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晶增殖,鋼鐵拓展,機樞運轉。
當那些冰冷的死物如繁花那樣在艾弗利展開,變化,化為鐵的王權時,即便是艾弗利也不由得為之震撼。
本應該為之毛骨悚然的直覺,竟然自其中窺見了令人為之震撼和拜服敬畏的莊嚴。
齒輪皇帝的面孔抬起,仿若俯瞰。
而艾弗利,宛如野獸那樣,拔出斷劍,斬!
巨響聲迸發。
得到了權重加持的艾弗利,竟然倒飛而出!
在槐詩面前所緩緩升起的猙獰輪廓的撞擊之下——
同曾經和奧西里斯的結合不同,無法像是機神一般暴虐的施以毀滅,但此刻的齒輪皇帝,卻毫無疑問是鑄造之王們所傳承的正統。
那是足以掌控世界的結晶!
它的力量不在于進攻,而在于防守。
它的神威不在于毀滅,而是創生。
以鋼鐵的太陽取代消失的太陽,以鋼鐵的生命取代消失的生命,以鋼鐵的大地取代消失的大地。
再以鋼鐵的神靈,化為新的神靈!
于此,再造一切!
現在,鐵的野獸從泥土和廢墟之中重現,展露猙獰頭角。在焰形劍的劈斬之下,那走獸的身軀近乎從正中被斬開,可絲毫卻無損這一份短暫生命的延續。
沐浴著熾熱的風暴和冰冷的雨,鋼之虎張口,發出金屬的哮聲,撲出!
再緊接著,槐詩伸手,向著身旁的廢墟,那些沉寂扭曲的鋼鐵造物,勾動手指。于是,一只只大大小小的鋼鐵蜘蛛從其中跳出,化為潮水,向著艾弗利合圍而去!
槐詩最為熟稔的生體再造和圈禁之手的結合,前所未有的精密度和掌控讓兩者的結合抵達了未曾想象的高度。
無需沉浸破壞。
這一份力量,已經近乎無所不能!
巨響驟然迸發。
是艾弗利咆哮,宛若雷鳴那樣,撼動大地,雨水和火焰。
自鐵獸的圍攻之中,恐怖的高熱迸發,來自他的身軀之內,血液沸騰,骨骼灼紅,仿佛熔爐一般的熱量在那一具軀殼內流淌,凌駕于超限狀態之上的恐怖出力于此顯現!
那是,足以將雷蒙德甩進馬里亞納海溝的夸張技藝。
在槐詩和雷蒙德對練的時候,便不知道多少次吃過這一招的虧——提升自己身體的熱量,拔高出力的極限和效率,不科學到令人發指,但效果卻足以在瞬間奠定勝負的源質技藝。
但現在,即便是槐詩早有準備,但依舊震撼于艾弗利暴漲的力量。
焰形劍橫掃,灼紅的鐵刃之上纏繞著電光,勢如破竹的斬碎了鐵虎,緊接著,在無以計數的鋼鐵蜘蛛中撕裂出一道裂口,疾馳而出,向著槐詩!
可槐詩只是遙遙的伸出手,猛然握緊。
四分五裂的機械蜘蛛便驟然合攏,化為巨龍之首的輪廓,張口噴吐,奔流的烈焰溶解了大地,蒸發了風暴,但又在焰形劍的劈斬之下自正中開辟。
龍首猛然張口,噬咬,可那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瞬間,便從另一側破鐵而出,貫穿!
緊接著,縱橫交錯的斬痕才從龍首之上浮現,崩裂,爆炸。
而艾弗利,已經近在咫尺!
被槐詩握碎的劍刃,正在吞吃著其他的鋼鐵,迅速的生長和復原。
須發皆張的老人面色赤紅,仿若滴血,白發和長須如火焰那樣的燃燒,眼眸中洋溢的只有殺意和狂暴。
獸魂。
正如同他對極意的稱呼一樣,唯有將自己變成凌駕于無數野獸之上的野獸,才能掌握如此狂暴的力量吧?
