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星魂護送著蘇子斬來到了黑峽谷的最高峰,入目處,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峰頂巖石背風處的云讓,他雖沒見過云讓,但一眼便識出了他。
云讓的懷里抱了一團錦被,錦被里露出了一個小腦袋,粉雕玉琢,玉雪可愛。
蘇子斬見過小時候的云遲,看到孩子的那一瞬,渾身一震,移不開眼睛地瞧著他。
云辰也瞅著蘇子斬,烏溜溜的眼珠好奇地盯著他,片刻后,小嘴吧唧兩下,對著他吐了一個泡泡,然后,咿呀咿呀地對他伸出手。
云讓看著暗衛簇擁在中間的蘇子斬,明明是酷熱的天氣,他卻裹了一件稍有些厚的披風,容色青白,氣息虛弱,他見懷里的云辰伸手去夠他,愣了一下,抱著云辰站起身,溫聲打招呼,“子斬公子。”
蘇子斬點點頭,視線移開又落在云讓面上,聲音清淡,“云世子。”
云讓微笑,對他介紹,“想必子斬公子猜出來了,這位是小殿下,太子妃月前早產,小殿下如今剛滿月。”
蘇子斬視線又移回云辰臉上,點點頭,清冷的眸光漸漸地溫柔,和聲說,“小殿下,很像太子殿下。”
云辰笑著頷首,對他道,“小殿下初見子斬公子,似乎很喜歡你,他這般伸手夠你,就是想讓你抱呢。”
蘇子斬抿起嘴角,看著云辰的小模樣,“我染了風寒,不宜抱他,以免過了病氣。”
云讓聞言點點頭,伸手按住了云辰的手,溫聲說,“子斬公子尚在病中,等他好了再抱你,乖。”
云辰扁了扁嘴角,不太高興的模樣,眼巴巴地瞅著蘇子斬。
蘇子斬心下一暖,握了握拳,最終還是后退了一步,移開了視線。
天不絕本來躺在巖石上睡覺,如今醒來,走了過來,看著蘇子斬,對他皺眉,“你這小子怎么回事兒?怎么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樣子了?”
蘇子斬目光轉向天不絕,淡聲道,“染了寒氣,總也不好。”
這時,青魂陪著花顏來到,聞言立即開口,“神醫,你快給我家公子看看,他已病了一個月,請了大夫,說我家公子心脈開始衰竭,藥石無醫。”
天不絕眉頭擰在一起,形成好幾道褶子,“心脈開始衰竭?藥石無醫?怎么回事兒?”
青魂搖頭,“月前公子染了風寒,便開始不好了,好幾個大夫都說沒法子治。”
“你伸出手來,我來看看。”天不絕說著,又看向花顏,“動武了?”
花顏點點頭,面色有些不好地看了蘇子斬一眼,沒說什么。
蘇子斬走到一處巖石下坐下身,對天不絕伸出手。
天不絕跟著走過去,伸手給他把脈,須臾,眉頭打成一個結,神情凝重地質問蘇子斬,“怎么會這樣?你身體不是好了嗎?怎么如今心脈在衰竭?你做了什么?”
蘇子斬搖頭,“沒做什么,染了一場風寒而已。”
“多久前的事兒,具體到哪一日?”天不絕問。
“一個月零五日前。”青魂在一旁說。
天不絕面色一變,轉頭看向花顏。
花顏心神一凜,一個月零五日前正是她生云辰的日子,她看著蘇子斬,開口的聲音有些沙啞,“一個月零五日前,你做了什么?怎么會染了風寒?”
蘇子斬看了她一眼,搖頭,“沒做什么。”
花顏轉向青魂,“你來說。”
青魂看向蘇子斬,白著臉沒出聲。
花顏惱怒,拔高了音,“蘇子斬,你跟我說實話,你做了什么?”
蘇子斬看著花顏惱怒,忽然笑了,他面色虛弱蒼白,笑容卻如云破月開,“那一日嚴軍師帶著大軍在神醫谷與安書離打的難解難分,我連營帳都沒出,又能做什么?”
“你別以為你能糊弄我,你一定做了什么。”花顏不相信蘇子斬什么都沒做,若他什么都沒做,青魂不可能不敢說,她走近一步,盯著他問,“我問你,你身體好好的,突然心脈衰竭,是不是因為我?”
