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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學習【03】你坦誠一下,沒關系的

  閻天邢選擇的海鮮宴。

  這里屬于內陸,并非沿海區域,海鮮資源獲取并不方便。價格自然也是極高的。

  走進店的時候,墨上筠才恍然發覺,距離上次在海陸盡情享受海鮮,已經過去大半年了。

  不過…

  閻天邢還真是喜歡吃“魚”啊。

  墨上筠默默記著,渾然不知閻天邢是特地帶她來吃的。

  閻天邢訂的是包廂,跟外界隔開,裝修富麗堂皇,氛圍很好。

  落座沒多久,擺成“艦艇”的海鮮就被端上桌,此外還有其他的食物,如飲料、海鮮粥之類的。

  哦,還有單獨的一盆龍蝦,麻辣和蒜蓉的各占一半。

  “吃得完嗎?”

  掃視一圈,墨上筠頗為擔憂。

  應該多叫上幾個人的…

  “邊吃邊談,”閻天邢在她身側落座,把一份海鮮粥推到她跟前,說,“談完,也吃得差不多了。”

  “…哦。”

  墨上筠眨眨眼,覺得他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誰先說?”

  喝了口粥,墨上筠偏頭問。

  粥的味道還挺好的,又鮮又嫩,比炊事班提供的白粥要好。

  “你。”

  話音剛落,閻天邢就將剝好的龍蝦肉放到她盤里。

  低頭吃粥的墨上筠瞧見他的動作,得寸進尺地挑挑眉,“喂。”

  閻天邢沒有說話,無言地將放盤里的龍蝦肉拿起來,沾了點湯料,親自遞到她嘴邊。

  墨上筠張口就給咬了。

  閻天邢故意用沾了湯料的手指在她唇邊擦了一下,劃出一道油痕,墨上筠頓時成了一花臉。

  “手那么賤。”

  墨上筠嘟囔一聲,稍稍側開他,抬手挑起張紙巾在嘴角邊擦拭了一下。

  一回頭,看到閻天邢在笑,但手里卻依舊在剝著龍蝦肉。

  他的動作很快,手法熟稔,沒多時就剝好一堆,一般都是他吃一只,給墨上筠留兩只的頻率。

  墨上筠一邊吃,一邊跟閻天邢講述著過去。

  以前覺得那些難以開口的事,真當下定決心說出來事,似乎也沒有那么為難。她的講述很平靜,從同師父們擬定暑假訓練計劃開始,生活瑣碎的日常,以及突如其來的意外。

  講述時,連她自己都覺得意外,所有畫面她都是如此印象深刻。

  過去那么多年,連游熠偷偷將自己烤焦的魚同蘇鳴沙調換時被她發現的表情,都是那么的鮮明。

  太多的細節,她亦能清楚的回憶。

  可她卻能平靜地講述。

  四年了,她不可能時刻沉浸在過去。

  海鮮解決掉近半的時候,墨上筠也順利結束了這個故事。

  “就這樣,該你了。”

  墨上筠喝了口橙汁。

  杯里放有冰塊,還未徹底融化,冰涼涼的,杯壁皆是細細的水珠。

  “你的左耳呢?”閻天邢問。

  “沒問題。”墨上筠斬釘截鐵地說。

  “哦?”

  墨上筠強調道:“真沒問題,各項指標都正常。”

  閻天邢瞇起眼,“天生的?”

  “炸彈貼近左耳,后來就這樣了。”墨上筠道,“但檢查沒毛病。”

  早就了解過墨上筠那段經歷。

  這一次墨上筠不過是以當事人的角度講得更詳細一些罷了。

  閻天邢只是靜靜地聽完,沒有做出什么反應,也未曾對她的那段經歷做出評價、關懷。

  沒有必要。

  不過,還是有問題的。

  “你跟你爸是那時候鬧僵的?”

  “差不多吧。”

  杯子放到桌面,墨上筠低頭咬著吸管,漫不經心地喝著,視線落到前面的“海鮮艦艇”上。

  艦艇垮了。

  桌上的垃圾剛清理過,還算整潔。

  “以前關系就那樣,”墨上筠繼續說,“我很少在家,他也是。”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墨滄的多數精力都放在事業上,其次就是岑沚。

  從小,她和墨上霜都是放養狀態。

  只要他們不做傷天害理、違法犯罪的事,墨滄和岑沚都不會輕易插手,他們做出什么決定,也不會隨便否定,而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跟他們分析利弊,如若他們執意做出選擇,墨滄和岑沚也不會阻止。

  這樣的教育方式,有利有弊。

  墨上筠從小就很獨立,會自己衡量輕重、對錯,也不會依賴他人。成長總會比同齡人要快一些。做其他行業不好說,但就她現在選擇的行業,這樣的教育方式,有著極大地好處。

  她忽然想起蘇恒和司笙。

  他們倆的情況比自己更“慘”。

  都是被父母遺棄的人,一個跟著外婆,一個跟著外公,但他們從不抱怨,不怨人和事,也不怨命運。生活已經是這樣了,只有拼命努力地活,才不枉這一生。

  有著倆作對比,墨上筠一向覺得自己沒什么可說的,家里父母健在,跟長輩們相處和諧,能在他們的成長道路上,提供不少的便利、資源。

  父母給他們的起點就高。

  墨滄當初的選擇再“絕”,也是以“人”的角度來選的,比某些“人渣”不知高出多少個檔次。

  閻天邢將最后剝好的一盆龍蝦肉遞到墨上筠跟前。

  墨上筠斜乜著他,“你不吃?”

