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母親過世,父子相以為命,父親酗酒、暴力的性子,也沒有任何改變。其實父親的工作挺不錯的,市政府職工,在建設拆遷口工作。家里寬敞的三居室住著,父親出手給陳昭辭錢也爽快。但小小的孩子,性子卻越來越沉默,時常獨來獨往,一個人出去買飯吃,買作業本,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在地攤上買衣服回來穿。
陳昭辭在家里就像是個隱形人。尤其是父親喝醉回來時,他會把房間門關得緊緊的,縮在角落里看書。即便這樣,有時候父親還會闖進來,給他一頓毒打。
陳昭辭從小的成績就不好不壞,但絕對是老師眼中的乖小孩。學習認真、做事勤快,老師說什么都聽,從小就懂事了。同學有什么困難,他也會幫助,心很細。算不上風云人物,但也是大家都不討厭的。
七歲那年,父親又找了個。起初沒領證,兩人常在家里鬼混。那女人也是個好酒貪財愛慕虛榮的貨,且頗不要臉。父親又時常醉醺醺的,有時候陳昭辭放學回來,撞見了,那兩個也毫不羞恥,父親只罵道:“滾進去!”然后繼續折騰,而那女人,卻只是用被子蓋住自己,然后風情萬種的一捋頭發,在陳昭辭眼中,像是炫耀,又像是淫賤的勾引。
等陳昭辭上了初中,呆在家里的時間就很少了。父親也不在意,他和那個女人領證了,女人懷了孕。對于愛自己遠勝過愛子女的父母來說,一個木訥、前妻留下的、并不太優秀的兒子,盡管心中偶爾會有歉疚,但總歸是多余的。父親心中甚至有時候會覺得,前妻死得早,死得好,否則現在怎么會遇到如此志同道合又風情萬種的女人。
卻沒想過,發妻陪你共甘共苦,一起攢下這單位房子的首付。后來的,愛玩樂甚于家庭,看準的就是這日益增值的一套房子,還有政府工作的男人身份。吹了多少枕頭風,于是男人越來越不待見“看起來怪里怪氣的窩囊長子”。
可這一切 ,陳昭辭都看得清楚。在許許多多獨自一人的時光里,他讀很多書。讀歷史,讀政治,讀社會學。也讀心理學,讀經濟。他不見得都能讀懂,又也許讀課外書太多,令他高考也不過考了個三本懷城大學。但他的內心是充盈的,想要和父親的人生不同,想要大展宏圖。
懷城地處湘西要道,打過日本鬼子,國共爭奪過,建國后還剿過土匪。戰爭留下的防空洞、密道一共十九處。當然,隨著城市經濟建設不斷推進,還有年老失修倒塌的,現在還能找到并且使用的,不過八處。所有這些,陳昭辭都曾經在父親帶回來的文件上看到過。他對那一段段戰爭傳奇也很感興趣,那八處,他每一處都去看過。幾乎從小就熟悉得跟自家后院一樣。他從小就是個人愿意藏著秘密藏著心事的孩子,那幾處地道,就是他在這偌大城市里的秘密花園,只屬于他一個人。
進入大學后,陳昭辭給大家的印象,和中學時沒有差別。木訥、羞澀、良善,你不會有多喜歡他,但你絕對不會對他設防。此外多年的閱讀,令他身上多了股書卷氣。他幾乎不太會和女生相處,更不懂討人歡心,遇上對他有意的,往往只會后退。所以一直單身。
直至大三,他遇到了鄰校大一的祝芯雅。
祝芯雅讀的是財經專科大學,男女比例是1比9。都說懷城財專的女孩漂亮的多,膽大的也多。學校門口時常停著各色社會車輛。相比之下,懷城大學的女學生們,多少顯得灰頭土臉。
陳昭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到祝芯雅的。他不過勤工儉學,去過財專幾次。那個姑娘就跟上了他。祝芯雅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嬌小卻玲瓏的身材,總是化著與年齡不符的艷麗妝容,成績一塌糊涂,朋友滿天下,一笑是很大聲的“哈哈哈——”她卻偏偏對這清秀書生一見鐘情,立志要追到他。
起初陳昭辭也是一味的躲。她卻有韌性得很,早上送早飯,晚上來男 生宿舍樓下散步,引來無數男聲口哨側目。而她一捋頭發,得意又傲慢,反而對著陳昭辭的宿舍窗口,吹起了口哨。
舍友們都打趣,陳昭辭卻只是皺眉:“我不喜歡這樣的女孩。”
陳昭辭以為她沒多長時間,就能消停。哪知道一個月過去,她是消停了。畢竟是個女孩子,不能總在男生宿舍樓下丟臉。可短信電話卻從來不斷。
早晨發:“昭辭,今天又有高數課,我真不想去上。聽不懂。”
中午發:“我中飯只吃了一兩飯,我要減肥。腰胖了半寸。”
晚上發:“昭辭,要想我哦。但是不準想黃色鏡頭!”附帶一張自拍照。
次日一早,陳昭辭黑著臉洗床單。
兩個人是從什么時候真正開始的呢?應該是三個月后的那個早晨,祝芯雅重感冒,幾天沒去上課,連給陳昭辭發短信騷擾的力氣都沒有了。所以當陳昭辭提著一個熱水瓶,出現在她們宿舍時,幾乎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祝芯雅有氣無力指著他:“你…你…”
陳昭辭紅著臉,語氣卻僵硬:“多喝熱水,喝粥,別吃辣的。好好休息。”
再后來,在外人眼里,這兩人的關系,像是掉了個個兒。
每天早晨,財專女生宿舍樓下,多了一道不起眼的安靜身影。他開始給她送早飯,接送她上下課,一起去食堂吃飯,兩人形影不離。大多數看到的,都是祝芯雅如同得逞的小狐貍,翹起高高的尾巴,每天挽著陳昭辭的手,招搖過市。
對此,大多數人認為,兩人性格差異太大。且祝芯雅盡管這一次戀愛搞得轟轟烈烈的,但之前換男友如同換衣裳,非富即貴。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人,能天天吃小白菜?
可他們沒看到的是,花前月下,深夜寂靜,男孩抱著女孩,耳鬢廝磨,喃喃低語,兩個人都難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