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殺豬

　　在天朝早期的影視作品中，演員和導演都是很實誠的。

　　比如說演個農民吧，劇組一般會要求演員先去農村，刨地一個月之后才開拍，因為有了實地體驗，所以演什么就像什么。

　　到了2000年以后，這么做的劇組就少了，也少有演員愿意去搞什么實地體驗了。

　　只是沒想到，寧皓在拍無人區的時候，還搞了這么一手。

　　而且體驗的項目還極其變態。

　　因為整個無人區里，基本就沒有好人，所以角色也需要殺氣，但是殺氣這東西吧，太虛。

　　小說里常寫，只有真正殺過人的劍客，才會有殺氣。

　　但是為了拍部電影，就去找幾個人來殺，未免也太奢侈了。

　　于是寧皓為了降低成本，決定不殺人了，改殺豬。

　　他聯系了一個帝都郊區的屠宰場，將黑老大多布杰，悍匪黃博，加油站老板楊興銘，老板娘郭紅，還有傻兒子周瑾，一起打包送了過去。

　　徐爭演個律師，也好不到哪去，被送去了法院當雜工，而且還被勒令在兩個星期內，減掉三十斤。

　　于男演個風塵女子，于是被送去了發廊當洗頭小妹，據說還被要求跳艷舞，簡直變態。

　　當然，艷舞到底怎么跳的，也只有寧皓知道，周瑾已經被發配到屠宰場里，和二師兄拼個你死我活了。

　　在來的路上，周瑾還挺擔心，“你們殺過豬嗎？聽說有的豬臨死前，會掙扎得特別厲害。”

　　黃博發狠道：“怕個球，待會我眼睛一閉，一刀子下去，再換下一頭。”

　　楊興銘安慰道：“屠宰場里都是專業的，讓他們教教咱們，應該沒事的。”

　　話雖這么說，但大家心里其實都挺打鼓，因為吃過豬肉，但真沒殺過豬啊。

　　大概下午兩點，一行人到達屠宰場，屠宰場老板在門口相迎。

　　“我姓吳，你們叫我老吳就行，我和老寧是老同學了，他跟我聯系過了，都給你們安排好了。”

　　吳老板外表看上去，是個憨厚的大叔，非常客氣地將五人迎進去。

　　“豬都給你們安排好了，還有老師傅在旁邊親自指導，你們啊就放心吧。”

　　幾人跟著老吳來到一間大廠房，推開斑駁的鐵皮大門，換上膠靴，帶上手套，系上黑色圍裙，然后走進去。

　　廠房里面有點黑，亮著昏黃的白熾燈，地上濕漉漉的，還能隱隱看到發黑的血跡。

　　在廠房中間，五六頭大白豬被捆住了四蹄，倒吊在一根橫放的長棍上，下面是個長方形的水池。

　　幾個場里的老師傅，拿著殺豬刀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著周瑾他們。

　　“你們來看看這豬，”老吳挑了一頭胖胖的大白豬，道：“這豬長得很漂亮啊，以前也能吃，后來得抑郁癥了，不吃東西了。”

　　“沒辦法，只好殺掉。來，你們誰先來試試？”

　　幾個人面面相覷（qu，四聲），周瑾看黃博，道：“博哥，要不您先來？”

　　在車上黃博說得霸氣，這會蔫了，搖著頭往后縮，“多老大不在這嘛，多老大先。”

　　多布杰在無人區里演頭號boss，外形也比較霸氣，因此大家就戲稱他為多老大。

　　但其實多布杰是個很內向，很溫和的人，這會緊張得不行，“我，我連小龍蝦都沒殺過呢，這不合適…”

　　老板娘郭紅是個時尚的都市女子，進入屠宰場之后，就面色發白，一言不發。

　　再說幾個大老爺們在這，總不能讓女士先上吧？

　　于是周瑾和楊興銘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讓對方第一個上。

　　最后周瑾熬不住了，一咬牙，一跺腳，“楊老師，您先來。”

　　楊興銘非常無奈，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干脆心一橫，“那就我先來！”

