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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精髓

  面對槐詩的疑問,答案是,很簡單。

  毫不驚喜,毫不意外。

  那一張蒼老的面孔浮現出短暫的詫異之后,就再度平靜,古井無波,再無任何的情緒顯露。

  倘若在其他時候的話,或許他還會有所失態,但倘若對手是槐詩的話…那出現什么樣的意外狀況也都正常。

  同時,也無需任何的停滯!

  只要進攻便好!

  在被槐詩所擊退的瞬間,完全不顧眼前隱隱的昏黑,后退了半步之后,被拋至身后的焰形劍就在手掌的拖曳之下撕裂了空氣,掀起風暴,橫掃!

  如有實質的焰光舞動其上,靈魂的力量寄托其中,在確定槐詩狀況的瞬間,便發動了自己的極意——必中!

  槐詩,眼前一花。

  即便是早已經有所準備,擺出了完美無缺的防守架勢,也被那瞬間劃過空氣的軌跡所震懾——仿若日落月升一樣,群星運轉在夜幕之中,留下了那耀眼而輝煌的軌跡,輕靈的穿過了槐詩本以為并不存在的間隙,抓緊了一瞬間都不到的事跡,直入中宮,鎖定了槐詩的脖頸。

  然后,斬!

  崩!!!

  高亢的金屬鳴叫聲從這瞬間迸發,火花飛迸。

  中了,但沒全中!

  詛咒合金所組成的三重甲胄在那恐怖的力量之下被瞬間貫穿,可當那強弩之末的劍刃刺中槐詩的身體時,所存留的力量卻只能劃出一道淺淺的傷痕。

  很快,傷痕就在銀光的流轉之下合攏,只留下了一線鐵色的傷疤,弧度彎曲,仿佛嘲弄的笑臉一般。

  可之所以會留下那么長的疤痕,是因為槐詩在那一瞬間,也踏前了一步!

  頂著力盡的劍刃。

  完全不在乎自己有可能被斬首的風險,仿佛舞蹈一般,配合著艾弗利的力量,踩著死亡的邊緣向前,拉近距離。

  必中的技藝…

  實在是太過于恐怖。

  即便是自己倉促之間擋住了這一劍,可一旦讓對方的攻勢展開,延綿不斷的攻擊之中,他實在無法分辨出籠罩自己所有要害的招數里那一招混合著這必殺的一擊。

  因此,才必須予以壓制!

  在那一瞬,久違的和弦,被羅老稱之為‘龍驤’的技藝自此重現!

  美德之劍、憤怒之斧,悲傷之索,苦痛之錘,悲憫之槍,怨憎之刃,乃至悔恨之锏阿房…在這短短的瞬間之間,七度重疊的音符構成了完美無缺的十三和弦,爆發!

  交錯的銀光將暴雨撕裂,擴散的颶風之中,火花激烈的迸射,刀劍碰撞的高亢聲音重疊在一處,仿佛飛鳥那樣升起,翱翔在暴雨和颶風之中,擴散向遠方。

  如此悠揚。

  而就在槐詩的面前,艾弗利終于,后退了一步…

  手腕之上出現了一道細微到難以察覺的裂口。

  防住了,全部!

  只靠著一把尺度夸張的焰形劍,一把格擋匕首,在短短的瞬間,做出了完美無缺的應對。不論是本能、經驗還是應變,都恐怖到令人咂舌。

  可比他還要震撼的,是他前方面無表情的艾弗利。

  能夠看到,眼前敵人的靈魂中那涌動的輝光。

  如此的耀眼,又如此的清澈和純粹。

  不包含任何的雜質,也沒有任何的不協,就好像從來都屬于他的力量那樣,猶如臂使,甚至,比那還要更加夸張…

  同剛剛的完全不一樣,也和再生計劃中的其他人也不同。

  那并非是來自混沌運算中所降下的權重分配,而是…白銀之海所形成的集體無意識驗算機器,對于槐詩本人的認可和饋贈!

  而那大量流入槐詩的源質,在經過源自光明王的最上位神性質變之后,就化為了和槐詩無分彼此的力量。

  變強了。

  艾弗利能夠感受到如此清晰的區別——并非力量的膨脹或者弱小,而是和那截然不同的東西——圈禁之手的具現速度、肢體反應、神經反射乃至步幅、動作尺度、力量的運用和調遣…

  這一份凌駕于想象之上的精密性,是如此的驚人。

  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懷疑,自己在面對的并非是槐詩,而是羅肆為那個家伙悄悄豢養的那只怪物!

