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巫岐
垂暮的老者雙腿盤膝，坐在昏暗的洞穴中。
腳邊的篝火燒得正旺，驅散了洞穴的陰暗和潮濕，將山洞烘得暖洋洋的。
只是，雖然穿著最保暖的獸皮，還坐在溫暖的洞，可是老者依然愁眉不展。
他已經三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襯托下，老者兩鬢斑白，雙眼彌漫著濃厚的血絲，飽經風霜的皺褶仿佛都透著愁容。
“不會的，祖靈是不會拋棄他虔誠的子民的…”
作為煥部落的巫，老者自從三天前帶領部落全員血祭圖騰后，怪事就頻頻發生。
先是一支狩獵隊在野外遭遇了大火，三十多名戰士全被活活燒死，隨后部落內竟然開始爆發罕見瘟疫，上百名幼童乃至成年的戰士也被感染，處于生死的邊緣。
一開始，老者以為是上次的祭祀出現失誤，惹怒了祖靈，于是他準備進行第二次更加盛大的祭祀，可是還未等到祭祀開始，守衛祖靈的祭司便慌慌張張過來稟告，說部落的圖騰柱裂了。
當時，老者就眼前一黑，作為部落的精神支柱，圖騰柱的意義不言而喻，先不說圖騰柱碎裂有何寓意，光是守護不利這個罪名，就足以讓他翻不了身。
之后，他竭力掩飾圖騰柱破碎的事情，并在當夜叫來首領，緊急商量對策。
只是，這種事又有什么對策可講？
屋漏偏風連陰雨，眼看著部落的存糧一天天減少，入不敷出，新的鄰居竟也蠢蠢欲動起來！
相傳，這支名為黎的部落來自草原最深處，是一支四處游蕩的部族，居無定所，對比起擁有聚居地的煥部落，黎部落就仿佛尚未開化的野人，他們的生活方式完全不被煥部落所理解。
不過煥部落也不必理解，煥部落的理念從來就是征服與毀滅，經過一番交戰，煥部落打退了這個只會游蕩的部族，只是對方的驍勇彪悍也讓煥部落頗為棘手。
最終的結果是黎部落主動讓步，后退十公里，這才讓兩支部落的沖突緩和下來。
可是如今，煥部落陷入了空前的困難，族人們整天徘徊在饑餓的邊緣，頓時就讓這個曾經的老對手蠢蠢欲動起來。
“人祖先知，智慧無邊，功德蓋世，榮耀無限…”
“人祖薪火，代天攬權，威震寰宇，神機高懸…”
可是，就在老者愁白了頭發的時候，洞穴外突然再次傳來一陣陣幼童的歌謠聲。
“來人。”
老者皺了皺眉，傳喚道。
“巫岐大人！”一名族人走了進來。
“洞外的歌謠是怎么回事？”老者問道，“是誰編出來的，為什么我從沒聽過？”
“巫岐大人，這首歌謠是一個名叫昊的外來人編出來的，”族人如實回答。
“昊？豈不是和傳說中的昊神同名？”老者眉毛一挑，“他就不怕先祖怪罪嗎？”
“對方自稱無族無氏，常年在草原四處游蕩，因為他可以教授我們的幼童吟唱歌謠，并且還能使用一種音質優美的發聲樂器，因此族長允許他暫時住在部族里。”
“哦？”老者沉思起來，“常年在草原四處游蕩，這么說來他肯定很勇武了？”
“是的，他就像是草原上的雄鷹一樣神俊！”族人贊嘆道。
“帶我去看看。”
不知為何，在聽到那首聞所未聞的歌謠的時候，巫岐便內心一動，這段歌謠不但詠贊了人類兩大始祖，更是朗朗上口，如清泉入喉，此時再聽到自己的族人將對方夸到天上，心中更是好奇，忍不住想要見對方一面。
隨著兩人走出山洞，此時天色已近深夜，洞外架著一團團篝火，將方圓百米照得燈火通明，而在篝火前，十幾名少女圍成一圈，發出熱情洋溢的歡呼聲，為圈子中心兩名焦灼在一起的身影賣力吶喊。
“加油，昊，摔倒他！”
“加油加油！”
