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很滿意大明現在的發展模式。
考成法振興了大明吏治,使得帝國的政治腐敗得到遏制,為將來的進一步改革打下基礎。
而同時,京師大學的建立,讓新的思想,以及新的學科,得以有機會萌芽。
朱厚照甚至想把京師大學,進一步壯大,甚至在開辦軍校之前,先把一批勛貴子弟放到京師大學進行文化教育,也可以,彌補京師大學現在學生數量不夠的缺陷。
而勛貴子弟們,又不用考科舉,自然也不會抵觸去京師大學學其他知識,且又是與自己這個皇帝,利益息息相關的一群人,自己沒理由不讓他們變成有用的人才而不是紈绔子弟。
然而,就在朱厚照幻想著,讓京師大學成為后世真正的綜合性大學時,王鏊要求他開經筵,以及拆毀京師大學的奏疏,擺到了他案前。
朱厚照看見奏疏后,當場就把王鏊的奏疏,摔在了內閣首輔馬文升等面前:“這王鏊想干什么,他是想要朕考狀元嗎,還是要朕做圣人?!還五日一經筵,虧他想的出來!你們內閣準備怎么票擬?”
內閣首輔馬文升知道,朱厚照肯定會因為王鏊這道奏疏發怒,其實他本人也無法接受王鏊要求皇帝開經筵,而且五日一開,他也知道這王鏊肯定是借著開經筵好操控皇帝,逼迫皇帝遵循儒家正統教育,由他們清流官員來擺布。
馬文升本以為王鏊會和以前一樣老實,只治學不過問朝政,但他沒想到王鏊一來就直接奪權,是奪和皇帝接觸的權力,而且理由十分正當,那便是皇帝需要經筵,需要讀書而且因為年齡小還得勤開經筵。
這無疑是陽謀奪權,但偏偏也因為此,即便是馬文升等內閣閣臣也無法阻止,因為總不能說皇帝不需要讀書不需要開經筵。
“此乃陛下之事,臣等不知如何票擬,故請陛下親自裁決!”
當值的許進這時候說了一句,他的意思很明確,這是皇帝你自己的事,我們沒有票擬,把奏疏給了你自己,讓皇帝你自己來決定,是聽從清流官員的開經筵,還是繼續倚重濁流。
不過,為了讓朱厚照意識到這經筵的重要性,許進還補充了一句:“不過想來,這王鏊的意思也是想讓陛下成一代圣君,是故要常開經筵,以安天下!”
“安誰,安儒林之心么,他王鏊這是要讓朕成為建文嗎!”
朱厚照直接這么一說,許進頓時嚇得滿臉煞白,慌忙行禮,道:“陛下,他王鏊當沒有這樣的心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朱厚照笑著問了一句,又道:“既然他想教朕讀書,朕也成全他,票擬,就說因朕太忙,故不用面授,讓他每日將所教之內容,寫于表文上,不得少于一萬字!由通政司呈上來,朕會細細讀之,若有疑問再召他答疑不遲!每日一上,朕要勤勉好學!天天學!”
朱厚照也知道王鏊想開經筵,無非是想以此控制自己,但他朱厚照豈是輕易讓人控制的?
既然王鏊想讓他開經筵讀書,朱厚照便干脆以自己太忙為由,讓王鏊把經筵內容寫進奏疏里,然后自己會在宮里自學,有疑問再召見王鏊,當然朱厚照會不會看,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而且,朱厚照還要更勤奮,讓你王鏊天天寫經筵文章,而且要每日萬更!比后世的起點作者還累!
許進沒想到朱厚照會想出這么個主意,心里既佩服皇帝的機智也很想笑,同時也在想不知道王鏊知道后是什么心情,每天寫一篇經筵文章呈上,還要寫一萬字,這還不得累死!
不過在這時候,東廠提督太監馬永成跑了來:“陛下!剛剛底下的人來報,王鏊去京師大學了,說是要勸退京師大學的師生,拆毀京師大學!”
“什么!他王鏊到底要干什么,想控制朕不夠,還要毀我大明的希望嗎!立即擺駕京師大學!”
朱厚照說著就離開了紫禁城。
而這時候,王鏊的確來了京師大學,作為儒家理學門徒,他無法忍受京師大學這樣的事物存在。
一來到京師大學,看見影壁上雕刻的古今名人雕像時,王鏊就直接痛斥起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些武人、匠人如何能與至圣先師孔子之像并列!他們有何資格!還有這黃道婆,不過一介村婦,甚至乃悖逆夫綱之人!如何也能與我至圣先師同列!還有這李清照、謝道韞如何能與李杜蘇辛等人并列,豈不知女子無才便是德!荒唐!真是荒唐!”
