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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改組江南國稅局與新稅種

  朱厚照開始有些欣賞伍文定了,對于伍文定,他其實印象不算很深,只知道這家伙是個將才,但也脾氣粗暴,因太監張忠欲奪其參與平定寧王之功而與張忠鬧得不愉快,被王守仁薦舉才去了南直隸當巡撫,以接替嚴嵩。

  現在因為江南稅政改革的事,這伍文定竟直接建言將不愿意改革稅政又不顧江南百姓利益的官員盡皆斬殺,讓朱厚照不得不承認這伍文定真是一外表是文官樣內心其實是殺伐決斷的武官,似乎一言不合就要直接取人性命。

  但事實上,也就只有這樣的官員才鎮得住有心思的官員們。

  王承裕、張晉等雖然心里把伍文定恨得牙根癢癢,但也一時拿不出指責伍文定的理由。

  王守仁心情舒暢了不少,伍文定是他曾經的搭檔,一起背靠背殺過叛軍的,情義自然不是一般官員能比,如今見伍文定站出來支持自己,自然很高興,至少又可以并肩戰斗了不是。

  伍文定也看了王守仁一眼,濃眉不由得一挑,他也不想讓自己這位心學開創者的好友在做閣臣時孤軍奮戰,至于自己這樣做可以讓皇帝高興讓王守仁把自己視作政治同盟在將來繼續提攜自己那不過是順帶而有的意思而已。

  叢蘭對于伍文定此時的炮轟,沒有像王守仁一樣混入了一些私人感情的成分,但他此時也很欣賞伍文定敢站出來同江南財閥斗的勇氣以及洞察官民關系之睿智,至少比黃衷要好些。

  叢蘭挑釁地看了王承裕一眼:“看看吧,連湖廣的伍文定也要改革稅政,你們南直隸與浙江的官員能抵擋住其他各省官員之物議嗎?”

  朱厚照見這些官員都沉默了下來,一時也不知道這些官員們在想什么,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也很難猜透這些官員們的心思,盡管他有東西廠和錦衣衛,但當所有人都只琢磨他一個,而他需要琢磨所有人時,明顯所有人更了解他,而不是他更了解所有人。

  這種時候,朱厚照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主見。

  改革江南稅政,說直接點,就是要加征商稅,因為江南已經不是一個農耕社會,按照收農稅的方式來收商稅,明顯是朝廷吃虧的。

  畢竟,商業文明和農業文明生產力水平是不一樣的,一個是有工業科學技術基礎可以改造自然,一個是靠天吃飯。

  當然,朝廷可以吃虧,不增加在江南商品經濟活動中的利益占有比例,讓江南百姓實現富裕,但是,這樣做的后果只會讓江南出現更多的財閥。

  如今大明也有財閥,當年跟著朱厚照一起加強中央集權那幫官員都得到了國家分股,比如此時主持江南稅政改革的王守仁便是其中之一。

  但這些財閥朱厚照一樣,利益是跟國家收入掛鉤的,你可以說他們是官僚資本家,吸食天下百姓之利,但人家至少不愿意讓大明亡,甚至還要拼命增加國家收入,因為增加國家收入,他就能分得利潤。

  可江南以后出現的財閥不一樣,他們跟國家沒有關系,他們的資本與國家沒有掛鉤,如果可以,他們能出賣整個國家,歷史上的滿清崛起也有江南財閥暗中支持的影子。

  因而,朱厚照不得不擔心這些江南財閥會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又搞這種勾結外部勢力的操作。

  畢竟資本無國界嘛,自己這個皇帝和自己領導的大明朝廷一旦不能為其提供利益保護,人家完全可以直接賣掉自己。

  而且,如果讓江南財閥崛起,出現越來越多的民間富商,可能會導致另一個現象發生。

  那樣,中央專制集權肯定會遭到挑戰,西方的民主只怕也會因此出現,歷史證明,西方也的確是先出現資本主義再出現民主思想的。

  可是這種由資本主義帶來的民主思想真的能代表大部分民眾利益嗎?

  朱厚照不是思想家,作為理科生的他無法去區分這些利弊,但他知道,如果大明讓財閥與工廠主說了算,那大明占絕大多數的農民肯定不答應。

  不要小瞧農民,雖然農民的忍耐力超強,但一旦被逼到無法生存的時候,產生的破壞力可以摧毀在他上面的所有階級,甚至可以直接演變出多數人的暴政來,甚至可以連著把什么列強、豪紳地主、軍閥等組成的同盟給壓在地板上摩擦。

  “陛下,伍文定所言乃大逆不道之言!甚至是離經叛道!臣認為,國朝當以禮法治天下,因禮即法也,肉食者之位,非有德者不能居之,以道德治國可開仁政,可利萬民,可延王朝萬世,而以法治國,難有三世之命,如秦亦不過二世而亡,兩宋崇德守禮,明綱紀而申理學,乃有三百年之運,今日只要朝廷官員守德明禮,忠君愛民,自然可令政治清明!”

