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夜,云遲帶了十萬兵馬,離開了京城。
隨著他離開的,還有敬國公、程子笑、蘇輕眠。
云遲本來打算將敬國公留在京城,只帶上程子笑和蘇輕眠,畢竟這二人于他此行,大有助益,程子笑沿途掌管糧草銀錢,他與程顧之畢竟是手足兄弟,程顧之在京城坐鎮總管糧草調度,兄弟二人相互了解,才能配合好,不讓糧草出差錯,而嶺南多山,蘇輕眠制造的事物可用于行軍打仗,尤其是他制作的大型風箏,可從山頂空中飛行幾十里,這對突襲十分有好處。
但是敬國公親自懇請,說京中有安陽王、安書離、程顧之、五皇子、梅舒毓等人在,他留在京城,也是清閑,不如跟著太子殿下前往嶺南,他本就是將軍,不能太子殿下出去打仗,他閑在朝中,更何況,他覺得自己寶刀未老,可以一用。
云遲考慮了一番,覺得讓敬國公跟上也好,敬國公自小學兵法,行軍打仗,最在行不過。有他跟著,可以指點他一二,于是,便帶上了敬國公。
朝中文武百官對此沒有異議,太子親征,他們雖不大贊同,但也提不出反對的理由來。畢竟,太子殿下能文能武,親自前往嶺南,顯然也是經過掙扎做的最必須的決定。
太子妃剛剛被救回來,誰都知道太子殿下舍不得太子妃,若非一定要前去,他斷然不舍得。
花顏將云遲送到城門外,在十萬京麓兵馬面前,以她太子妃的身份拱手一拜,“嶺南路遠,望殿下保重。我與南楚千萬百姓一樣,都盼殿下安。諸位將士,此行辛苦!殿下的安危,就交給你們了!他日班師回朝,我依舊站在這里迎接諸位凱旋。”
她話聲一落,十萬兵馬爆發出高呼聲,“太子殿下千歲!太子妃千歲!”
云遲深深地看著花顏,上前一步,扶起她,伸手將她抱住。
軟軟的身子貼在他懷里,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她小腹被踢動了一下,身為丈夫父親,讓他心潮涌起無數不舍,但身為南楚的太子,他又涌起豪情萬丈。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的家國,他的天下。
他雖自小就明白肩上的責任,但也不及這一刻,來的深涌。
云遲輕輕地又重重地一抱,放開花顏后,翻身上馬,縱馬離開,再未回頭。
十萬兵馬有序地跟在他身后。
敬國公穿著鎧甲,上前一步,拍拍花顏肩膀,聞聲道,“你月份大了,需要人照顧,東宮仆從們雖盡心,但到底讓人不放心,我與殿下離開后,讓你義母陪你住去東宮吧。有她在,我與殿下也放心。”
“好。”花顏點頭,“義父保重,一定平安歸來。”
“嗯。”敬國公穿上鎧甲后,整個人都十分精神了,“這些年憋在京城,我都快發毛了,這一回,總算有了用武之地。你放心,我還盼著小殿下出生后,我教他兵法呢。”
花顏笑,“義父說的是,那他就等著你了。”
敬國公大笑。
程子笑與蘇輕眠上前,二人也都很興奮激動,男人大約都喜歡上戰場,一身血性,似乎只有戰場上,才能抒發出他們心中的豪情。
花顏看出他們二人的激動,能被選中跟著云遲離開的人,都是難得,她笑著說,“來日,你們還朝,我備酒菜,為你們接風。”
“好啊。”程子笑揚起眉梢,“但愿快些,我們都能與太子殿下一起迎小殿下出生。”
蘇輕眠重重地點頭,“子笑說的就是我想說的。”
花顏笑容散開,“保重。”
二人不再多言,翻身上門。
花顏站在原地,看著十萬兵馬的身影沒入夜色中,直到看不見,她依舊久久收不回視線。
方嬤嬤上前,低聲說,“太子妃,咱們回去吧!夜深露重,您萬一著涼,就不妙了。”
“好,回去吧。”花顏點頭。
方嬤嬤扶著花顏上了馬車,東宮護衛護著回城。
云遲離京,沒弄出太大的動靜,早就下令,朝中文武百官不得相送,免得讓京中百姓看著這陣仗不安,是以就連安書離也沒來,只花顏相送到城門外。
