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聽到的是一聲沉悶的聲響,仿佛香檳的瓶子塞被拔出來一樣,帶著一絲清脆。
緊接著,大地顫抖如同抽搐的野獸,樓宇劇烈的抖動,在令大半個倫敦從早起的昏沉中驚醒的轟鳴中,一個巨大的火球緩緩的從大地之上跳起,升上天空,化為了一朵宏偉而粘稠的白云。
絲絲縷縷的氣體從傘蓋的邊緣落下,仿佛幻境一般,美不勝收。
自倫敦的邊緣迸發的風暴呼嘯而過,擴散,竟然令天文會大樓前方的湖泊都蕩起了漣漪。
在三大封鎖的監控之中,倫敦在短短的幾秒之中出現了宛如隕石轟擊一般的恐怖能量反應,倘若不是層層框架的壓制和封鎖,可能哨衛集團的在瞬間就徹底蒸發。
在短短的不到兩個彈指的過程中,是精密到極點,宛如藝術一般的連鎖反應——從下水道最底層引發的爆炸摧毀了倉庫之后,海量的燃油從管道和倉儲中泄露,同大量的化工氣體混合在一處之后,再加上一點點奇跡的火花…最后便引燃了仿佛毀滅一切的焰光。
即便是早有準備,但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竟然有參選者會如此的喪心病…哦,是槐詩啊,那沒事兒了。
就這樣,形象生動又貼切的將調律師這個稱號的破壞力以最直白的方式甩在了所有人的臉上。
即便是經過了框架和秘儀的層層壓制,讓那聲勢浩大的毀滅變得近乎過場CG,可結果依舊令大半個哨衛工業覆蓋在烈焰之中,工業和生產區已經被徹底破壞,廠房坍塌的聲音不絕于耳,大量的墻壁坍塌,飛起的磚石遍布了方圓數十公里的荒野。
倘若位置不是在人跡罕至的倫敦邊緣郊區的話,那么因此而引發的連鎖破壞和風暴所造成的財產損失就足夠財務部在拿到統計表格的瞬間痛哭失聲——你媽的,當初枯王來遛彎的時候造成的破壞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數了好么!
而現在,火焰在蔓延。
自鼓蕩的風暴之中…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槐詩的防毒面具,讓那一雙目鏡籠罩的眼瞳都仿佛化作了猩紅。
得益于哨衛工業的緊急警報和阻止撤離,槐詩用不著大費周章的去鬧出什么大動靜來驅除無辜的工作人員。
省了好大一番功夫。
這么一想,這群人其實還是挺好的。
就是喜歡造謠…
不過好在有自己,現在他們終于沒有造了。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槐詩輕聲哼唱,跨欄翻過了眼前閘機,然后從容的等待自己的隨行物品從安檢傳動帶中轉過來,打開挎包,從里面取出了防彈衣,最后將沉甸甸的突擊步槍掛在了肩膀上,揮手,向著暈厥在大廳中的工作人員們揮手道別。
遠方已經響起鋼鐵摩擦的高亢聲音,還有沉重的腳步聲。
仿佛暴雨,從大廳之后的走廊中疾馳而來。
來自哨衛工業的警衛們襲來!
裝備著根本不符合安保條例要求的大功率動力裝甲,加裝了各種殺傷性武器的‘安保用外骨骼套件’,面孔籠罩在繁復的目鏡之后,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已經完成了全員集結和整備,從戰場之上退役下來的士兵們再度變成了殺戮機器,筆直的撲向了槐詩的鎖在位置。
然后,便看到了那個站在大門口,仿佛迎接他們的身影。
就仿佛等待許久一樣。
熱情的揮手。
展示著手中的東西。
緊接著,在尖銳刺耳的火災警報聲中,他們的頭頂,消防噴頭便一個個炸開,在高溫和焚風的刺激之下,噴出了大量的液體,宛如暴雨。
遺憾的是,本應該流在管道中的自來水在半路上就混入了大量不應該攙和在其中的液體,導致味道變得如此刺鼻。
令他們的動作,僵硬在了原地。
停滯。
然后,終于看到了,槐詩手中的那個東西——帶著經年使用的刻痕和槐詩的統轄局內部編號,專門供應考古隊在深淵中使用的定制型打火機。
卡擦,一聲輕響!
轟!!!
一點鮮艷的紅色仿佛滴入魚缸中的墨水那樣,以恐怖的速度膨脹,在轟鳴中掀起風暴,熔流席卷,在颶風中凄嘯著擴散。
新一輪的巨響迸發。
焰光吞沒了一切!