  戶部主事馮轍在朱厚照還未說話之前,先站了出來,說了幾句,他知道現在要想皇帝陛下放棄改革稅政,就只能在以德治國還是以法治國上面辯倒伍文定,因而,他也不提稅政改不改的事,而是開始把話題引到要不要以德治國上來。

  朱厚照一直覺得讓一個有權力的人公正公平甚至積極處理事務只寄希望其道德水準是很不科學的事,他承認儒家在修身養性上很有一套,也很善于把一個俗人洗腦成一個道德君子,但是,大多數人并不吃他這一套,甚至只是明面上吃背地里不吃這一套。

  如今戶部主事馮轍再次強調以德治國,把帝國的安穩寄托于儒家倫理,這在朱厚照看來,也是一個不是蠢就是壞的主意。

  “以德治國還是以法治國,這是天下文士討論的事,這里是朝堂,不是大學講壇,也不是學堂論壇,我們只論改革江南稅政這事,朕做個假設,如果江南稅政不改革,而任由天下諸省獨江南富的話,會是什么后果!”

  “北方雖然漠南蒙古與漠北蒙古貴族皆流放或遷徙海外,但是在河套、遼東依舊有大量漢蒙雜居者,他們以農業與畜牧為主,而在遼東以北還有女直之漁獵者,在西北還有瓦剌,雖然朝廷現在大軍屯邊,且有武器之優,而不至于有邊患,可你們知不知道,據欽天監測算,北方氣溫已連年下降,北方塞外村落災害頻發,一旦將來北方塞外之地更加嚴寒而朝廷又不足以供應,他們會怎么辦?”

  朱厚照這么一問,熟稔邊務的王守仁說道:“會大舉南下,甚至可能是北方漢蒙滿勢力合盟南下,名義上會推翻我大明江山,實則會搶掠江南之財富,以解決其生存之危機!”

  朱厚照看了王守仁一眼,他很贊賞王守仁這點,能夠直接預見歷史未來,后來的歷史發展不就是如此,滿清、蒙古、漢族官僚這些北方勢力組成強盜集團(八旗)直接南下,以摧枯拉朽之勢蕩平了資本主義萌芽的江南,而自私又沒有遠見甚至還助紂為虐的江南士紳財閥從此一蹶不振,在擁有絕對軍事力量又不沒有民族情感的滿清貴族面前,連半點討價還價的能力都沒有。

  “不僅僅是北方,西南西北之異族土司,即便是河南山東等地之豪強,又怎能讓你江南獨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江南不肯以利讓天下,那天下只能以刀劍分江南之利,當年,南宋占據江南之利,能得百年太平,以至于戴白者不知饑饉,還不是因為以歲貢獻北方才成,如今江南稅政若不改,不讓利于朝廷,那將來很可能會出現天下大亂,乃至由異族趁勢崛起,屠掠江南!”

  叢蘭也這么說道,王承裕保持了沉默,良久,才道:

  “陛下與諸位上官所言,或為有理,臣也并非不知天下之勢,可江南百姓能得利也因其自己勤勉所得,并無過錯,何況,即便朝廷沒有改革稅政,地方官府便已經加征,暗地里收取的各項雜費已使商民利薄,如果再改稅政加征明稅(明面上的官稅),只怕百姓難有余利,正因此,臣才建言,朝廷不因與民爭利!”

  王守仁欲言又止,他著實沒想到王承裕等嘴這么硬,自己和叢蘭都把話說得直接了,竟然還堅持己見。

  “王卿所言也是需要考慮的,地方攤派,暗稅叢生,官府、士紳、胥吏、鄉官得利最厚,而唯獨朝廷與百姓得利最少,這是最不合理的,也是最需要遏制的,朝廷沒錢無法維持穩定,百姓無足夠利潤便會變商為寇!”

  朱厚照這時候說了一句,而王守仁也站出來繼續補充道:

  “所以,我們說的是改革稅政而不是直接說要加賦,這稅政怎么改自然不是簡簡單單的把按商利征收,內中細節自然要好好推敲,首先是設置起征點;

  如果是小本買賣,而且利潤只夠養家糊口者,朝廷可以免其稅,甚至還可以補貼,但利潤豐厚者則需加征,而且可以設置梯度,即不同利潤層次的征收份額就不同,而對于壟斷惡意競爭乃至經營不利于天下者,不但課以重稅還會加以懲罰!”

