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遲回到東宮,連夜召集幕僚,商議了一番,又琢磨再三,暫派一名幕僚前往兆原縣替換梅舒毓,之后又將六部的官員召集到了東宮,商議應對京城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動亂。
六部官員看著太子殿下雖面色蒼白卻沉穩有度的神色,恐慌的心也都定了定。
商議出了個章程后,云遲又請了天不絕,挨個給六部官員把脈。
六部官員瞧著天不絕,他們相信天不絕這個神醫的醫術,比太醫院的太醫強太多了,他一直居住東宮,與殿下的御用大夫一般無二。誰都不想莫名其妙如趙宰輔、梅老爺子一樣沒了命,于是,一個個對太子殿下感恩戴德。
天不絕倒也沒有不情愿,板著臉一個個給把了脈,沒發現一個中有死蠱的,倒是身體多多少少都給把出了些問題,于是,索性他給太子殿下將給朝臣們的定心丸和恩賞做臉到底,順帶給他們都開了治病的藥方子。
這下一個個頓時都有了精神,驚慌的神色去了大半。
朝臣們領著各自的部署命令離開后,云遲又吩咐人請了敬國公、安陽王、御史臺的一眾老大人們以及翰林院的一眾人等來了東宮。
天不絕抖著胡子,想說什么,終是沒說,于是,挨個又給一眾人等把脈。這一回把脈,還真把出了一個人身上帶有死蠱。
那個人是敬國公。
天不絕當時沒說話,面色如常地把完脈后,看著在一眾人等里最有精神頭的敬國公,他對云遲拱了拱手,“國公爺身體不大妙。”
敬國公一愣。
眾人也都看向敬國公。
云遲面色一動,盯了敬國公兩眼,真沒發現他有什么不太妙的地方,但是,如今他就是為了給朝臣們檢查死蠱而來,天不絕檢查出敬國公,說不太妙,顯然說的是他身上帶有死蠱了?
安書離開口問,“可是死蠱?”
天不絕卻搖搖頭,“國公爺的倒不是死蠱,竟然與皇上所中的蠱毒一樣,叫做噬心蠱,只不過顯然沒被催動,沒有發作。”
敬國公震驚地看著天不絕,伸手指指自己,“神醫,你沒弄錯吧?老臣竟然中有噬心蠱?”
這蠱毒,如今誰都知道,宮里皇上在宮宴上吐血昏迷,就是中的噬心蠱。
天不絕胡子一翹,“老夫的醫術國公爺信不過?”
敬國公聞言沒話了。
云遲臉色發沉,“義父體內的噬心蠱,如今是個什么程度?可會為害?”
天不絕道,“噬心蠱無人催動,會在體內休眠,有心血養著,尋常時候,看不出來危害,但一旦被下蠱毒者催動,就會立刻蘇醒蠶食人心,被催動時,危害自然極大,就如皇上此時依舊昏迷不醒一樣。”
“可有辦法先將他制住,或者引出來,不至于催動時要了性命。”云遲冷靜地問。
天不絕捋著胡須道,“除非子斬公子在,太子妃在也行。他們二人的血能解蠱毒。至于殿下說的引出來,噬心蠱不能引,也沒辦法引,除非有南疆蠱王,如今你也知道蠱王沒有了。”
“那本宮呢?就如救父皇時一樣呢。”云遲問。
天不絕抿唇,嘆了口氣,“殿下,你如今本就有內傷,上次為了救皇上,已動用過了,這才沒多久,若是再動用第二次,哪怕老夫是大羅金仙,也保不了沒有性命之憂。”
敬國公在一旁算是聽明白了,這時才回過味來,立即反對說,“殿下萬不要做此想法,老臣的命哪里能讓殿下舍命相救?那樣的話,老臣萬死難辭其咎,老臣寧愿一死。”
云遲沉聲道,“太子妃認你為義父,你便也是本宮的義父,哪有義父有恙,本宮不救的道理?國公莫要再說了。”
敬國公聞言嚇的“噗通”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老臣死活不敢讓殿下救,若是殿下舍己救老臣,老臣寧愿一頭撞死,也不要這條命了。”
敬國公是一條硬漢,說出來做得到,他這條命,怎么能跟皇上比讓太子救?
