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程子笑從外面頂著一身風雪回來,臉色發白,不太好。
花顏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待他喘了一口氣,暖和了身子,才對他開口詢問,“天不絕那里如何?看你臉色不好,全無進展?”
程子笑點頭,“藥材已經試驗了大半,都不行,替代不了盤龍參。”
花顏抿唇,“別急,不是還有一小半嗎?”
程子笑捧著熱茶道,“天不絕說希望不大,若不想這一城人都死絕,他建議還是找盤龍參吧。”
花顏點頭,“最遲今日晚太子殿下和我哥哥都會收到消息,但愿他們能使一把勁兒,讓人弄到盤龍參。”
程子笑喝了一口熱茶說,“最好查出兩個月前收購盤龍參之人,那人手中一定有大批的盤龍參。”
花顏扣了扣桌面,“我已經派人去查了。”
二人正說著話,夏澤來了,他從外面進來,同樣落了一身寒雪,顧不得抖身上的寒氣,便對花顏說,“顏姐姐,懷王府應該有些盤龍參,我身子一直不好,記得大夫每回開的藥方里都有這味藥,我母妃一直讓人采買在藥庫房備著的,以備我不時之需。”
花顏一喜,對夏澤說,“你趕緊回一趟夏府。”
十大世家倒臺后,各府公庫被抄家充公,各房各院也都分了家,分家后,偌大的世家府邸也就散了,各府邸的人經受巨變,驚懼得很,只求活著就好,都關起門來不敢生事地過起了自家的日子。
懷王上書朝廷,請罪于太子殿下,言愧對皇恩,未轄管好懷王府,才致使懷王府中人犯了大罪,所以,自請罷免功勛爵位,貶為平民。
幾日前,云遲收到懷王的上書奏折,批了個“準”字。
所以,如今的懷王府成了夏府,府中各房各院剩余人都分了家,仆從們也遣散了大半,只剩下懷王與繼王妃和幾名忠心耿耿的仆人了。
夏澤一直沒回懷王府,今日聽聞花顏等人在為一味藥憂急,多問了一句,才得到消息,此時立即來找花顏。
花顏本來覺得夏澤還算是個半大的孩子,將那些收服的公子們都放出去了官場,卻沒對他指派什么,打算完結了北地之事后回花家帶上他,在她看來,夏澤大有可教,將來也可當大用,倒沒想到他因身體不好,每逢用藥必有一味盤龍參。
這算得上是一個驚喜了。
她當即指派采青,“你跟著夏澤去一趟懷王府。”
采青立即說,“太子妃,殿下交代了,奴婢要時刻照顧您,不能離開您,讓別人跟去吧。”
花顏道,“我不出院子,你去去就回。你是我的貼身婢女,又是東宮的人。免得繼王妃見了夏澤不放人,你跟去,若他還愿意回來這里,將他帶回來,順便保護他。”
采青懂了,應是,“奴婢遵命。”
夏澤不耽擱,回了住處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風,采青又塞給他一個手爐,帶了幾名暗衛,匆匆去了夏府。
夏府內,這些日子,經過一場大變,懷王已不再是懷王,繼王妃也不再是王妃,反而感情好了極多。
懷王府公庫被抄家后,繼王妃還有自己的嫁妝和這些年為了夏澤而攢了些私庫。她的私庫里別的不多,好藥收集了無數,在搬出如今已經不符合夏桓平民身份的懷王府后,也將那些藥材都帶了新安置的院落里。
繼王妃崔蘭芝在知道夏澤沒事兒后,雖心中憂急擔心,但也只能等著夏澤自己回來。這一日,她終于盼回了夏澤。
夏澤匆匆來到夏府,下了馬車后只看了一眼夏府的牌匾,便上前匆匆叩門。
守門人是忠心耿耿的老仆,打開門后,見到夏澤,頓時大喜,“小公子,您總算是回來了,老爺和夫人這些日子一直念著您呢。”
夏澤立即說,“快,這就帶我去見我娘。”
老仆點頭,快步頭前走了兩步,才發現跟著夏澤身后不聲不響的采青,他又頓住腳步,看著采青,試探地問,“這位姑娘是?”