  王承裕聽王守仁這么說,一時也只好放棄讓朝廷不改稅政的想法,只繼續說道:“既然如此,具體稅制如何確定是重中之重,稅制當由朝廷制定,不應由地方官府征收,而且朝廷應禁止地方官府加征攤派,并取締苛捐雜稅。”

  “王部堂此言,下官不敢茍同,地方官府豈能無余財以濟急困,一旦再有旱澇之災,豈能再等朝廷撥款,那樣豈不會導致糧食未到,饑民已先餓死!”

  伍文定作為南直隸巡撫,地方官員,自然希望可以財務自由一點,而不用靠求戶部撥銀子。

  “國朝運行百余年,本就是由朝廷撥款,而且也無不妥,地方本就有火耗所得,再求財稅自有,伍巡撫這是想干什么?”

  南京戶部左侍郎張晉咄咄逼人地問了一句。

  作為江南士紳的代表,他打心眼里不贊成改稅政,但現在即便朝廷要改,也不得不改,他就不希望稅政握在地方官府手里,這樣只能影響中央集權,也不利于他這個京官的利益。

  朱厚照不由得笑了笑,他得承認官場上的各方觀點都有各自的考慮,盡管彼此都開始接受改革稅政,但征稅權與制定稅收額度的權力則又成了爭論的焦點。

  事實上,這不過是分稅制還是包稅制的問題,分稅制是由中央統一征稅的意思,然后分配給地方官府一部分,包稅制是中央把征稅外包給地方官府或者私人團體。

  無疑,前者更有利于中央集權,和統一調度財務。

  而張晉現在這么問伍文定,自然是在質疑伍文定想做唐朝那種節度使,有靠征稅割據自立的想法。

  伍文定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給自己布置了這么個陷阱,忙向朱厚照說道:“陛下,臣絕無此意!臣只是認為,南直隸稅政改革本就是為避免地方官府盤剝百姓,且促使地方官府更有財力惠于民生,而如今稅賦只由朝廷征收,難免使得地方官府無惠民之財。”

  “好啦,征稅權與征收多少稅只能屬于戶部,戶部可以分部分份額的稅賦于地方自用,但是任何地方官員無加派之權力,這是大明賴以維系的底線,不然,大明還是一國嗎?”

  朱厚照自然不會把財政權下放,能讓地方官員有一定行政任命權和分你部分錢款已經是自己這個皇帝最大的讓步了,豈能讓你地方高度自治到可以自由征稅,再高度自治的話和獨立王國有什么兩樣,那樣中央朝廷還如何能操控地方,如何能把富庶地區的財富補貼到貧困地區,以達到緩解矛盾維持穩定的目的。

  朱厚照可不想讓大明在將來變成歐盟,一個你想脫離就脫離的組織。

  “臣言語有失,還是陛下英明!”伍文定有些愧色地說了一句。

  而這時候,王守仁、王承裕、叢蘭等皆喊道:“陛下英明!”

  “既然如此,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朝廷還是要改江南稅政的,而如何改,如何重新征稅,則由中央朝廷負責,之前朕已成立了一個江南國稅局,負責收江南歲賦的,現在則依舊由江南國稅局具體負責!

  但是,江南國稅局的堂官得改改,朕擔心張晉你這個南京戶部左侍郎忙不過來”。

  朱厚照說是擔心張晉忙不過來,其實是擔心張晉太在乎江南士民的利益,而把征稅依舊往低了征。

  而張晉也不能說皇帝陛下我不怕累,因而,只能拱手謙虛道:“謝陛下體諒臣下,臣當鞠躬盡瘁,雖萬死而難報陛下之恩,且才疏學淺,也難以獨擔大任。”

  “擬旨,成立稅政改革小組,由叢蘭、張晉、熊浹三人負責,調方獻夫接任熊浹之職,熊浹升南京戶部右侍郎,以叢蘭為正,張晉、熊浹為副”。

  朱厚照這么做自然是有考慮的。

  叢蘭大明審計局的負責人,知道朝廷最低需要從南直隸和浙江收取多少賦稅,而且還是山東的,肯定只會多征不會少征,畢竟只有多征才會自己山東等地百姓得利;

  而張晉是南直隸人,還是官僚世家出身,自然不會讓叢蘭征得太過;

  而熊浹在南直隸做過地方官熟悉南直隸底層百姓實際收入,又是江西人,還是簡在帝心的選調生,自然更為客觀,可以起到調和兩人矛盾的作用。

  王守仁對此也不由得暗中佩服,暗想皇帝陛下用人的確在遵循某些理性的思維,而非只憑個人之好惡情感,此乃明君之舉也!

