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三二章 互為客串的進球

　　阿列杭德羅·多明戈斯來俄羅斯已經六年了，2004年開春就從阿根廷河床轉會到了喀山。六年時間過去，多明戈斯現在俄羅斯語說得和西班牙語一樣溜。

　　俄羅斯屬于歐洲的苦寒之地，也并不被傳統西歐國家所接納，所以這里的足球信息往往會被主流足球忽視。但多明戈斯差不多快成半個俄羅斯人了，他非常了解這里的足球輿論。

　　俄羅斯足球近些年有兩次登頂歐洲之巔的絕佳機會，當然，冠軍杯有些奢望，聯盟杯就足以滿足情懷了。一次是05年的莫斯科中央陸軍，那一年阿布拉莫維奇投入了血本在這支球隊上，中央陸軍也前進得非常順利，直到半決賽。

　　另一次是08年的圣彼得堡澤尼特，同樣巨資投入，同樣勢在必得。多明戈斯當時就在澤尼特，他非常清楚這些事情。08年更可惜，澤尼特走到了決賽卻功虧于潰。

　　兩次都是被卓楊狙殺！馬迪堡和AC米蘭。

　　那兩次距離錦標是如此之近，但卻都咫尺天涯。俄羅斯足球不知道此后還有沒有這樣的好運，也不知道是否還是這樣的壞運氣。俄羅斯足球媒體上甚至在說卓楊就是俄超的克星，他們堅信如果沒有卓楊，那兩次是可以登頂的。

　　今年烏克蘭頓涅茨克礦工奪走了聯盟杯，雖然烏克蘭和俄羅斯水出同源，但分家的兄弟才是最大的仇人，俄羅斯人絕不希望看到烏克蘭足球壓在自己頭上。他們說，今年是因為烏克蘭人沒有碰上卓楊。

　　多明戈斯并不知道卓楊和梅西在背后談論過他，也不知道梅西對他的評價很高，其實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乎。梅西現如今是阿根廷的天之驕子，但這于我何干？我們那一撥已經成了昨日黃花，這又有何干？

　　多明戈斯早已對阿根廷國家隊不存幻想，他也絲毫不關心梅西，他只關心自己周圍球場這么大地方的事情。因為這么大的地方足夠了，可以給自己掙來不菲的工資，來俄羅斯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不就是為了錢嘛！

　　相對于梅西，多明戈斯對卓楊要留意很多，因為08年5月的那一天他就在曼徹斯特城市球場，多明戈斯親眼看見卓楊是怎樣一種天神降世，是怎樣只用了二十來分鐘就將澤尼特已經到手的獎杯劈手奪了過去。

　　現在想想，澤尼特那天其實在卓楊赤膊跑進球場的一刻，就已經輸了，因為凡人不可能擊敗神。多明戈斯知道，雖然這里的人嘴上不承認，但他們都跟自己一樣，其實心里怕卓楊。

　　只要卓楊在十米之內，后衛和后腰拿球就會第一時間朝另一邊出球，不管合不合理；卓楊只要拿球，后衛就會第一時間把他放倒，不管合不合理。多明戈斯清楚，這都源自隊友對卓楊的恐懼。

　　他們在卓楊面前做出氣勢洶洶、兇神惡煞一樣夸張的表情，其實都是源自對卓楊的恐懼。就像這里的人一樣，刻意給外界留下一個好斗的戰斗民族形象，實際上正是因為恐懼和不自信，甚至絕望。因為真正強大的人，不需要色厲內荏。

　　喀山紅寶石正是出于恐懼和謹慎，在中后場出球很急切，有球就會在第一時間分去邊路。這樣一來，反而顯得今天喀山踢得張弛有道，戰術非常講究，比第一回合在諾坎普時更有針對性。再加上天氣和主場加持，即便巴薩今天絲毫沒有輕敵，但也只能束手無策。

　　第82分鐘，前桑坦德競技后衛塞薩爾·納瓦斯拿球后，遠遠看見卓楊企圖逼近，連忙傳給了巡弋在右邊路的梁贊采夫，然后又是謝馬克和布哈羅夫，連續五六腳不停頓傳球后，多明戈斯出現在了球路的串聯中央。