現在,匯聚了獸主之力的劍刃,攀升到極限的毀滅,已經對準了槐詩的面孔。
而在那一瞬間,槐詩只想要嘆息。
“看來你真的沒看過特攝啊…”
倘若你看過特攝的話,就應該明白。
——變身這種東西,是有二段的!
槐詩,揮拳!
鐵和鐵的碰撞,迸發出凌駕雷鳴之上的巨響。
狂暴到匪夷所思的一劍,自半空之中戛然而止,就像是被鐵錘正面砸中一樣,向后彈出,幾乎脫手而出。
而在撲面而來的風聲里,齒輪皇帝已經撞入了他的懷中。
堪比炸彈一般的恐怖爆發力,在咫尺之間,毫不留情的轟向前方!
稍縱即逝的剎那間,艾弗利的眼睛瞪大了。
因為齒輪皇帝終于抬起了鋼鐵之面,張口,宛如咧嘴那樣。瞬間,犬齒吐出,口鼻延伸,肅冷的雙眸之中滿盈血色,化為了猙獰的狼!
齒輪皇帝·苦痛形態!
凝聚成實質的痛苦從鐵拳之上爆發,化為了擊潰一切靈魂的浩蕩波瀾,自極意的操控之下收束,灌入了艾弗利的身軀。
骨骼破裂的聲音響起。
鐵骨彎曲。
可艾弗利竟然一步不退,任由那力量貫穿肺腑,從背后炸開了一個大洞,靈魂在苦痛的沖擊之下迎來重創。
滴血的面孔之上,竟然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如此的愉快。
再度,揮劍!
握著焰形劍的中端,如長矛那樣,自轉身之中,向著槐詩的脖頸刺下!
必中!
鋼鐵的碰撞聲再度迸發,繁復的機樞和結構在那劍刃的穿刺之下迎來破壞,觸碰到了血管,可緊接著,就被槐詩的手掌卡住了。
不容許再前進一分。
那一雙遍布血絲的眼瞳被照亮了,因為槐詩揮來的拳頭,還有鋼鐵之上那爆炸一般的焰光。
鎂、鋁、鐵、銅…混合在一起的粉末在雨水中爆燃,形成了稍縱即逝的耀眼烈光,刺痛了那一雙瘋狂的眼瞳。
傻了吧?
果園嫡傳·太陽拳!
艾弗利感覺不到自己的下巴了,整個人,高飛而起,升起到空中,腦中一片空空蕩蕩,可身體卻在本能的駕馭之下,毫無瑕疵的攔截住了槐詩的反攻。
以重劍、以匕首、以短刀和拳刺,再或者,手槍…
這個老東西,渾身簡直好像藏了一個武器庫,幾乎每一個口袋里都裝滿了足以致人以死地的東西。
槐詩竟然沒有找到一擊致命的機會,只是敲碎了他左手的手腕。
而艾弗利,竟然已經從沖擊之中蘇醒。
足夠讓人大腦變成漿糊的沖擊殺不死他,野獸還活著,死亡預感不斷的隱隱刺痛著槐詩的靈魂。
而緊接著,厚重到令人難以呼吸的大霧,便從兩人之間蕩漾開來。
海量的劫灰蒸發,形成了晦暗到連靈魂感知都無法穿透的霧氣,涌動著,遮蔽了艾弗利的視線。
令艾弗利冷笑出聲。
區區源質侵蝕。
在海量的劫灰刺激中,甚至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想要遮蔽自己的視覺,從而規避自己的必中么?
想法很好,可野獸卻不只有眼睛!
自己的必中,也絕對不是只能依靠眼睛才能奏效的東西!
就在那彌漫的濃霧之中,重創的野獸閉上了眼睛,手中的焰形劍緩緩抬起,擺出了突刺的架勢。
屏住呼吸。
而就在槐詩剛剛有所動作的瞬間,確切的說,是在他想要有所動作的瞬間,便驟然察覺到那刺入骨髓中的寒意。
迷霧之中,野獸驟然睜眼,疾馳而來!