  叢蘭和張晉自然都很心情復雜,知道接下來自己和對方難免有一番爭吵,而最重要的還是要看熊浹站在那一方。

  接下來,自然便是征稅額度與梯度設置的問題,叢蘭與張晉在熊浹還未趕來南京之前就已經先爭吵了起來,差點沒打起來,但也紅了數次臉。

  “給我再去南京中央大學找幾個算術類的高材生來,老夫還得聘請幾個能算的師爺,這次稅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叢蘭這些北方官員過于盤剝我江南百姓!”張晉說道。

  而這里,叢蘭也不例外,問著自己的幕僚:“京師大學錢法算術科的樂主任到了沒有!這次稅改不能再讓江南的官紳占了便宜!”

  “叢蘭與張晉兩位愛卿一直為稅賦改革的事爭吵不休,叢蘭希望是五取一,張晉則希望是十五取一,你來的正好,盡量在他們之間選擇個適合的稅率,盡快出結果,一個月之內,朕要得到你們的最終結果!”

  朱厚照在熊浹到南京后便得到了朱厚照召見,且也由朱厚照面授機宜,然后又被王守仁約見了一下,最終來到了江南國稅局的衙門。

  “熊侍郎,你來的正好,我帶你去一下山東會館,他們有些是從山東來南都務工的,你可以了解了解他們現在的歲賦壓力,再想想本官提出的五取一是不是更為合理!”叢蘭拉著熊浹就要往外走。

  而這時候,張晉也走了過來,攔住熊浹:“熊侍郎,張某也正好請你去一下南都句容的水泥廠,你可以了解一下那里的工廠坊主每個月到底能有多少收益,如果按照叢部堂五取一來算,這得讓多少工坊開不下去!”

  這么一扯一拉的,熊浹差點沒被絆倒在地,只得拱手道:“兩位大人切勿著急,熊某剛到南都,才見了陛下與閣老,也知道了兩位的爭論,我這一路來也尋訪了不少百姓,也帶來了寧波、松江、蘇州三府這些年來在布、棉、綢、絲、茶諸方面貿易之額度,到時候我們再細細商量。”

  叢蘭與張晉這才沒再拉扯熊浹。

  熊浹也就與這兩人再次商量了起來。

  叢蘭與張晉依舊彼此爭吵,叢蘭是國家行政學院出來的,理論是一套一套,而張晉是江南名儒,各種為民做主的理論也有一套。

  好在,熊浹用自己在江南為官多年的實踐數據說服下,終于讓這兩人同意了一個折中的稅改方案。

  王守仁將三人的稅改方案給了朱厚照,朱厚照看了后也很是滿意,他不得不承認叢蘭、張晉、熊浹三人做的還不錯,甚至還有一些前瞻性,比如增加了類似后世的個人所得稅和增值稅的內容。

  畢竟在江南這種商品經濟發達地區,已經出現了許多薪酬很高的職業經理人。

  這些人在享受社會高待遇的同時不能不付出一些公共服務費,但這樣一來,也就意味著紹興師爺這類幕僚也得承擔相應稅賦。

  別瞧不起這些幕僚,隨著大明商品經濟發展,和朝廷新政開展,要求許多官員既要懂財政又要懂技術還要把控輿論,農業生產、數據統計更不用說,這也就意味著這些官員需要聘請的幕僚越來越多。

  許多新式學堂的學生就這樣成為了各大官員幕僚聘請時的寵兒,甚至,對于一些高級幕僚而言,官員們給予他們的待遇不亞于一些地方大員。

  而增值稅自然也是商品經濟發展后的新稅種。

  朱厚照能猜得到叢蘭、張晉、熊浹這三個官員還是考察了江南實際情況的,知道現在江南的商品流通不再是買方與賣方兩者交易那么簡單。

  “說來這都是熊浹提的建議,建議低稅率多稅種,他根據他在蘇淞寧的地方官經歷,認識到富戶的收入來源較多,反倒是貧戶收入來源單一,而多稅種低稅率自然可免使得平民負擔過重,這樣一來雖然增加稅種,但也不過都是十取一左右,也不算傷民;

  而且熊浹所提出的一個遺產稅,倒是讓臣覺得頗為有可取之處,江南財閥富戶多,臣統籌時發現涉及家產分割或因分家而鬧成仇人的家族不少,更甚著吃絕戶,逼寡婦自殺以占其財賣其女,而朝廷也需在遺產繼承方面加以立法干涉,自然也需要收取一些遺產稅,以保其家產順利繼承!”

  王守仁這么一說,朱厚照點了點頭:“按照儒家禮法,分家乃不祥之事,也忌諱分家,講究數世同堂,可無論貧富,家族難免有所紛爭,難免因利而分,為不導致弱者受欺,強者過于凌勢,當有此法!

  除此之外,紈绔子弟因啃食祖宗之余恩而得享富貴,卻不為國家之太平出力,也不合理,這遺產稅得征,熊浹這個稅額也較為合理!只是這樣,會讓豪強大戶更為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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