夏澤道,“太子殿下撥給侍候太子妃的采青姑娘。”
老仆老卻不糊涂,頓時明白了這位姑娘不是一般人,連忙見禮。
采青擺手,“奴婢奉太子妃之命陪小公子回府,老伯不必客氣。”
老仆不敢多問,連忙頭前帶路,想著小公子這般急著見夫人,身邊又跟著太子妃的人,必定有重要的事兒。
夏桓正陪著崔蘭芝說話,主要是寬慰崔蘭芝,夏澤從出生至今,從沒離開過她視線,如今雖然知道他沒事兒,卻一連離了這么多天,她日漸還是坐不住了。
尤其是那日從蘇子斬口中聽聞夏澤被太子妃請去做客,她不由猜想太子妃請夏澤做客為了什么,但是如今懷王府已沒了,夏家也沒落了,再沒能力去找夏澤,所以只能等著。
這么多天,夏澤沒消息,她等的憂急,忍不住又落了淚,擔心他好不好。
夏桓十分有耐心,對他溫言慢語地寬慰哄著。
崔蘭芝用帕子抹了一會兒眼淚,剛要說話,便聽婢女稟告,十分欣喜地說,“老爺、夫人,小公子回來了!”
夏桓坐著的身子騰地站了起來,反而崔蘭芝捏著帕子愣了愣,才驚喜地起身,脫口問,“果真?”
“果真,是小公子,已進院子了。”那婢女向外張望,同時說,“還跟著個姑娘。”
夏桓沒聽她說完最后一句話,人已經沖出了屋,崔蘭芝也立即跟著走了出去。
二人出了門口,便看到夏澤匆匆而來,北風夾雜著地面被風掀起的雪花,打在他臉上身上,正是崔蘭芝心心念念的兒子,她歡喜地喊了一聲,“澤兒!”
夏澤看到急急沖出來的二人,夏桓比崔蘭芝快了一步,臉上也掛著明顯的欣喜,他愣了一下,腳步頓住。
這么多年,夏桓對他也偶爾有溫和的時候,只是從來沒有多少喜愛和歡喜,他天性冷清,夏桓沉浸在對過去的悔恨里。從小,父子倆見面便生疏得很。如今這還是第一次,他從他的臉上看到對他的欣喜,也是這一刻,他才體會到了父親這個稱謂。
他愣神間,夏澤已沖到了近前,停住腳步,對他急聲問,“這些日子去了哪里?可還好?”
崔蘭芝落后一步到近前,不同于夏桓的克制,她直接一把抱住夏澤,落淚說,“我的兒,可嚇死娘了,你去了哪里?這些日子音信全無的,若非聽子斬公子說你被太子妃請去做客,還好,娘早就受不住了…”
夏澤回過神,伸手拍了拍崔蘭芝后背,從小到大,他雖性情冷清,但對一心對他好的親娘,在她傷心難過時,總這樣哄她,輕聲說,“娘,我好得很,太子妃心善,近日來教了我很多東西。”
崔蘭芝慢慢地放開了他,有很多的話想問,但眼角余光掃見夏澤身后的采青,立即打住話,“這位姑娘是?”
采青上前見禮,“奴婢是太子妃身邊侍候的采青,奉太子妃之命陪小公子回府辦差。”
崔蘭芝一聽說辦差,經過懷王府那一場大事兒,已有些怕了,立即看向夏澤,對他詢問,“澤兒?”
夏澤顧不上與他娘多說,開門見山地道,“父親,娘,府中可有盤龍參?”
夏桓只知道崔蘭芝為了夏澤收集許多名貴草藥,如今聽夏澤問,他看向崔蘭芝。
崔蘭芝點頭,“娘是收集了些,你可是又生病了?”
夏澤搖頭,長話短說地將北安城發生了瘟疫,極其需要盤龍參之事說了。
夏桓聽完臉色變了,“怪不得子斬公子下令北安城所有百姓從今日起足不出戶,原來是發生了瘟疫。”
崔蘭芝不算是個膽小的婦人,但此時也嚇得面如土色,立即說,“有的,這是你常用的藥材,娘備著了。”
夏澤立即說,“娘,有多少讓人都拿出來,孩兒這就帶走去給太子妃做百姓們的救命藥。”
崔蘭芝躊躇,“都帶走嗎?那你…”
夏澤打斷她的話,“娘,我身體好得很,不需要盤龍參,您有多少都拿出來。若是任瘟疫蔓延下去,整個北安城都會毀了的。”
夏桓當機立斷,“蘭芝,快,都拿出來給澤兒,事關重大,不可藏私。”
崔蘭芝見丈夫和兒子意見一致,咬著牙點頭,“好。”話落,對身邊一名老仆吩咐,“快,將藥房里所有的盤龍參都拿出來給小公子。”
那老仆應是,立即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