花顏坐在馬車上,伸手捂著心口,被蘇子折劫走那段日子,她大約是因為時刻要想著保命,想著怎么擺脫蘇子折,所以,雖也時常想起云遲,但心卻是不空,如今,這般送他離開,她的心覺得空落落的,不舍的不行,這滿滿當當的情緒,讓她壓都壓不住。
京城的夜晚,雖也熱鬧,但比之白日,還是顯得安靜了些。
花顏在這安靜中,愈發地難耐,伸手摸著小腹,想著若非她懷有身孕,恐怕成為云遲的負累,說什么也要他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方嬤嬤陪著花顏坐在馬車里,看著太子妃的容色在太子殿下離開,她上了馬車后,才顯露出來濃濃的不舍,讓她都不忍看,分外地心疼,想著天下夫妻,最難的,怕是也難不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因承受的太多,反而看起來更不聲不響的如海深,比天高。
她生怕讓花顏這樣下去傷了身子,連忙輕聲開口,“太子妃,若不然今日就將國公夫人順道接去東宮陪著您。”
花顏抬起頭,思緒打住了些,輕聲說,“義父離開,義母雖然看起來灑脫的連送行也不來,但實則恐怕也是躲在家里,怕人笑話她如小女兒一般,我仗著年輕,加之身份,不怕人笑話,送就送了。”
方嬤嬤點頭,“國公府本就人丁稀少,如今只剩下國公夫人一人了,想必也寂寞的很。”
“去接吧!”花顏頷首,“有義母陪著我住在東宮,她每日要照顧我,轉移注意力,想必也不會有太多時間空想。”
方嬤嬤應是,對車外吩咐了一聲,馬車前往敬國公府而去。
這么多年,朝中太平,無兵戰,就算去年西南境地有兵戰,也沒用敬國公出馬,敬國公夫人與敬國公少年夫妻,只得一子,而陸之凌自小又是個渾孩子,不愛著家,所以,夫妻二人算是一路相攜著過了多年。
敬國公乍然離開,敬國公夫人的確有些不適應。
所以,她雖然沒出城相送,但是卻在院子里走遛遛,心里也是空落落的,覺得偌大的國公府,仆從本就少,人口本就簡單,如今更是說不出的空寂。
她想著,今夜注定要難眠了,一把年紀了,自己怎么還不穩重舍不得那老頭子呢?
她走了一圈又一圈,正想著如今早該出城了,不知走出多遠了,有人匆匆跑來稟告,“夫人,太子妃來了。”
“太子妃?”敬國公夫人立即打住了亂七八糟的不舍,猛地轉身,“天這么晚了,太子妃怎么來了?可出了什么事兒?”一邊說著,她一邊往外走。
小廝立即說,“回夫人,太子妃沒進府,只在門口,派小的來問問夫人,說國公爺臨行前說了,讓您去東宮陪著太子妃,她剛從城外送太子殿下回來,順道來接您,問您今日可去東宮?”
敬國公夫人腳步一頓,想也不想地說,“去,自然去,你快去告訴太子妃,讓她稍等,我收拾一下這就去。”
小廝應是,立即去回話了。
敬國公夫人連忙回了屋。
貼身時候的丫鬟婆子們連忙幫著敬國公夫人收拾,敬國公夫人交代,“去把管家喊來,我囑咐幾句話。”
有一名婢女立即去了。
不多時,管家來了,敬國公夫人說了讓他仔細管家,看好國公府,她不在府中,也不能松懈了,又說有什么事情去東宮找她,在太子妃生下小殿下,或者太子殿下回京前,她也許都會住在東宮。
管家連連應是,他是個老實穩重的人,建議道,“夫人少收拾些東西,明日再打發人回來取,別讓太子妃久等了。”
“嗯,我知道。”敬國公夫人點頭,見收拾好了幾件衣服用品,便帶了兩名貼身婢女出了房門。
花顏在敬國公府外沒等多久,便見敬國公夫人匆匆來了,她走的太急,出了一身汗。花顏挑開車簾,笑著說,“天色也不是太晚,義母不必著急的。”
“那也不能讓你等太久。”敬國公夫人笑著,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