  自軀殼中無聲的流轉,變換,每時每刻都隨著他的意志而衍生出無以計數的變化。

  不是力量的強弱,而是可能性的極限。

  就仿佛,無所不能!

  而此刻,就在屏幕的前方,艾晴無聲的一笑,再不掩飾自己的嘲弄。

  沒有了來自統轄局的權重加持,對別人而言,或許糟糕透頂。

  可對槐詩而言,難道會有麻煩么?

  “猜猜看,卡米拉,當失去了架空機構的立場,真正以自己的身份參與再生計劃,他能得到多少人的支持?”

  她嘲弄的發問:“再猜猜看,為什么,歷屆再生計劃,都禁止理想國的成員參與?”

  同統轄局這樣注定泯滅個性、服從于統一秩序,將自我變成一顆螺絲和零件的機構不同,理想國從一開始,就是不可控的!

  即便是理想國內部成員,對理想國的認同也并非是因為什么規章制度或者是財富、權利,而是自我的意愿和選擇。

  不論是善是惡、高尚或者卑劣,其中的每一個代表成員,都足以稱之為人性的怪物。

  拒絕鎖閉和條令的束縛,我行我素的去隨著自己的心意去改變這個世界,造福萬代或者遺禍無窮…這樣的存在,對混沌運算中集體無意識的吸引力,簡直如同黑洞!

  更何況,是槐詩這樣規格之外的家伙!

  道德高地之所以被稱為高地,不就是因為對低地和峽谷的絕對性碾壓么?

  樂園王子、丹波之王、災厄之劍、歸航者、調律師…

  鬼知道,他身上究竟寄托了多少人的信任和愿望,那樣的靈魂之中,究竟擁有著多少期盼和祝福!

  “一直以來,他有所克制和忍耐,我對他的指令和限制,讓他無法自由發揮。”

  她輕蔑的發問:“現在,卡米拉,你們將束縛著他的鏈子斬斷了,讓他隨著自己的心意,去為所欲為…卻還在問我,會不會害怕他會死?

  可應該害怕的,難道不是你們嗎?”

  究其本質,圈禁之手是從源質轉化為基礎,將世界轉化為自我,讓一切變成和自己想象的一樣。

  一旦失去了控制之后,他就會隨著自己的心意,開始改變這一切。當確定艾晴已經無法指揮的瞬間,他就會重新變回那個以毀滅帶來救贖的調律師。

  “讓他停下。”卡米拉冷聲警告。

  艾晴的笑容越發戲謔:“你覺得他會聽么?”

  “那就讓他會。”

  卡米拉的手槍抬起,食指落在扳機上。

  艾晴毫不懷疑她是否在虛張聲勢,如果她死了能夠剪除禍患的話,那么卡米拉扣動扳機的時候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很遺憾,他不會——不論我說什么。”

  艾晴冷淡回答:“在行動之前,我就做好了被內鬼翻盤的準備,卡米拉,我親口對他發布了命令,在他確定我無法履行職能的瞬間,我們之間的雇傭關系和一切協議都會解除,一直到再生計劃結束,他都將以自己的意志決定行動,隨心所欲。”

  從一開始,她就將核武器,埋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外。這才是她放棄自己所有的人身安全,換取指揮權的保障和底牌。

  艾晴和槐詩,二選一,不論選哪一個,都是陷阱。

  “你確定?”

  卡米拉的笑容漸漸冰冷:“據我所知,你和他之間的關系可并非雇傭這么簡單,你想要試圖掩飾什么,艾晴?”

  “掩飾你的愚蠢。”

  艾晴凝視著槍膛,如是回答:“既然你知道的話,就應該清楚,和他關系不簡單的女人至少還有三個,而后面排隊的人,更是多到數不清…

  你可以試試,折磨我是否能讓他讓步,或者,讓我向你低頭。

  但是,卡米拉,有一點我可以確定——如果我活著,就絕不會讓他停手。如果我死了的話,他就會為我報仇。

  現在,你有充分的時間去思考,去做決定。”

  她的嘴角漸漸勾起微笑:

  “——可是在做決定之前,你們是否有所準備?”

  準備好,迎接一個沒有任何束縛的調律師了么?