她到死都不會忘了她生云辰那一日,靈魂深受撕扯,曾有幾個瞬間,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要脫離身體而去,后來,她死命地壓制著,才死死地拽在身體里。
那種感覺,沒有人能體會,也沒有人能知道。
后來云遲出現,她生下云辰后,卻奇跡般地治愈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她的武功靈力。她驚喜之余覺得不可思議。
如今,他覺得上天沒有那么巧合,就在她生云遲恢復的那一日,蘇子斬偏偏開始生病,心脈枯竭,藥石無醫。
她想著,眼睛不由自主的紅了,慢慢地蹲下身,蹲在蘇子斬面前,輕聲說,“我以前常喊你懷玉哥哥,如今你換了一個人,我也換了一個人,卻是怎么也喊不出口了,蘇子斬,你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是不是用你自己換了我的命?”
蘇子斬看著花顏,她已經扒了混入軍中穿的鎧甲,身上穿的一身淺碧色羅裙,手臂上挽著輕軟的同色絲絳,似乎一如兩世他初見的模樣,他恍惚了片刻,笑著伸手摸摸她的頭,眉眼漸漸柔和,聲音卻與花顏一樣暗啞,“我真的沒做什么,就是不經意間染了風寒而已。”
花顏揮手拂開他的手,騰地站起身,“你少騙我。”話落,她不再看他,轉向青魂,站在他面前,死死地盯著他。
青魂哪里受的住花顏的目光,“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垂下頭,咬牙用力地說,“公子不讓屬下告訴您,公子其實是…”
“青魂!”蘇子斬厲喝一聲。
青魂頓時住了嘴。
“蘇子斬!”花顏轉向蘇子斬,咬牙切齒,“你敢攔著他不讓他說試試?您信不信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
蘇子斬抿唇,臉色又恢復清寒。
“說!”花顏震怒,威壓之氣死死地將青魂籠罩住,“你不告訴我,我怎么救他?“
青魂渾身一寒,頂不住花顏的威壓,沉默片刻,豁出去地說,“公子當日不知為何突然感知到了您大限將至,于是動用了咒術,對天立誓,以自己換您。”說著,他抬起頭,紅著眼睛,聲音沙啞,“沒想到咒術真的管用,從那日開始,公子的心脈就開始衰竭,藥石無醫…”
花顏臉色發白,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身子踉蹌,一連退了三步,云讓眼看花顏要栽倒,連忙走上前,伸手扶住他。
云辰似乎從來沒見過她娘這副模樣,似乎也嚇住了,“哇”地一聲哭了。
孩子的哭聲很大,一下子打破了山峰上的死寂。
花顏白著臉看向云讓懷里的云辰,云辰小臉皺在一起,哭的眼淚橫流。從他出生后被天不絕打了一巴掌哭了好半天后,這一個多月來,花顏還沒看到他再哭,不高興時只扁著嘴角,一副委屈到不行的表情。如今這是他第二次哭。
花顏看著云辰,一時間心里如亂麻一樣,亂成了一團。
云讓見花顏站穩,松開她,低頭哄云辰,“乖,不哭。”
云辰卻哭的更厲害,任憑云讓怎么哄都哄不好。
蘇子斬忍不住站起身,來到云讓面前,瞅著云辰看了一會兒,揚眉低嗤,“小東西,你哭什么?又沒人揍你。”
標準的蘇子斬式的語調。
云辰從糊住的眼睛里睜開一條縫,看著蘇子斬,忽然不哭了,伸手找他抱。
蘇子斬無奈地看著他。
天不絕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看了花顏一眼,見花顏紅著眼睛死死地抿著唇,他嘆了口氣,他就說嘛,怎么花顏病的都要死了,他都沒辦法,她卻生了孩子后突然就好了,他還說生了小殿下后因禍得福了,原來不是。
他看著蘇子斬道,“你根本就不是染了風寒,若是能抱的動,抱抱他沒關系,過不了病氣。”
蘇子斬聞言從云讓的懷里伸手抄起云辰,抱在了自己懷里。
云辰眼淚珠還掛在臉上,見蘇子斬抱他,立即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小孩子的笑聲不大,卻聽得出很開心。
蘇子斬瞧著他,揚眉露出笑意,“小東西,你倒是很招人喜歡,比你爹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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