“嗯？”巫岐聽得眉頭一皺，“加油？這是何意？”
“巫岐大人，這個詞匯也是這個男人帶來的，按照他的說法，加油就是在火中加入油脂，讓篝火燒得更加旺盛，也用來比喻給人鼓勁的意思。”
“原來如此。”巫岐點點頭，“倒是一個妙人。”
看到此時，巫岐已經知道，這個名叫昊的男子，正和自己的族人角斗。
角斗是一門掌握平衡、摔倒對手的技藝，脫胎于人類與野獸的廝殺，真正的角斗高手，能輕易將劍齒虎壓在身下，讓對方不得翻身噬咬自己，從而達到降服的目的，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偌大的煥部落里也只有兩人。
一個是年輕時的族長，另一個，就是現在部落內第一勇士穆巴。
“哦，贏了贏了！昊又贏了！”
只是，隨著少女們的一陣歡呼，人群中突然滾出一名膀大腰圓的壯漢，此時他狼狽不堪，滿臉通紅，氣得哇哇大叫。
“穆、穆巴？”巫岐悚然一驚。
“巫岐大人！”
直至此時，所有人才看到了身后的巫岐，頓時喧囂的氣氛為之一靜，眾人紛紛行禮然后迅速離開。
“竟然可以打敗穆巴…”巫岐深吸一口氣，凝重的看向徐徐走來的男子，這才看到，這個能夠戰勝穆巴的勇士，竟然是一名身材勻稱，留著大波浪頭發的青年。
和部落中的眾人不同，眼前的男子皮膚光潔細膩，讓人忍不住想到最為鮮美的乳酪，同時他的臉上沒有半根胡須，眉清目秀，俊美得仿佛天神下凡！
“你就是昊？”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巫岐就神為之一奪。
“是的，最尊敬的巫岐大人。”眼前的青年單手撫胸，躬身行禮，雖然剛剛和強壯得仿佛棕熊般的穆巴打了一場大戰，可是依然獸皮整潔，沒有一絲凌亂，“先得到首領的召見，現在巫岐大人也親自見我，這是昊的榮幸。”
“你…很不錯。”巫岐在聽聞這句話后，神色略微柔和，“聽聞你有一件能夠發出黃鶯般優美聲音的器物，能否為我演繹一番？”
“您的意志，就是百獸之王也不容拒絕。”男子舉止有禮，只見他拿起一根半截手臂長的骨質樂器，放在嘴邊，一陣宛轉悠揚的音調徐徐響起。
頓時，四周無數部落族人紛紛看向這里，那些篝火旁的少女們更是雙目懷春，異彩連連。
畢竟在這個茹毛飲血的時代，這么與眾不同的男子，就像是砂礫中的黃金般稀少。
直至一首歌曲結束，眾人才從優美的曲調中回過神，巫岐看著男子手中的器物，突然心中一動。
這個昊，真是個人才，會編纂歌謠，說話又好聽，還會吹奏樂器，如果讓他來歌頌祖靈，是否有機會挽回祖靈對部族的庇佑？
如果可以挽回最好，可是就算挽回不了，也沒什么損失。
想到這里，巫岐臉上的笑容更加濃厚了，“年輕的勇士，你打敗了我們部落最為強壯的勇士穆巴，按照習俗，你將成為煥部落最為尊貴的座上賓！”
說著，巫岐轉頭看向一旁的助手，“通知部族，今晚，我將會在祭壇前宴請我們煥部落最為尊貴的客人，除過外出的狩獵隊和守衛，所有人必須參加！”
隨著巫岐話語落下，四周的族人頓時發出一陣驚呼，在祭壇前宴請客人，這已經是煥部落內最高的規格待遇。
這名叫做昊的流浪者，便是方昊了，嚴格來說就是方昊的身外化身，相貌也都是方昊前世時的人類模樣。
雖然方昊放在現代只能算是頗為帥氣，可是放在尚未開化的遠古，卻是俊美無比了，在這個民風開放無比的年代，難怪能得到部落女子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