  “等著你給我剝。”

  不早說。

  墨上筠沒管他,拿起筷子,夾著龍蝦肉吃。

  閻天邢也沒在意,趁她專心吃的時間里,講著她想聽的故事。

  跟剛剛的情況一樣,那個故事墨上筠從步以容那里聽過,如今不過是以閻天邢這個當事人的角度講得更詳細一些罷了。

  墨上筠本以為自己會很平靜。

  沒想,打一開始,情緒就難以控制,心里的波動如潮水,偶爾壓制下去,但很快就卷起驚濤駭浪。

  她忽然意識到,為何閻天邢要一直剝龍蝦、剝螃蟹,給她喂吃的,手停不下來。

  因為不做點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沒準能把整張餐桌都給掀了。

  墨上筠幾口吃完龍蝦肉后,認命地給閻天邢找吃的。

  “海鮮艦艇”上的海鮮都快涼了,但中途服務員端來一只帝王蟹,目測有四五斤。

  還是熱乎的。

  墨上筠將腿給剪下來,然后用剪刀一根一根地將蟹腳剪開,把里面的蟹肉拿出來。

  蟹肉鮮嫩,可以整條取下來,做的時候應該很新鮮,到嘴里那股鮮味兒很濃。本來就是海產品,肉是咸的,無需蘸料都能吃,墨上筠自己吃了兩根,其余的都堆在閻天邢的盤里了。

  腦海里閃現出四個字:痛風套餐。

  還好沒喝酒。

  閻天邢的講述簡單明了,刻意避免了一些殘酷的細節,墨上筠猜到了,不過沒有追問。

  閻天邢總歸是為她好的。

  “飽了。”

  閻天邢最終以這兩個字做了結尾。

  “讓你點那么多?”嗔怒地看他一眼,墨上筠有些肉痛。

  閻天邢理所當然地說:“女朋友都為我傾家蕩產了,我不得對她好點兒?”

  墨上筠想到打給DARK的那筆錢,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還真是…傾家蕩產。

  畢竟多年積蓄。

  “閻爺。”

  墨上筠朝閻天邢靠了靠,挨得近了一些。

  她的手肘輕輕碰了下他的小手臂。

  怕在處理龍蝦的時候沾到湯料,閻天邢將外套脫下來,襯衫挽起到手肘處,露出肌理分明的小手臂。

  碰了一下還不甘心,墨上筠又伸出手捏了捏,挺結實的肌肉,摸起來觸感也行。

  不過,蹭得他皮膚上全是蘸料和湯汁。

  ——墨上筠忘了擦手了。

  “嗯?”

  閻天邢無奈地看她。

  伸出爪子撈起兩張紙巾,墨上筠將其在他小手臂上擦拭著,然后抬眼問:“你真沒事嗎?”

  “我像是有事嗎?”閻天邢反問。

  沉吟了下,墨上筠斂了眉目的輕松,正色道:“一般人都會有點事的。”

  閻天邢輕笑一聲,“那我也不是一般人。”

  還驕傲上了!

  墨上筠又碰了他一下,說:“你坦誠一下,沒關系的。”

  “我偶爾會做個噩夢什么的。”墨上筠決定自己先坦誠,表明誠意。

  閻天邢手指掐住她的臉頰,輕輕捏了捏,“我仇都報了,還能有什么事?”

  墨上筠便問:“報了仇就能好嗎?”

  閻天邢微微一頓,沒有立即回答她。

  經歷過的事,是不可能被抹除的。

  事情或許會有個很好的結果,可它畢竟存在過。既然存在過,就肯定會留下痕跡。

  或深或淺。

  “有的人會被困住,”閻天邢望著墨上筠的眼睛,說,“被困住就是一輩子的事,但走出來了就是一陣子的事。我們要做的事那么多,可以做的事也不少,沒必要被它纏著不放。”

  墨上筠眨著眼看他。

  良久,輕輕一笑,釋然了。

  她見過好些被影響的人,不止工作,還有生活。

  一輩子就這么毀了。

  她自己經歷過,時不時就會被拉扯到深淵走上一遭,每一次都得費很大勁才能爬出來。

  所以一聽步以容說,就一直在擔心。

  當初行動時的那一分鐘,就是處于這樣的擔心。

  她想盡量為他做點什么,讓他好受點兒。

  不過畢竟是比她早幾年當隊長的人,也是比她優秀、多吃了幾年飯的人,想的比她要遠,無需要她來開導。

  閻天邢說:“說說地震吧。”

