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南華
1998年，9月2日，新世紀大戶室里。
小琴依然一身OL裝打扮，面帶職業化笑容，只不過今天的笑容真是職業化了，再也沒有露出兩個小酒窩的深刻，坐在大戶室里呆呆地看著前面那位置——那是常天浩過去習慣坐的。
她神情復雜、目光呆滯，感覺心里空蕩蕩的，不由得一陣心酸。
“在想小常？”超哥問他。
小琴下意識點點頭，忽又覺得不妥，飛速搖頭，慌亂道：“啊…沒有。”
超哥嘆了口氣，小姑娘嘴里說著沒有，真實心思都在臉上寫著呢，他不好意思說破，勸道：“想他可以聯系他啊，打電話、寫信都行，就算去看他也沒問題，上海又不是什么特別遠的地方，周末去一趟就是了，只是…”
他想說不要對男女感情抱太高期望：他的想法和高洋差不多，認為兩人不太般配，隨著常天浩進一步發展，今后差距會越來越大，而小琴可能也就是這樣了。不過小姑娘目前正是心情低落的時候，何必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正尷尬間，電話響了起來，對面宇宙行柜員打過來，指名道姓讓小琴接電話。
“常先生昨天有封文件落在我們這里，讓我今天給你打電話轉交，你過來一下行么？”
“哦…哦…好，好。”
拆開文件封條一看，映入小琴眼簾的是一份信和一張存單。
“琴姐姐：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大概已在上海了，上海很近，學校里什么都不缺，不勞煩你為我費心。
你送我的領帶我收好且一并帶到了學校，看到他時，我就會想起你來，想起你臉上的兩個小酒窩，想起我們在暑假兩個月的相處。
信封里有用你名義存著的10萬元三個月自動滾存存單，是我留給你的。不要急著推辭，這是留給你當備用金的，如果你今后在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難，或需要買房、其他大宗開支等，直接可以憑身份證從銀行取，不需經過我事先同意。
這筆錢談不上送不送、借不借，就算是我存著好了。之所以要用這方式代為轉交，是因為怕你不收，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這是我們的小秘密，不用對任何人說起。
如果這些錢還不夠解決你將來遇到的難題，或你遇到不能用錢解決的問題，請給我打電話，我和你一起想辦法。
存單密碼我寫在那本筆記本的最后一頁，你自己去看就好，注意閱后即焚…
本想親口和你說一聲告別，但最后還是沒說，不是因為沒勇氣，更不是覺得沒必要，而是我深信，只要我不說，我們便永遠不會告別，你同意我的話么…”
看完信的那一瞬間，小琴的淚水差點要奪眶而出，她強忍著和柜員表示謝意，告別后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找到了那本筆記本。
看到這本筆記本時，她仿佛又想起常天浩拿著報紙雜志，一一和自己指點的樣子，摩挲著紙張，仿佛就在摸著他的臉，低頭看自己頸部掛著的項鏈，就仿佛能抓住他站在身后，輕輕為自己戴上四葉草的瞬間。
時間如流水般逝去，但她始終覺得，這一幕就像在昨天。
翻到最后一頁，看到他寫下的密碼——332334
332334？小琴一愣，下意識想：為什么要帶4？不是和他說過了么，不要帶4，這不吉利！
再仔細默念一下，數字忽然不自覺地變成332334，瞬間反應過來的她一下子臉紅了，忍不住啐了一口：“這個壞胚！我都沒告訴過他，他怎么知道得這么準確的？羞死人了。”
不過這密碼還真是好記，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了。
當小琴把密碼紙撕成碎片投入廢紙簍的時刻，常天浩已開始了他的上海新生活。
由于新生開學涉及全國各地，所以滬江大學給的報到時間比較寬泛，從9月1日4日都可以，常天浩自然挑最早的一天到上海，等他安頓完宿舍時，同宿舍的同學還一個都沒到。
謝天謝地，這次宿舍終于不是404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去開戶，開戶有三個標準：一要距離學校所在地五角場近；第二要牌子響亮實力雄厚——經過高洋這件事教育，他覺得要從源頭開始把關；第三最好能有香港業務。
