辦法,想必木桑道長也跟大伙說了,便是找一個人假扮袁兄,所以咱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才能確保不泄密。”
眾人聽完之后,先是一陣愣神,良久才反應過來,紛紛面露不愉之色。
“慕容公子此話何意?莫不是懷疑我等之忠心?”
“慕容復,你這話有些過了吧,在座的誰不是對金蛇營忠心耿耿,豈會做那泄密小人?”
“不錯,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都知道厲害,泄露了袁大王的死訊,豈非自取滅亡?”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情緒越激動,似乎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慕容復始終面帶笑容,等眾人說得差不多了,他才輕輕一擺手,溫聲說道,“諸位,并非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事關重大,在座的有誰可以保證一定不會不小心說漏嘴或是不自覺漏了痕跡?”
眾人一怔,略有那么一絲遲疑,但很快還是拍著胸脯道,“我行。”
“我保證。”
“崔某也沒問題。”
眾人爭相表態,恐落人后。
慕容復看到這一幕,卻是笑而不語。
“怎么,慕容公子可是不信?”崔秋山一向性子剛直,見慕容復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明顯不信,刷的站起來,義正言辭的說道,“崔某在此立下軍令狀,但凡有半點消息從崔某口中走漏,不管因為什么原因,提頭來見!”
其他人見此,大有效仿之意,慕容復連忙擺手制止,隨即朝崔秋山問道,“崔堂主是吧,不知道你的腦袋值幾個錢?”
這么問話是十分不禮貌的,頗有輕視小覷之意,崔秋山一聽頓時面露慍色,冷哼一聲,“崔某命賤,腦袋一文不值。”
“呵呵,”慕容復輕笑一聲,忽的神情一凝,冷聲斥道,“既然一文不值,你憑什么敢拿來與金蛇營的命運前途作對賭?一旦消息走漏,金蛇營便是滅頂之災,數十萬弟兄的性命,憑你區區一條賤命,換得回來么?”
“我…我…”崔秋山渾身一顫,我了數次也我不出來什么,額頭已是冷汗直冒。
慕容復環顧一圈,話聲微緩,繼續說道,“我知道諸位都對金蛇營忠心耿耿,肯定不會有人主動泄密,但凡事總有意外,萬一不小心泄露了呢?種種證據表明,金蛇營內部是有奸細的,而且地位不低,也許這個奸細就潛伏在你們某一個人身邊,你們能保證他也不泄密么?”
眾人啞口無言,靜默良久,羅大千甕聲甕氣的開口道,“那照慕容公子的意思,除非將我們所有人都殺死滅口,否則根本無法保密。”
“我倒是想。”慕容復冷笑著接口一句,但見眾人面露警惕,他很快話鋒一轉,“不過這個法子根本行不通,在座的諸位都是金蛇營的元宿和骨干人物,殺了你們,金蛇營連正常運轉都成問題,還談什么領兵打仗,對抗吳三桂。”
群雄這才松了口氣,同時也暗自揣測著慕容復的打算。
這時焦宛兒直言問道,“不知慕容公子有何計策?”
慕容復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很簡單,從現在開始,直到大戰結束,所有人不得私自離開這座帥帳,也不得向外傳達任何口信或書信,違令者斬。”
“這…這怎么行?”眾人面面相覷,隨后議論紛紛起來。
“哼,慕容公子的要求未免太過分了吧,這跟軟禁我們有什么區別。”
“就是,我們又不是犯人,你憑什么把我們關起來,再說你也沒這個權力。”
“沒錯,每天那么多事等著我們去處理,怎能一直呆在這里?”
“這個提議,恕某家不能茍同!有本事你就殺了某家滅口,否則某家現在就離開帥帳。”
說話間,還真有人起身向外走去,此人膀大腰圓,黑口黑面,樣貌甚為兇悍,一看就不是善茬。
見此一幕,眾人頓時閉嘴,既沒有出言阻攔,也沒有起身跟隨之意,只是目光不時瞟向慕容復,似要看他如何應對。
一旁沉默許久的木桑道人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開口,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惋惜。
就在這時,慕容復身后的蘭劍陡然一聲嬌喝,“放肆!”
