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封鎖管理局出現恐怖襲擊不到五分鐘之后,來自現場搜救組的報告就出現在了葉戈爾的面前。
而這位決策室的秘書長,凝視著簡短的報告,幾百個字,翻來覆去,看了十幾分鐘,揉著臉,依舊,一臉懵逼。
抬頭看著眼前的創造主。
葉戈爾沉默。
創造主歸零也沉默。
許久之后,葉戈爾仿佛才終于反應過來,再次確認:“彩虹…橋?”
“對。”歸零點頭。
“就是那個…那個彩虹橋?”葉戈爾的聲音提高了,隨著他的血壓一起。
只感覺眼前發黑。
“對,沒錯。”
歸零頷首確定,“槐詩為了干掉所羅門,沖進了第二封鎖管理局的總部,炸了我們的廁所,挾持了工作人員,然后還給自己來了一撥傳送——精準空投,送到了所羅門的面前。
我要說,這絕對是瘋狂到讓人害怕的策略,但有效的也讓人害怕。”
能不害怕么!
葉戈爾想要砸著桌子吶喊。
那特么的可是彩虹橋啊老兄!遍及現境,無處不在的第二封鎖,統轄局的核心機關,重要組成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結果忽然就被人給劫了,從背后來了一刀,就為了來一次高空跳傘?
瘋了嗎?
哦,理想國啊,那沒…那也不能沒事兒啊!
這算什么?
為了滅火把房子炸了?為了阻止所羅門有可能造成的破壞,我選擇了襲擊彩虹橋?
而且,葉戈爾甚至還在懷疑——這個逼早想這么干了!
再生計劃只是恰好碰上了而已。
“這也太離譜了!”
他壓抑著怒火:“你們的安保也太稀碎了一點吧!”
歸零嘆息:“常規安保部隊在三分鐘內做出反應,這已經是標準處理流程了,葉戈爾先生。況且,那可是槐詩啊…你想想他的履歷,再嚴密的安保制度和規章,在他眼前也都是篩子。我可以加強,但加強的效果未必有多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為什么主管會在現場?”葉戈爾質問:“不應該分開管理么?”
歸零回答:“這幾天是巡檢日,所有人都需要重新完成安全管理認證和緊急避難考核,考核結束之后,主管要親自再檢驗流程。”
“那其他的升華者呢?”葉戈爾問:“第二封鎖管理局的捍衛者軍團呢?”
“為了保證彩虹橋本體的安全性,捍衛者軍團大部分已經抽調過去,留在本部的只有一支快速行動小組,他們在第二分鐘就發現了槐詩的蹤跡,遺憾的是,傳送已經完成,沒有來得及阻止。”
“那你這個創造主呢?”
葉戈爾再問:“這么危險的傳送,為什么沒有緊急截停?”
“他通過了兩重驗證,第三重驗證需要在彩虹橋本體進行封鎖和阻止,可是當時的本部內所有的驗證工作人員都在加急完成運往戰場的物資授權,包括我在內。”歸零回答:“只遲了三分鐘。”
沉默,漫長的沉默之后,葉戈爾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次重復。
“這也太離譜了吧?”
“你也參與過再生計劃,你應該清楚,混沌運算本身的機制。你當年為了贏得勝利,幾乎損壞了半個城區,為什么沒有人來阻擋你?”
歸零反問:“槐詩的行動,如此眾多的巧合,從側面印證了一點——他沒有違規,‘命運豁免權’在他身上依舊起效。”
葉戈爾沉默。
這特么才是最離譜的地方!
——我炸了哨衛工業,我襲擊第二封鎖管理局,但我知道我是個好男孩兒!
如今的槐詩依舊在先導會的庇佑之中,被混沌運算的進程所認可。就像是所羅門那堪稱瘋狂的舉措一般。
再生計劃的本質,是白銀之海的降下和運轉,在這個過程之中,不止是將倫敦變成了封閉的沙盒,所有參與者同樣是沙盒里的存在。
內外隔絕不是一句空話。
即便是倫敦如今依舊開放,每日航班起降,不知道多少人流出入。
但命運的封閉依舊作用在再生計劃之上。
混沌運算會對外界進行本質的排斥,一切有可能會影響再生計劃的因素,都會在白銀之海的恐怖斥力之下,因為各種巧合或者是極小概率事件而無法出現。
就好像槐詩前幾天的時候一樣——他可以打電話給雷蒙德嘲笑他哈哈哈你完蛋了你老師要揍你了,但打給福爾摩斯的電話絕對打不通,永遠在忙線。而發給傅依的短信和訊息永遠都只能得到即將開始封閉培訓暫時下線的回復。
白銀之海會保證再生計劃的封閉性。
就像是透明魚缸放在海水之中,即便是兩邊的魚都看不到玻璃,但阻隔是確實的存在的。
內外不同。
而就在再生計劃之內,只要槐詩的所作所為沒有違反規則,他的行動還在再生計劃的范圍內,那么就絕對不會有外界的干擾因素。
“換而言之,就算出了問題,也應該先導會的問題才對。”歸零無奈的說道:“或者這是他們的默許呢。”
葉戈爾沒有再說話。
在幾天以來,他的血壓不斷的躍躍欲試的想要再創佳績,已經實在經不起更多的刺激了。
只是,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的強烈。
多出來的那一個人。
未知的存在。
以及,接下來的階段——
他摘下眼鏡,疲憊的揉著鼻梁:“先是立場申明,再然后是聯合角逐,當主張顯現的階段完成之后,就是魂靈表決的階段了吧?”