焰形劍咆哮,劈斬!
鋼鐵的野獸猛然躍起,化為了鐵壁,可鐵壁轉瞬分崩離析,四分五裂,無數擴散開來的零件之中,艾弗利已經一躍而起,向著眼前的齒輪皇帝撲出。
手中的劍刃刺出!
鐵和鐵的碰撞,再度開始!
即便是隔著濃厚的迷霧和暴雨,近在咫尺的廝殺中,兩人竟然一步不退,交換著殺手,向著對方的要害。
難以想象,如此可怕的生命力。
竟然還沒有死。
還能動——
往日里敵人所獨有的體驗,竟然罕見的從槐詩的心頭泛起。哪怕力量不可同日而語,可近身戰的威脅力卻在所羅門之上。即便是如此蒼老和飽受創傷,可死亡預感所帶來的直覺卻無時不刻的在靈魂之中尖叫,越來越強!
而既槐詩動作稍有遲滯的瞬間,眼前的敵人竟然詭異的,消失無蹤。
那是…
——禹步?!
竟然使用了敵人的技藝,可是那圓融無暇的水平卻已經抵達了槐詩這么多年來苦練的程度,轉瞬間,已經無視了慣性,來到了槐詩的右側。
抓緊了槐詩握劍的右手斬落的瞬間。
這短暫的空隙,斬!
齒輪皇帝不假思索的后退,可緊接著,就感覺到毛骨悚然,穿刺的劍刃之上,必中的力量在醞釀!
肩頭的鋼鐵炸開,一枚圓滾滾的鐵球已經向著艾弗利彈出。
炸裂!
撕裂一切耳膜的巨響,灼燒所有眼瞳的爆閃,乃至無以計數的彈片飛灑而出。
可艾弗利的動作毫無停滯。
任由那些破碎的彈片鉆入了面孔、骨骼、眼瞳,乃至顱骨,身軀在沖擊之下崩裂,血色噴涌,可他已經抓緊了這至關重要的瞬間。
煙霧、閃光和巨響,震撼彈所帶來的一切毫無作用!
野獸已經將敵人帶入了捕食的范圍。
敵人的反應,招數,本能,速度,以及會做出的應對…一切所需要的情報已經全部了然于心。
抓緊了這至關重要的瞬間,獸魂·必中!
可在必中的力量之中,卻還有某種令槐詩更加毛骨悚然的力量孕育著,涌動,終于具現而出,倘若以羅老的方式命名的話,那就應該是…
——極意·毀形!
針對一切有形之物的必殺,中者必滅!
這便是一直以來任由槐詩利用甲胄卡住必中之劍、減少創傷的原因,也是艾弗利所留下的陷阱!
死亡預感的存在會讓他對毀形的力量有所察覺,做出提防,那么,就不去使用。
既然必中的缺陷已經被對方發現,那么就讓還是覺得這一點可以利用吧!
現在,必中和必滅融合在這一擊之中,貫穿了敵人所抬起的手臂,撕裂,劍刃所過之處,一切鋼鐵都干脆利落的化為了塵埃,崩潰,干脆利落的向前,搗毀了齒輪皇帝的甲胄,刺穿了面孔和脖頸。
貫穿,然后,毀滅!
可那一瞬間,艾弗利卻毫無欣喜。
而是內心,一片冰冷…
齒輪皇帝的內部,空空蕩蕩。
從他必中的極意鎖定的瞬間開始,槐詩就未曾在裝甲之中。
可是什么時候?
在自己的眼睛被閃光刺激的時候?迷霧出現的時候?不斷用震撼彈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時候?還是,更早?
剎那之間,他找不到答案。
但卻終于察覺到,迷霧和雨幕之外的黑暗中,那引而不發的殺機。
還有那漠然的目光。
就在鋼鐵鑄造而成的巨型狙擊槍之后,槐詩透過瞄準鏡,凝視著準星里那個僵硬的背影。
不好意思,忘記告訴你。
齒輪皇帝,是可以遙控的。
那一瞬間,槐詩扣動了扳機。
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