緊接著一躍而起,空中時長劍出鞘,森冷的劍光長驅直刺,直指那黑面大漢。
黑面大漢似乎早有防備,早在蘭劍出聲之際,他亦轉身,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鐵扇,扇面上畫了幅骷髏圖案,看上去陰森可怖,但見他手腕一抖,一陣嗤嗤疾響,銀光乍泄,數十根銀針激射而出。
這暗器端得歹毒,不但細若牛毛,而且銀中帶綠,顯然淬了某種致命毒藥,而此時蘭劍人在空中,無處閃躲,一旦被銀針打中,只怕性命難保。
梅劍見此忍不住輕呼一聲,袖袍鼓蕩,便要出手,卻被慕容復攔住了。
“尊主…”
“別急,你看。”
話音未落,空中的蘭劍腰身一扭,整個人都變得模糊起來,同時手中長劍劃了個圓,登時間大片劍光傾瀉而下,但聽叮鈴哐啷一陣亂響,火花迸射,銀針紛紛被彈飛,最終只剩黑面大漢被劍光淹沒。
不一會兒,劍光斂去,蘭劍飄然落地,長劍歸鞘,黑面大漢則神情呆滯的站在原地。
眾人先是一愣,待用心神略一感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與此同時,黑面大漢脖頸上裂開一道口子,繼而噗的一聲,整顆頭顱飛了起來,大片鮮血噴灑而出。
蘭劍猝不及防之下,閃躲不及,裙邊立時染上一道鮮紅,她蹙了蹙秀眉,有些厭惡的啐了一口,身形一晃,回到慕容復身后。
帳中一片死寂,沒人想到這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出手會如此狠辣,更沒人想到慕容復的手段如此強硬,一言不合就把人給殺了。
而慕容復這邊,梅劍長出一口氣,輕輕點了下蘭劍的腦門,略帶責怪的說道,“死丫頭,什么時候將天山折梅手練到第四重我都不知道,故意瞞我是不是?”
“才不是呢,”蘭劍吐了吐香舌,嬉笑道,“這不是想給姐姐一個驚喜嘛。”
“哼,”梅劍白了她一眼,“喜就沒有,差點被你嚇死。”
慕容復也難得夸贊一句,“不錯,蘭劍果然是你們四姐妹中天賦最好的,短短幾年便能將折梅手練到第四重,可謂進步神速。”
這話倒是不假,天山折梅手是逍遙派最上乘的武學之一,一共分為六重,第四重已經算是登堂入室,接近于大成了。
蘭劍眼珠子一轉,欠身道,“謝尊主夸獎,不知有什么獎勵呀?”
“嗯,就獎勵你晚上替本尊主暖床吧。”
“呸,尊主壞死了,凈想著占人家便宜。”
就在主仆三人旁若無人的說著話時,緩過神來的眾人則是面色發黑,終于,崔秋山忍不住開口道,“慕容公子,如此殘殺我金蛇營之人,未免太過了吧,你若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怕是難以令人心服!”
“交代?什么交代。”慕容復冷笑一聲,淡漠道,“我剛剛說過了,誰敢擅自離開帥帳,斬,我也不需要你們服我,不怕死的盡管試試,說實話,你們當中有些人號稱是骨干,其實就是尸位素餐,正好一次清理干凈,讓底下想干事、能干事的人上位又何嘗不可。”
此言一出,眾人登時心中大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金蛇營龍蛇混雜,表面上一團和氣,暗地里沒少勾心斗角,慕容復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殺了自己這些人,可以再扶持一批人上位,說什么金蛇營沒法運轉,那都是扯淡。
一時間誰也不敢再質問什么,就連崔秋山也只能暫時咽下這口惡氣,悻悻坐回椅子上。
木桑道人嘆了口氣,開口道,“好了,沙天廣這些年來背著我和承志做了不少骯臟事,敗壞金蛇營的名譽,也算死有余辜,大家就不要為此耿耿于懷了。”
沙天廣正是那死去的黑面大漢,他這話雖是為了安撫群雄,給他們一個臺階,但說得也是事實,此人綽號“陰陽扇”,惡虎溝寨主,在投靠金蛇營之前便已是山東有名的強盜頭子,奸淫擄掠壞事做盡,后為袁承志收服,率全寨及其他幾個同盟山寨并入金蛇營。
別看此人長相粗獷,實則頗擅鉆營,加入金蛇營的時候手底下只有幾百號人,發展至今已達數千之眾,算是金蛇營舉重若輕的人物,也正因如此,近幾年愈發不受袁承志約束,明里暗里魚肉百姓,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老本行。
而袁承志一方面顧及其在金蛇營的影響力頗大,一方面自己囊中羞澀,無力維持糧餉開支,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其逍遙到現在。
“即便沙天廣真個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畢竟是金蛇營的人,理當由我金蛇營的刑堂處置,似乎不關慕容公子的事吧。”卻是黃真開口了。
慕容復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這個問題先前已經討論過了,不過黃先生可能有點愚鈍,沒聽明白,那我就再說一遍,也是最后一遍,而今大家同坐一條船,任何人不顧大局,做出任何威脅到這條船安全的事,都跟我有關,現在聽明白了么?”
話音落下,他攤開手掌,一柄栩栩如生的小劍憑空凝聚,躍躍欲試,面上則笑吟吟的望著黃真,意思很明顯,只要黃真說出一個“不”字,立馬便有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