眾人都看著敬國公,見他認真的,眼見云遲不點頭,他就要動真格的,齊齊也跪下駭然道,“太子殿下尊體金貴,國公爺所言極是。”
安書離在一旁問天不絕,“除了殿下救皇上的法子,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天不絕搖頭,“這是噬心蠱,沒別的法子。不過…”
“不過什么?”安書離問。
天不絕琢磨著道,“若是花灼那小子在,凍結個噬心蠱,將其鎖住,不讓其被人利用催動發作,輕而易舉。”話落,他看著云遲說,“但是他會進京嗎?”
這個時候,花灼正在肅清花家,撈出花家,坐守臨安。
安書離眼前一亮,道,“若是別人請不動花灼公子,但是因為敬國公,想必能請他來京一趟吧!畢竟,敬國公府是太子妃的半個娘家,基于太子妃這層關系,花灼若是聽聞國公爺出了此事,也不會坐視不理。”
敬國公立即說,“老臣一條命而已,實在沒必要勞動花家公子。”
他活了一把年紀,對生死看的開,他兒子再不是吊兒郎當沒出息的兒子了,也不用他操心了,他死也沒關系,只是可惜京城面臨亂象,以后怕是殿下治理江山還有一番折騰,他幫不上忙了而已,還有夫人,她怕是會傷心,那也沒辦法,他在下面等她幾年就是了。
云遲早先沒想起花灼,如今聽天不絕提起花灼,他若是來京,自然比他容易救人。他雖肅清花家,擺明態度,但也還是讓安十七給他來送信,他的朝政之事他可能不出手,但救敬國公,他覺得他若是知道,一定會出手的。
臨安花家對于敬國公府,是有著極大的好感和善意,以及花顏從敬國公府出嫁,全權由敬國公府操持,花家應該覺得是欠了敬國公府交情的。
云遲當即道,“本宮這就修書一封給大舅兄,用我蓄養的那只飛鷹,一日書信就能到臨安。”話落,見敬國公滿眼不贊同,還想硬表態,他沉聲道,“父皇、趙宰輔、我外祖父,都接連出事兒,義父可不能再出事兒了,既然有救,必須救,豈能輕易舍棄性命?義父糊涂了嗎?”
敬國公頓時將話吞回了肚子里,他也知道如今他若是出事兒,更人心惶惶了,死了才是給云遲找麻煩。于是,嘆氣,“老臣聽殿下的。”
云遲上前,親手將他扶起來,“義父今日起,就住在東宮吧!”話落,對天不絕道,“在大舅兄沒來之前,就交由神醫看顧了。”
“好!”天不絕雖麻煩事情多,給一個個把脈煩,但是畢竟醫者父母心,診出敬國公的脈,他還是覺得沒白忙活一場,值得,云遲是對的,痛快答應。
于是,敬國公留在了東宮,眾人沒病的一身輕松,有病的拿了天不絕開的藥方子出了東宮,心里都暗暗想著,太子殿下雖然一直以來面色涼薄,但只要不違法犯法,犯了南楚律例,他其實很仁愛百官的,同樣千恩萬謝。
眾人離開后,天也已經亮了。
一息晨光透過修好的窗子射進書房,晨光雖弱,但看著也讓人心里生出一絲亮光。
云遲覆手而立,對安書離問,“書離,你說,這個手筆,是武威侯的手筆,還是蘇子折的手筆?”
安書離琢磨道,“臣也不敢肯定,也許是武威侯和蘇子折以前就安排下的,也許是蘇子折自己安排的。”說完,他看著云遲,“殿下不若去見見武威侯?”
云遲垂眸看著窗框嶄新的木質,冷聲說,“本宮再見他之日,就是殺他之日。”
安書離沉默下來,殺母之仇,不共戴天,的確,云遲現在不見他,是還不想殺了他,畢竟,一切的事情剛解開一小團面紗。
過了一會兒,安書離又開口,“殿下去歇片刻吧!我來盯著京中動靜。”
云遲搖頭,“派人去請鳳娘,本宮再見見她。”
安書離一愣,“殿下打算詢問鳳娘?上次見她的樣子,不像知道此事。”
云遲伸開窗子,冷風拂面,他人也愈發地清醒,“蘇子斬說京中勢力都給本宮,他敢給,本宮就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