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一旦打出去,那就是要殺人的。伴隨著軍火走私案的暴露,俄國人的底氣一下子充足了起來。
本就強硬的沙皇政府,在對法問題上變得更加強硬。當然,從卡洛斯的出逃開始,沙皇政府立場是否強硬,實際上已經不在重要。
法國政府關門大吉,就算是想要找人談判,俄國代表團都不知道該找誰。
面對日益嚴峻的軍民沖突,駐法俄軍采取了最簡單、也是他們最擅長的做法——武力鎮壓。
屠刀一旦舉起,后果就不是個人能夠控制的了。
1895年12月21日,早有準備的法蘭西抵抗組織,在巴黎郊外伏擊了運輸物資的俄軍后勤營,拉開了法蘭西反俄戰爭的序幕。
從“反俄”的口號就可以看出來,遭受了一遍社會毒打的法國人,已經變得理性了起來。
死死咬住俄軍此前的暴行不松口,將自己放在一個受害者的位置上,聲稱現在是為了生存而戰。
這種控制打擊范圍的做法,無疑是正確的。
得益于俄國人長期以來深入人心的“野蠻人形象”,加上影像資料作為證據,歐洲輿論對法國民眾持同情立場。
可惜現在是19世紀,輿論支持固然重要,但是對日常挨罵的沙皇政府來說,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國際干涉,那是不存在的。政客們是理性的,什么都可以忘,唯獨自身的立場不敢忘。
在壓制法蘭西的問題上,反法同盟所有成員國的立場都是一致的。縱使大家覺得俄國人做得有些過分,但是出于大局上的考慮,各國還是選擇了暗中支持。
畢竟,俄軍的每一次折騰,都是在消耗法蘭西的國家元氣。對鄰居們來說,只有法蘭西虛弱了大家才有可能成為好鄰居。
有維也納政府帶頭不作為,歐洲各國也跟著學樣。除了同樣幾個在法蘭西有駐軍的國家感受到了一絲壓力外,剩下的都是吃瓜群眾。
出于對盟友的支持,弗朗茨非常大方的宣布,不限量向前線的俄軍士兵供應“免費”土豆。
沒有辦法,誰讓神羅今年的土豆又豐收呢?
一面土豆高漲的產量,一面是消費市場的萎縮,農業部的人都快要愁壞了。
土豆絲、土豆泥、土豆粉、土豆餅、土豆面、土豆酒、土豆罐頭、油炸、清蒸、紅燒、爆炒…
吃貨們的戰斗力明顯不夠,匯聚了來自多個國家的數十種土豆做法,還是沒有能夠將豐收的土豆消化掉。
不同于小麥,土豆并不適合長期存放。真要是在倉庫里堆上三五年,發霉發芽是小問題,最怕就是真變成了“土豆泥”。
為了不浪費糧食,弗朗茨決定送給俄國人算了。免得哪天沙皇政府的官僚又折騰出了幺蛾子,搞得前面的俄軍斷糧。
這不是開玩笑的。根據長期以來積累下來的經驗,俄軍一旦勞師遠征,后勤出問題幾乎是百分之百的。
即便是從亞歷山大二世改革完成后,沙皇政府就不在缺少糧食。但是家里有糧,和前線有糧是兩個概念。
要從俄羅斯帝國把糧食運到法蘭西,對沙皇政府來說同樣是一項挑戰。現在維也納政府幫忙解決了士兵的食物問題,俄軍的后勤壓力直接減少了一小半。
唯一的問題是苦了前線的俄軍士兵,天天都要吃土豆,估摸著戰爭結束后,這些家伙都要聞土豆色變。
不過這也問題不大,灰色牲口們從來都沒有挑食的資本,在俄軍中服役挨餓又不是什么新鮮事。
況且,只要俄軍士兵不是腦袋一根筋,就會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在當地尋找更多的食物進行補充。
外界普遍認為之前俄軍的暴行是因為軍紀太差;但是在弗朗茨看來俄軍士兵的軍紀差,也是被沙皇政府的官僚們給逼出來的。
可憐兮兮的軍費就不用說了,本來就沒有幾個錢,還要時常被人拖欠,縱使是發放了那也要打個折扣。
在俄羅斯帝國,能夠拿到全額軍費的部隊,那絕對是嫡系中的嫡系,通常來說還要再配上一名強勢的軍官。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在任何地方都適用。怕就怕在主官與世無爭,不愿意去爭取,那么下面的士兵就苦逼了。
后勤物資補給延遲、缺額,更是常規操作。官僚們可是會算經濟帳的,假如每個月的物資延遲3天抵達,那么一年十二個月,發放十一個月的物資就夠了。
剩下的一個月自然是欠著了,一直這么滾動下去,在一個合適的時間點,前面的陳年老帳就會被抹去,變成官僚們的個人收入。
在這種背景下,要是不自己想辦法搞點兒副業,那么等到兵役結束,回鄉就是兩手空空,如何有顏面去見家中父老?