“王先生,你有所不知,比這更荒唐的還有,陛下親自為學生上課,還有商人教進士如何做珠算,你說說,這不亂了章法嗎?”這時候,與王鏊同來的翰林顏編修附和道。
“豈止是這樣,聽說這京師大學還尊卑不分,陛下與朝臣學生同坐,互相爭論,甚至進士還向太監丘聚行禮,更有甚者,這些京師大學的進士現在天天學騎射練劍法,卻不治四書,你說說,這京師大學簡直就是離經叛道哉!”莊中允也附和道。
“文人學武,這不是本末倒置嗎!看來這京師大學是真的必須拆!而且要立刻拆!”
王鏊說著的時候,嚴嵩帶著張璁與夏言兩名京師大學學生來了,且向王鏊見了禮:“見過王侍郎,祭酒此時正在重新格竹,故無法前來,還望王侍郎見諒,不知王侍郎突然造訪京師大學,是為何事?”
王鏊沒有搭理嚴嵩,直接問道:“你們誰是新科進士夏言和張璁?”
這時候,張璁和夏言站了出來:“學生是張璁\夏言!”
“你們也是兩榜進士,孔孟之弟,整日和這些商人、大夫、太監一起也不怕玷污了你們自家的門楣!
老夫已上疏朝廷,拆了這亂綱常無禮法不尊儒術的京師大學!
現在給你們兩個機會,只要你們愿意,自請離開京師大學,老夫可讓你張璁與夏言去江南做知縣,不需一兩年便調回京擔任要職,但若你們不肯,別怪老夫不客氣,讓你們去廣西云貴之地!一輩子也別想進京!”
王鏊今日來就是要勸退夏言和張璁的,他是吏部侍郎,有管理底層官員的權力,因而便想著通過威逼利誘的方式讓張璁和夏言這兩個京師大學唯一的學生先自請離開。
讓京師大學沒了學生,接下來,再想辦法毀掉京師大學自然可以更方便些。
而夏言這時候直接懟了一句:“去江南干嘛,給你們江南士族看家護院嗎?”
夏言在原本歷史上便是以敢言著稱,如今在京師大學待了許久后,對于王鏊等人的心思自然也看得更加明白,便毫不客氣地懟了王鏊一句。
王鏊氣得沒有說話,而這時候顏翰林則先開口訓斥起來:“爾何敢如此說話!爾乃何身份,當知我們王先生是什么身份!再給爾一次機會,重新回答王先生之問話!”
嚴嵩和夏言在原本歷史上彼此是政敵,而此時,他則很欣賞夏言,且心里贊道:“不愧是我嚴嵩同鄉!”
不過,嚴嵩雖然心里欣賞夏言頂撞王鏊的勇氣,但他作為京師大學司業,還是主動勸了起來:
“王侍郎切勿生氣,底下學生無禮,實乃下官教導失責,還望侍郎見諒!另外,這京師大學乃陛下下旨所建,他們也是由陛下所招,王侍郎真要調走他們,怎么也得先等陛下準予吧。”
王鏊這時候卻直接扇了嚴嵩一巴掌,他本就因為京師大學不獨尊儒術無綱常禮法而生氣,如今更被夏言懟了,現在嚴嵩又拿出陛下來壓他,則讓他更加憤怒,因而直接一巴掌打了下去。
同時,他也想通過打嚴嵩的方式壓制住這京師大學師生的氣焰,同時好逼迫這京師大學的兩名學生主動離開京師大學!
“嚴嵩!你也是兩榜進士,為何也自甘墮落,與王守仁一道蠱惑陛下建此離經叛道之學校,甚至還主動引誘陛下,諂媚陛下,本官早就欲除你等佞臣,如今打你一巴掌算輕的!早晚必罷了你的官,讓你回鄉為民!”
王鏊呵斥著嚴嵩。
嚴嵩沒想到自己就這么被扇了一巴掌!
但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在扇他的巴掌,甚至也是在扇京師大學的巴掌,扇陛下的巴掌。
可嚴嵩也知道自己現在什么都不能做,但他唯一篤定的是王鏊是鐵了心要毀掉京師大學!
“放肆!”
朱厚照這時候恰巧趕到了京師大學,并且看到了王鏊打嚴嵩這一幕,不由得大喝一聲,并不由得過來問著王鏊,很是肅然地問道:“用哪只手打的?”
“陛下,臣乃汝師!”
王鏊明顯是當先生當習慣了,因而見朱厚照如此嚴厲地質問自己,也有些接受不了,便忙提醒了一句。
“朕問你,哪只手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