　　旁邊幾個屠宰場的師傅，樂得直咧嘴，殺個豬而已，整的跟上斷頭臺似的。

　　楊興銘邁著千斤重的步子，緩緩走過去，老吳遞了把殺豬刀給他。

　　旁邊一師傅過來，比劃著，“這里是豬的大動脈，連著心臟，你從這里下刀，直入心臟，把血放干，豬就死了。”

　　說完拍了下手掌，意思是，你看多簡單吧。

　　楊興銘看了他一眼，提著刀有點哆嗦，刀尖在豬脖子上試了好幾下，硬是沒敢捅下去。

　　閉著眼睛，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楊興銘緩緩睜開眼，周瑾以為他要動刀了，緊張得不行。

　　黃博在一旁揮舞著拳頭，給他鼓勁，“楊老師，加油。”

　　只見楊興銘緩緩提起刀，然后“咻”地放下，“周瑾我不敢…”

　　“我長這么大，連雞都沒殺過，我以前都想去做個牧師，可從來沒動過刀子啊…”楊興銘哭喪道。

　　牧師？

　　周瑾聞言頓時想起來了，楊興銘不就是我不是藥神里，那個老牧師嗎？

　　難怪面熟呢，而且楊興銘長得也確實面善。

　　寧皓也是牛逼，居然讓一個長得像牧師的演員，去演個殺豬的。

　　而且還特么真逼著他去殺豬，求求你做個人吧…

　　“你們到底誰先來啊？我們這些豬可都等著呢。”老吳催道。

　　面對這么個情況，周瑾也很無奈啊。

　　楊興銘哀求著看他，黃博、多布杰、郭紅也是，沒辦法了，周瑾心一橫，拿出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勢，接過了楊興銘手里的殺豬刀。

　　不就是殺個豬嗎，鎮關西能做到的，灑家沒道理做不到啊。

　　“這里是大動脈，從這里捅下去，再拔出來就得。”一旁的師傅又給指導了一遍。

　　周瑾慢慢提起了殺豬刀，放到師傅剛才比劃的位置，緩緩吸氣。

　　這把殺豬刀沉甸甸的，刀背黑黝黝，刀尖和刀刃則是磨得雪亮，殺氣畢露，周瑾甚至能聞到上面的血腥味。

　　這是一把殺豬無數的殺豬刀啊。

　　小說上寫，當你想殺一個人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流露出殺意。

　　那頭被倒吊著的大白豬，可能是感覺到周瑾的殺意，也可能是被架在脖子上的殺豬刀嚇到了，這時候拼命地掙扎起來。

　　“昂，昂，昂~”叫喚個不停。

　　老吳一揮手，“過來幾個，把豬抓住。”

　　幾個師傅都圍了上來，抱頭的抱頭，抓腳的抓腳，好歹把大白豬給按住了。

　　“快點兒。”師傅催促道。

　　周瑾沒有急著動手，抬頭看了看廠房的屋頂，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幾縷陽光從玻璃處灑下來。

　　傳說豬一輩子都看不到天空，只有在臨死前，被倒吊著翻過來的時候，才能看到最后的天空。

　　可能這就是豬族，悲慘的命運吧。

　　而我面對命運，不也同樣脆弱無力嗎？

　　我來到這里，就是為了扭轉，那讓人絕望的命運啊！

　　再見了，大白豬君。

　　周瑾雙手提刀，狠狠地照著豬脖子，捅了下去。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凝固了。

　　黃博、多布杰、楊興銘、郭紅，他們臉上的驚訝，盡收周瑾眼底。

　　陸姐、二東子、陳陽、老鄭頭，想來他們也還在橫店努力著吧，而他周瑾，肩負著四萬橫漂的希望，他怎么可能退縮。

　　“噗”的一聲，他將刀拔出。

　　鮮血從刀口處噴涌而出，濺了他一身，然后順著水池流走了。

　　“昂！~”

　　大白豬發出了最后慘烈的一聲叫，劇烈地掙扎著，慢慢地就不動彈了。

　　周瑾手里的刀“當啷”一聲，掉到地上，滿頭都是汗。

　　“啪啪啪…”稀拉的掌聲傳來，是黃博和楊興銘。

　　“呼~”周瑾吐了口氣。

　　這一刀，他終究還是捅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