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膝傷口巨疼,疼到大腦無法思考。
陳疏好按照步驟去處理傷口,可還沒碰兩下,她額頭上就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掉,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連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冷是熱,唯有疼痛的感知占據全身。
梁之瓊一直在旁邊看著她。
對此,梁之瓊只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嚴重的傷,在沒有麻醉的前提下,自己處理,還能一聲不吭…
梁之瓊都覺得有些佩服她了。
相較之下,自己傷勢輕多了。
而且…梁之瓊仔細瞧了眼自己的手掌,當初陳疏好只是摁著她的傷口,讓她感覺到疼痛而已,并沒有讓她的傷口裂開,甚至沒有加重她的傷勢。
在滾落下來的時候,她是下意識將手掌握成拳頭的,所以除了手背處的劃傷,掌心的傷勢也沒有加重。
想到自己的手掌跟陳疏好一樣被石頭撞擊一下…梁之瓊就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媽的。
梁之瓊忽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生氣了。
“誒,我來幫你吧。”
見陳疏好冷汗直流,梁之瓊不由得說道。
陳疏好頭也沒抬,只是在喘了口氣后,冷冷回了一句,“你管好你自己。”
她語氣雖然很強硬,但動作,卻著實說不上多利索,右手拿著刀,刀身都在顫抖呢,壞掉的肉壓根沒法切掉。
吐出口氣,梁之瓊忽地伸出手,將陳疏好手中的匕首一把奪過來,然后道:“都說我幫你了。”
“我說了,你只要管好你——嘶——”
話沒說完,陳疏好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梁之瓊已經上手了。
抓住她的左腿,梁之瓊回頭看她一眼,提醒道:“你忍著點啊,我第一次操作,不太熟練。”
陳疏好疼得臉色蒼白,卻還是不忘吐槽:“你那是不太熟練嗎,是完全不懂吧?”
“廢話那么多,我能幫你就不錯了。”
梁之瓊氣哼哼地反駁著,然后開始了處理工作。
這確實是梁之瓊第一次親手操作這個。
不過,好在她膽子夠大,連最怕的蛇現在都能克服了,這傷雖然她看著頭皮發麻,但也不到不敢下手去處理的地步。
按照流程來唄。
深知長痛不如短痛,梁之瓊直接讓陳疏好咬牙撐著,然后麻利兒地挖掉了她膝蓋處部分肉,緊隨著將醫藥包里的藥拿出來,然后再用繃帶給纏上,迅速利落地處理好。
在最后一個步驟結束后,梁之瓊自己也松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后,意識到后面的陳疏好一直沒有出聲,于是好奇地回過頭,嘴里念叨道:“咦,你不會疼暈了吧——”
話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陳疏好仰面躺在地上,嘴里咬著刀鞘,左手抬起來,手肘遮住了眼睛鼻子,但隱隱能聽到她在抽噎的聲音。
看不到陳疏好的表情,但能看到她蒼白的臉色,以及滑落的汗水。
梁之瓊忽然就沉默了。
誰不是爹生娘養的。
身為女兒,在家爹媽疼,可一到部隊——尤其是這樣的部隊,領導或多或少會關照一下,但一路都得自己硬撐過來才行。
再冷靜、強硬、鎮定,疼總歸是疼,不是因為心和身強大了,疼痛就沒有了。
梁之瓊想著自己,真疼的時候還是會叫喊幾句,疼到哭的時候,就不顧形象的哭,疼到受不了就罵罵咧咧的,從不會一聲不吭地強忍。
她第一次見到咬著刀鞘,擋著臉,哭得沒聲的人。
還是個女人。
就比她大一兩歲罷了。
梁之瓊猶豫了很久,但始終沒有說話。
她想,如果一個人很要強的話,應該是不會希望在這種時候得到他人安慰的。
所以,她決定當做什么都沒看到。
在這樣的叢林里,下著雨,沒有太陽,天色灰蒙蒙的,梁之瓊屈膝坐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檢查著身上所有的傷口,沒有什么時間概念,也不知具體過去了多久。
直到,她聽到陳疏好起身的動靜。
梁之瓊回頭看去。
本以為陳疏好只是坐起身,卻沒有想到,她撿了一根樹枝,用沒有傷得嚴重的右手撐著,竟然想這么硬撐起來。
“誒,你——”
梁之瓊下意識地想去扶她,卻被陳疏好給避開了。
動作停在空中,梁之瓊看著陳疏好咬著牙起身時的艱難狀況,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在了陳疏好身側。
過了片刻,陳疏好終于直起了身。
連一旁觀看的梁之瓊,都忍不住為她捏了把冷汗。
梁之瓊道:“你傷成這樣,還是等他們來救援吧。”
“我能走。”
陳疏好沒有看她,而是微微低下頭,打算這么一瘸一拐地用樹枝繼續前進。
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地犟。
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梁之瓊在后面看著,瞧著她花了半分鐘的時間,才搖搖晃晃地前進兩步,甚至隨時還有摔倒的可能,總算是無語了。
“得了得了,我來扶你。”
前進幾步,梁之瓊來到她的左側,伸手抓住她的左臂。
“我不用你扶——”陳疏好想要甩開她。
然而,此時的狀態,陳疏好壓根對梁之瓊無能為力。
“呵,我就喜歡膈應你這種人,”梁之瓊挑了挑眉,硬是扯住了她的左臂,攔著她的肩膀,執意道,“看在你今天那么對我的份上,我今天還非得扶你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