符合這三條標準的只有南華期貨，距離校園步行大約10分鐘，本來提供開戶服務的小姐姐也一本正經在介紹這個、介紹那個，還要各種各樣的證明，但等常天浩把在長城行辦理的存折放在對方面前時，場面一下子就變了。
他淡淡道：“這里一共300萬，我會陸續全部轉入托管賬戶，麻煩幫我申請最優惠的手續費，并提供最好的服務，謝謝。”
語氣很平淡，聽在對方耳朵里宛若驚雷一般。
300萬？
很多公司套保客戶的資產都沒這么大 現在這個來投機的個人客戶居然有這么大的手筆，客服一下子笑容滿面，所有流程全部壓縮，連稱呼也迅速換成了“天少”。
常天浩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的神態轉換，說句實話，金融行業是最容易讓人扭曲心智的地方。
所以，目前這個時代，無論證券還是期貨，營業部都盡可能避免用少婦充當客服，不是因為少婦不能履行職責，而是他們在一線太久，接觸的全是有錢人，一來二去會有很多狗血事發生，某些少婦們忍受不了的年輕丈夫會提著刀沖進營業部砍“奸夫”，這種事每年都會發生那么23起，故而老總們都學聰明了，客服的位置堅決不用已婚少婦，就算你本來當客服，一旦結婚就把你打入中臺或者后臺，避免牽扯更多問題。
這種局面直到網絡交易盛行，客服與客戶見面次數極大減少后才扭轉過來，客服小姐姐又開始換用少婦，因為少婦通常更懂客戶心里，在慰藉、解釋、維穩乃至于開發都各方面都更加合適。
當然，環境改了，人性不會改。
常天浩重生的時代，類似屢屢出事的是投顧和私人銀行領域，尤其是私人銀行的Vip服務部門，大多數都是專門服務，出事很多，特別是少婦們嫁了人，有了閱歷，有了對比，更比較開放。
當老總的也是左右為難：
信托崗、財富崗不用女的，或用外貌對不起群眾的，客戶不感興趣，業務不好開展；用漂亮姑娘或少婦，狗血劇就很多。
但每年業績指標和壓力擺在這里，即便再狗血也只能硬著頭皮上，甚至人手不足時還要從外面拉人頭來，其中有比較合適的就是空姐轉崗：年齡稍大，不愿意再每天奔波辛苦的空姐培訓合格后相對容易進入私人銀行崗，一方面因為他們有客服經驗，另一方面也在于她們手頭掌握了較多高凈值客戶。
成熟的漂亮空姐很容易識別一位乘客有錢還是沒錢，更容易獲取他們的聯系方式——只要她想。
隨著廉價航空興起，空姐服務壓力增大、相對收入降低后，越來越多的人在年齡到線后轉崗，私人銀行崗是個不錯的去處。
常天浩重生時代的職業圈有這樣一個規律：里面工作的年輕漂亮姑娘越多，越證明其薪資具有吸引力，因為美女是稀缺資源。
所以，當直播行業興起、亂七八糟的“外圍”通過社交群普及后，客人們由衷感覺到KTV和夜總會里的小姐質量在下降，服務水平也降低很多——這是網絡經濟沖擊實體經濟的鮮明寫照。
“天少，您的賬戶開好了，現在可以啟用，我為您專門挑選了一個吉利尾號：868！”
對面微微伏下身子，剛才“不經意間”松開的一顆扣子在地心引力作用下自然而然散開，隱隱約約露出了里面迷人的小半截事業線——恰到好處！
既含蓄，又有風情。
撩年少多金還是名牌大學讀書的公子，手段和撩老男人是不同的。
常天浩笑笑，目光只停留了一會，沒說什么便若無其事地挪開了：“王姐，儂杠上海閑話也木事體（你講上海話沒事），不過麻煩稍微說慢點，我是錢塘人，上海話勉強能聽懂，不太會說，你看，我就只會說剛才半句。”
對面馬上掩嘴笑了起來，撒嬌道，“不好意思啊，天少，下次我不講上海話了。不過能不能別叫我王姐，感覺我一下子好老…”
“那喊你什么？叫小王我年齡不夠格啊…”
“你叫人家Linda好不好？”對面又撒嬌地扭了扭身子。
這大概就是上海比錢塘洋氣的地方，很多人都有英文名，特別南華因為有香港業務，英文名更是普遍。常天浩微笑道：“Linda，麻煩幫我泡個茶好么？”
對面拋下一個媚笑：“馬上來。”
熟門熟路打開電腦登陸界面，常天浩又找到了天膠品種。
從K線排列情況來看，天膠自從8月份擺脫底部區域后一直在不斷夯實走勢，所有K線都走得不算差，但每天幅度都很小，交易量也不大，從這走勢來看，明顯就是在蓄力。
投資界有句老話：橫有多長，豎有多高，一個品種橫盤時間越長，一旦爆發出來的量能就越大，他是清楚記得天膠在國慶節前有一波拉升的，從這盤面來看也差不多了。
所以他打算開始建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