  在瞬間的交錯之中,艾弗利手中的格擋匕首再無法支撐那暴虐的力量,無聲潰散,手臂之上出現了一道深邃的裂口。

  在那短短的剎那之中,半身空門大開。

  可槐詩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克制著追擊的沖動,任由那寶貴的時機從眼前溜走。

  那是陷阱。

  在一開始的斬首之后,老頭兒的風格好像就驟然之間轉換成了另一種,仿佛變了個人一樣,綿密而精妙的劍術層層展開,仿佛計算那樣,不斷的干涉著槐詩的本能,誘導和變招層出不窮。

  而在整個過程之中,那隱藏在暗中的必中極意就仿佛是一條毒蛇。

  給槐詩帶來的死亡預感一直未曾消散。

  而更令槐詩忌憚的,是對方還隱藏著另一個未知的極意…未知,才是最大的威脅。倘若不是艾晴的調查,槐詩恐怕也很難有所防備。

  而眼看著槐詩并沒有追擊,艾弗利也毫無任何的遺憾,反手再度從腿上的鞘中拔出了一把羅馬短劍,配合這肩頭沉重的焰形劍,再度猛攻!

  而這一次,當格住劍刃和攻擊的瞬間,槐詩并未曾發起反擊,而是自沉默的角力中忽然開口:“既然你當了二五仔,那么,指揮部那邊應該狀況就不太好了吧?”

  他忽然問道:“艾晴呢,還好么?”

  “視你的選擇,有所不同。”

  艾弗利的動作毫不停滯,焰形劍猛然壓下,恐怖的力量爆發,必中的極意卻短劍之中浮現,刺向了槐詩的心臟。

  轉瞬間,貫穿六重甲胄,深入骨骼。

  有那么一瞬間,和心臟碰撞在一處。

  可穿來的觸感卻并非是貫穿血肉的輕柔,而是和鋼鐵碰撞在一處的堅硬和震蕩!

  血色噴涌之中,槐詩面色不變,七海之劍劈斬,對準了艾弗利的頭顱,就像是要將他從頭頂直接斬成兩段那樣。

  再度,在焰形劍上留下了一道裂隙。

  “看來還活著啊,很好。”

  槐詩輕聲感慨,手隨意的從胸前抹過,創口彌合,而短暫機械化的心臟也再度恢復了血肉的質感,隱藏在了軀殼之后,消失不見。

  “所羅門呢?”他問,“走了?”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艾弗利淡然回答。

  “那你呢?”

  艾弗利的動作毫無停滯,告訴他:“我想跟你打一場。”

  何必呢?

  槐詩無聲輕嘆。

  大家好歹熟人一場,自己和雷蒙德的關系也堪稱和諧有愛,您老這么大的輩分…就不必自尋死路了吧?

  在那一瞬間,洞穿暴雨的焰形劍被他握在了手中,厚重的鋼鐵從他的指尖生長而出,死死的卡住了劍刃,不容寸進。

  跳躍的火花照亮了他的眼睛。

  “對了——”

  槐詩忽然問,“您老看過瀛洲特攝么?”

  艾弗利皺眉,羅馬短劍橫掃,對準槐詩的脖頸,卻被另一只包裹著鋼鐵的手掌握緊,如此僵持。

  “沒關系,就我來告訴你好了。”

  暴雨的沖刷中,那一張面孔之上浮現出了某種愉快又期盼的笑容:“所謂特攝的精髓——”

  “——就是,變身!”

  在那一瞬間,高亢的鐘聲仿佛從虛無中迸發。

  宛如整個鋼鐵城市的咆哮一樣,無以計數的力量流淌在遍布大地的管道之中,仿佛血脈,催動著改造世界的機器轟然運轉。

  苦痛之晝和絕望之夜在無數個日夜里輪轉,化為了永恒的黃昏。

  現在,當黃昏之鄉的鐘聲再度自鑄造之王的意志之下響起時,便令白銀之海中掀起波瀾。浩蕩的鐘聲擴散。

  于此昭告,至上者歸來!

  無以計數的繁復而詭異的鋼鐵結構從槐詩的軀殼之上浮現,寸寸生長的鋼鐵彼此糾纏,以前所未有的精密度和速度再生,拓展,增殖。

  焰形劍和羅馬短劍在哀鳴中斷裂。

  被十指所捏碎!

  而就在艾弗利的面前,槐詩已經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籠罩在莊嚴鋼鐵之中的鑄造之王,身披威權之裝的掌控之主。

  現在,融合所有鑄造之王的絕技,重新演化至萬源歸一之極境!

  ——齒輪皇帝,于此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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