  “先前倒是很有多事想說,今天看到他們——”墨上筠彎了彎唇,口吻輕松而隨意,“感覺也沒什么好抱怨的。”

  話是這么說,但墨上筠還是同閻天邢一一訴說。

  只是沒有帶私人情緒。

  第一次親眼見到地震場面的震撼;跟村民發生爭執燕歸被砸傷;初為人父的胡利卻葬身在這場天災里;被地震救援摧殘得放棄理想和堅持迫不及待逃離的傷病;那些不顧危險沖在前面的那一批人;拿著物資特地趕來救援的白川一行人;以及她和丁鏡、蘇北、步以容四人在離開地震地帶去鎮上休整時得到的好意…

  有悲傷的,有痛苦的,有絕望的,亦有溫暖的,充滿希望的。

  罪惡與慈悲。

  一場天災,人性百態。

  “我以前…”頓了頓,墨上筠嘆了口氣,說,“十幾歲的時候,很愛鉆牛角尖。那時候一定要將事情分個對錯是非,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管它是不是原則性的問題,反正都得分出來,得出個結果。然后,就會浪費很多時間。”

  “都這樣。”

  閻天邢點點頭,贊同道。

  多數人在年輕的時候,都會走上這么一遭。

  現在隊里都有這樣的人。

  有時候會為了網上幾句評論暴跳如雷,拿著小號去跟人理論,爭來爭去也沒有個結果。事情鬧大的話,還能被紀舟拎去做思想工作。

  “蘇恒和蘇鳴沙喜歡教育人,逮著機會就能給我上一課。他們說說做人要豁達,只有少部分人是‘惡’的,一件事沒必要將對與錯分出一條分界線來,畢竟各人有各人的立場。更何況,分出來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得做自己的事,不用管別人的對錯。如果真看不下去了,就想辦法去解決,嘴上功夫最沒用。因為用理論去改變他人的想法,是最費時費力,而且效率最低的。”

  墨上筠喝著橙汁,慢條斯理地說完,然后又感慨一句:“哎,你說說,他們倆竟然沒有血緣關系!”

  見她那頗為憤然的模樣,閻天邢不自覺地想樂。

  “反正事情過去那么久,計較一些煩心事也沒必要。”墨上筠說,“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沒有對不起他們的。”

  最開始的時候,她縱然理解那些村民的想法,但依舊對他們的態度有些介懷。

  但是,能怎么樣呢?

  他們也是受害者。

  而且是天災的受害者。

  他們有理由抱怨、憤怒。

  而身為援助者的墨上筠等人,盡量做了自己職責范圍內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上面指派的任務,為后續的救援隊伍提供極大的便利。

  他們也沒有對不起那些村民。

  所以,該放下就是。

  閻天邢笑道:“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堆開導的話。”

  “…”墨上筠一頓,然后說,“要不我現在給你個開導的機會?”

  “算了,放到下次吧。”

  墨上筠往后靠著椅背,嘀咕道:“我可不想再遇到這樣的救援…”

  一偏頭,注意到閻天邢在看時間,墨上筠便問:“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

  “嗯。”

  閻天邢應了一聲。

  墨上筠準備起身,“不早說?”

  閻天邢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給按了回去,“不急,你再歇會兒。”

  吃那么撐,得好好歇一歇。

  又躺倒回去,墨上筠問:“幾點?”

  “三四點都行。”閻天邢道,“沒約具體時間。”

  “約什么人?”

  “一個朋友。這次是出差,外加約會。”

  “…出差穿便裝?”

  “換起來麻煩,便裝沒有影響。”

  行吧,他說什么是什么。

  歇了會兒。

  因為剩下的食物挺多的,墨上筠和閻天邢又吃了些,但后來實在是吃不下了,才結賬離開。

  接下來,閻天邢將車開往遠離繁華鬧市的偏僻地帶,進了駐扎在附近的軍區。

  墨上筠沒有帶軍官證,但閻天邢一出示軍官證后,墨上筠直接被無視了,閻天邢肆無忌憚地開車軍用越野車進了軍區基地。

  輕車熟路地停在一棟辦公樓前,找了個站崗的匯報,不多時,就有個營長走出辦公樓來迎接。

  墨上筠瞧了一眼,年齡比閻天邢大幾歲,但長得就是剛正不阿的模樣,軍裝整齊,身姿筆挺,走路生風,一絲不茍。

  在GS9待久了,多少都會有些懶散,如今遇上這么個正經軍人,墨上筠下意識地挺了挺背。

  不過,站利索后,墨上筠才意識到,自己壓根沒穿軍裝。

  墨上筠:“…”唉。

  “閻隊。”營長走過來朝閻天邢打了聲招呼,然后看了墨上筠一眼,頗為好奇地問,“這位是?”

  “我女朋友,順便捎過來了。”閻天邢云淡風輕地說,看起來挺“無心”的介紹。

  營長:“…”哦,故意堵我給你介紹對象的嘴是吧。

  墨上筠:“…”她是有正經身份的!女二隊隊長不更威風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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