收到維也納政府免費贊助俄軍土豆的消息,滯留在維也納的卡洛斯國王,當場就傻眼了。
政治上可沒有那么多巧合,尤其是霸主國的做法,更是會被人深度解讀。
明明弗朗茨贈送俄軍土豆,只是為了避免“豆賤傷農”,順帶著宣誓一下兩國友誼。
畢竟,戰爭已經打響,要不了多久俄國人又要下軍購大單了。現在搞點兒活動,適當的回饋一下老客戶,也是應有之義。
落到了卡洛斯眼中,這就變成了維也納政府支持俄國人的政治信號。對想要驅逐俄軍的法國政府來說,這明顯是一個噩耗。
奧地利大酒店,最豪華的宮廷別院中。從西班牙繞道趕來的法國重臣齊聚一堂,或許是趕路太累,休息不夠,不少人的精神狀態都不怎么好。
掃視了一眼眾人,卡洛斯略帶歉意的說道:“你們剛剛抵達維也納,按理來說是應該讓大家先休息一段時間的。但是現在的局勢對法蘭西非常不利,只能幸苦大家了。
你們可能不知道,我抵達維也納這么長時間,弗朗茨只是歡迎宴會上露了一次面,然后就在王宮內度假了。
就連維也納政府高層見了我,那也是躲著走,根本就不給我們深入交流的機會。”
卡洛斯心里苦啊,要知道上一次他來維也納的時候,享受的可不是這種待遇。
皇帝度假都能夠度到自己的王宮中,確實夠“假”的。編造借口,好歹也要有點兒誠意啊!
比如說:身體不適、精神狀態不佳、工作忙…借口多得去了,偏偏給他來了一個皇帝在家中度“假”。
這也就罷了。對比老資格的神羅皇帝,卡洛斯也只是一個小字輩,受點兒委屈也不算什么。
可是政府高層也避而不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作為國王親自上門去找人,已經把架子放得夠低了。
不管能不能談得攏,總得給點兒面子接待一下,深入交流一次再說。
很遺憾,作為不速之客的卡洛斯,在維也納就是這么不招人待見。
當然,不待見他的只是維也納政府高層。好歹也是一國國王,波旁王朝的排面也不低,宴請卡洛斯的酒會還是絡繹不絕的。
剛開始的時候,卡洛斯也是積極參與,希望和神羅的權貴們結交,進而影響到同維也納政府的談判。
然而現實很殘酷,談論風花雪月也就罷了,一旦討論了起了政治,一個個都變成了悶葫蘆,就看卡洛斯唱獨角戲。
再后知后覺,參加了幾次宴會過后,卡洛斯也反應了過來。這些家伙請他就是為了撐門面,根本就沒有人真正的愿意和他深交。
如果讓宴請卡洛斯的貴族們知道,卡洛斯得出的結論,一個個絕對要大呼冤枉。
見面就要尋求幫助,還是那種牽扯到了國家利益的事,這讓大家如何敢和他“深交”?
身份決定立場。作為現有國際體系的既得利益者,不管法蘭西現在如何凄慘,神羅貴族都不會有半分同情,更不能有半分同情。
貴族世界也是非常殘酷的,要是擺不清自己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個圈子里混下去。
外交大臣皮耶特羅勸說道:“陛下,息怒!維也納政府的冷漠反應,確實對我們非常不利,但是我們還要看到另外一面。
至始至終,維也納政府都沒有就反俄運動做出公開表態,那么就證明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
俄奧兩國關系看似很好,但隱藏在暗地里的矛盾也不小,兩國漫長的邊界線就是最大的隱患。
不管兩國關系有多好,一旦出現了擊垮對方機會,另一家絕對不會手軟。
維也納政府真要是支持俄國人,早就已經召開聯盟會議,拉著歐陸各國一起來幫俄國人善后了。
或許在維也納政府眼中,看著我們和俄國人廝殺,相互消耗對方的實力,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
合理的分析,幾乎接近真相了。然而,眾人卻絲毫都高興不起來。
如果外交大臣的判斷,準確無誤,那么“以法蘭西目前的狀態,能夠擊敗俄國人么?”
發自內心深處的靈魂拷問,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或者說是不愿意給出答案。因為他們的判斷,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