　　因為時間緊迫，卓楊已經一步步回撤到了中場在瘋狂追逐足球，攆得喀山人只能迅速出球，而且不停在中后場打轉，因為他們害怕被這個瘋子斷了。

　　多明戈斯躲著卓楊，慢慢在組織傳遞中往上壓去，說不來是不是被卓楊攆著往前推進，反正從表面上看，喀山一連串十分流暢的傳切配合，而且全是一腳出球。

　　幾乎中前場全部參與到了傳遞當中，最后一下多明戈斯在弧頂突然抽出一腳低射，足球在堅硬的草皮上犁出一道淺淺的弧線，掠過巴爾德斯的指尖悚然入死角。

　　巴薩人驚呆了！喀山球迷驚呆了！全世界都驚呆了！

　　比賽中誰進球都不稀奇，但喀山人以巴塞羅那的方式在巴塞羅那人面前打進了非常巴薩的一個進球，這就有點太玄幻了。

　　至于這個球到底是喀山人有意為之，還是被卓楊瘋攆著誤打誤撞，已經無關緊要了，1:0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瓜迪奧拉的毛線帽子根本戴不住，他氣急敗壞地扯下來后光頭上都能看見裊裊白煙。亨利緊急替換凱塔出場，三叉戟變成四股鋼叉。

　　這一場輸掉，后面會很麻煩，巴薩將處于極其不利的境地中。場上球員腦子里已經沒有瞻前顧后這個詞，他們把喀山堵在四十米區域內猛往里楔。

　　知道這正中喀山的下懷，人家的鐵桶防守并非浪得虛名，而且身后存在極大被打反擊的風險，但也顧不了那么多了。然而，根本打不透，想學著剛才喀山人一樣把球傳切到空當射門點上，純屬癡心妄想。

　　什么位置陣型也都全亂了，巴薩把交叉換位跑出了天際，梅西都敢追回到后防線上，想想這場景。實際上這會兒巴薩的后防線和前鋒線也就距離十來米。

　　時間到了903，奧地利主裁判普萊茨已經看了兩回表了，喀山中央體育場的主隊球迷全體起立吶喊，有不少彪老毛子更是脫成了大白肉，寒風中凍得通紅也無所畏懼。

　　能在小組賽中兩勝巴塞羅那，這可以讓喀山人吹一輩子，可以吹給重孫子聽。

　　亨利的強射被安薩爾迪截下大腳解圍出來，直接踢到了另一邊半場。梅西追回來勾手從巴爾德斯那里要來球，多明戈斯像鬣狗一樣緊咬著他。

　　時間來不及了，梅西往回帶出兩步后突然轉身長傳，沒有目標，就是沖著禁區人員密集的方向而去，撞大運的傳法。人高馬大但從來不怎么喜歡拼身體的伊布在禁區線上和沙羅諾夫拼上了刺刀，但他倆互相干擾下誰也沒能頂上足球，反而被大跨步上來的門將里日科夫雙拳將足球又擊回了中場。

　　梅西已經往前上去，落點之下只有多明戈斯，他一邊往前小跑，一邊擰著頭打量著飛來的足球。都不用再去打穿巴爾德斯的大門，只要把足球帶去前場遛一遛，勝利也就到手了。

　　突然，一道人影從多明戈斯側方閃現，把他嚇了一跳。多明戈斯沒看清楚是誰，但黃色巴薩客場球衣他看清了。

　　斜刺里殺出來的卓楊輪開右腿，就像散打的側踢一樣直接開火，足球擦過飛跑的多明戈斯的臉時，他感覺到皮膚被刮得生疼。

　　所有人都在扎堆，足球低空掠過除去卓楊和巴爾德斯之外其他二十個人的頭頂，劃破喀山冰冷的寒夜。

　　里日科夫還在大禁區弧里，他仰頭看著飛行而過的足球，想起了曾經參觀過的白楊洲際導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