歸零無言,依舊沉默。
再生計劃的失控,或許,早就已經開始了。
不止是那未知者的存在,早在開始的第二天,就因為所羅門的強勢擴張而突兀的跳轉到了中后期的主張顯現,各方的主張都如同答案一般,投入了白銀之海中,攪動思潮。
而接下來,就是白銀之海的無數潛意識魂靈對那涌動的思潮和無數主張進行表決和投票了,近乎未知的公選一般。
這是本質的傾向和靠攏。
而同時,來自白銀之海的認可,都將化為真正的重量,降下在那些靈魂之中,為靈魂帶來超出往日和顛覆理論的力量…
受到的認可越是龐大,那么所得到的力量便越是夸張。
所羅門等待的就是這個階段么?
在命運豁免權的加持之下,場外的一切因素盡數被抹除,能阻止所羅門的,或許就只有再生計劃的參與者了。
可同時,最惡劣的不就是這一點么?
不會有任何的意外出現,也不會任何偶發因素干涉到再生計劃的運行。
這就意味著,除了自身之外,他們再無助力。
而現在,槐詩終于領會到,這一份超越規格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宛如,直面天災那樣。
雷霆、火山、暴風、地震、海嘯…
毀滅的力量寄托在那一只鐵拳之上,跨越了相格的刀劍,向著自己面孔錘落的時候,他幾乎有一種面對羅老的乳酸堆積時一般的驚恐感。
不假思索的,選擇了后撤。
禹步彈射!
整個身體仿佛在瞬間沒有了重量,險而又險的憑借著那風暴掀起的恐怖氣壓,躲過了其中破壞力最強的部分,只承受了擴散的余波。
然后就像是被導彈轟炸的氣浪掀起一樣,砸進了金庫的鐵墻之上,差點嵌進去。
就快摳不下來了。
“噗!”
槐詩劇烈嗆咳著,頭也不抬的揮手,阿房的質量展開,同劈斬下的儀仗劍硬拼一計,自那高亢而悠遠的金屬鳴叫聲之中。苦痛之錘砸落,爆發的氣浪終于將所羅門逼退。
然后,他才有時間抬起手腕,擦掉嘴角滲出的血絲。
咔!咔!咔!
他聽見了鎖鏈崩裂的聲音,仿佛有什么枷鎖在從靈魂之上漸漸松脫。
但是卻聽不分明。
難以清晰。
遙遠的地方在鳴動…
什么東西?
他搖了搖頭,將那些感覺拋到了腦后,無所謂的向著眼前的敵人咧嘴一笑。
“老兄,掛哪兒買的?”
槐詩好奇的問:“能不能給我整一個?
血火的光焰之中,所羅門依舊面無表情,只是那樣的眼神,似是在瞬間透露出了些許的嘲弄。
并非是對槐詩。
而是對自己。
從未曾有一日,他不想從這一份重量之下解脫…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這些東西,槐詩。”他說:“不論你信不信,再沒有人,比我更想要擺脫它了。”
就在他身后,尸山血海的幻象之中,一只只死去的空洞眼瞳,看向了他們曾經所捍衛的這個世界。
這便是,最后的執著。
從四十年前開始,有一天,從噩夢里醒來,所羅門就發現,自己的力量變強了…一開始,還曾沾沾自喜,視之為現境的饋贈和認可,洋洋得意。
可過了沒多久,他就發現,這并非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東西。
而是,無法逃避的恥辱和痛苦。
因他的命令死去的士兵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強!
簡直如同食尸鬼一樣…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的去進攻,再進攻,啃食著同伴所殘存的力量,日復一日的延續,越來越強。
那些未曾能夠達成的夙愿和夢想,瀕死時的絕望和悲涼,乃至歇斯底里的憤怒和恐懼…以及,那一份發自內心的感激!
一絲一縷的遺留之念,纏繞在了他的身上,就成為了傷疤一般的證明。
勝利、生存、未來、榮譽和希望——因為那些逝去的人…一直到最后,都對自己所許諾的東西,堅信不疑!
可是他們都死了。
留下自己這個劊子手,存活于世,貪婪的呼吸他們所贏來的空氣,享受他們所換來的和平。
這樣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我究竟,還要再送多少這樣相信著我的人去死呢?
當這樣的念頭出現在心中的那一瞬間,所羅門就已經明白了——這一份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真絕望啊。”
血焰之中,所羅門閉上了眼睛,無聲的低語:“你們…為何到最后,都不曾憎恨我呢?”
無人回應。
只有亡者們所遺留的靈魂從血色和火焰中緩緩升起,從所羅門的軀殼之中。
那一瞬間,死亡的重量,自生者的手中顯現!
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槐詩的左眼,終于看清了。
眼前的敵人,還有從他身上所延伸而出,成百、上千、上萬的…血色的連接,擴散向四面八方。
名為死亡的連接。
可連接的盡頭,又去向了何方?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不安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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