指揮中心中,一個個屏幕在迅速的熄滅,在慘叫聲里,在那哼唱的歌聲中。
槐詩向前。
可是卻已經看不見他的蹤跡。
殘存的水在高溫中迅速蒸發,化為了蒼白的霧氣,又和劇烈擴散的濃煙混合在一起,染成了一片詭異的色彩。
就像是匍匐向前的巨獸,展露出變幻不定的猙獰。
“09小隊注意,04小隊任務失敗,請立刻前往園區前方區域配合07小隊展開攻擊,會有升華者支援伱們。”
指揮中心的上校下令:“會有兩架步行泰坦和兩輛打擊型戰車配合你們的行動,注意,目標破壞力評估為A級,請留意對方對常規戰術的反制,保持距離。”
“收到。”
園區內,在坍塌的道路上疾馳的裝甲車上,09小隊做出回應。伴隨著破裂廣場之上的急剎,開啟的車門之后,全副武裝的小隊魚貫而出,向著那一片擴散的黑暗舉起自己的武器。
而就在他們的身旁,兩座足足有九米余高的雙足型泰坦已經從倉庫中轟鳴著走來,攻擊模塊在瞬間展開,宛如蜂巢一般的榴彈發射器噴吐出致命的光焰。
源源不斷的對那一片污濁的霧氣降下毀滅。
熱成像設備透過焚風,根本無法捕捉到槐詩的位置,既然如此,那么就干脆連帶著這一片霧氣,徹底的毀滅殆盡!
爆破的巨響不絕于耳。
而就在火箭彈的覆蓋式轟炸中,兩座泰坦的身軀之上,兩側的機炮也在飛快的旋轉,槍管燒成了灼紅。
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狂暴的將載彈量消耗了整整二分之一。
而就在漸漸稀薄的濃煙之中,卻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目標蹤跡,甚至就連一個完整的東西都沒有,全部都變成了碎片和垃圾。
可槐詩呢?
槐詩又到哪里去了?
“全體保持警戒,搜尋目標!”
最前方,全員裝備了大型防御裝甲捍衛者的07小隊隊長發出聲音,即便是在厚重的鋼鐵之下,此刻面對這樣的場景,也不由得,汗流浹背。
渾身緊繃!
可不論瞪大了眼睛,怎樣使用各種設備去搜索,都找不到目標的源質波動。
隊長揮手,機械師后退了兩部,在手臂上輸入代碼,背后仿佛鐵箱一般的荷載展開,然后便有一只只仿佛金屬蜘蛛一般的自律型地雷迅速的爬向了殘留著火焰和濃煙的廢墟之中,尋覓著一切活物的蹤跡。
依舊,徒勞無功。
“逃走了?”
隊長疑惑的呢喃。
通訊頻道里,上校沒有回應,只是死死的咬著牙,飛快的翻看園區各處的監控。
在哪兒?在哪兒?在哪兒?
這又是什么?調虎離山?他在故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亦或者說,另有圖謀?
從未有過如此令人不安的體會。
明明面對只有一個敵人,可是卻比挑戰一整個陷入瘋狂的污染城市更加的讓人焦躁…
“不要放松警惕,繼續保持戒備,搜索目——奇美拉,你們在做什么?!”通訊頻道中,傳來了上校的質問。
可是,卻無人回應。
就在代號奇美拉的泰坦駕駛艙內,駕駛員的渾身僵硬著,臉色蒼白,呆滯的看著眼前的屏幕,還有機身正面的攝像頭之外,那個蹲在泰坦的肩頭,好奇俯瞰的身影。
仿佛魚眼濾鏡一樣,從上方垂落的面孔在透鏡的處理之下就產生滑稽的變形,將那一只好奇的眼睛放大到了極限。
伸手,敲了敲泰坦的腦門,好奇發問:
“誒,你們在找啥呢?”
無人回應。
本應該發動攻擊的,本應該在確認目標的瞬間就做出提醒,本應該有很多更加恰當和更加迅速的反應處理。
可是,在看到那一只眼睛的瞬間,駕駛員的腦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
也忘記了自己是誰。
所能感受到的,除了冰冷之外,便只有漸漸接近的死亡。
如此清晰…
“不喜歡說話嗎?”
短暫的沉默里,槐詩疑惑的挑起眉頭,忽然一笑:“那可以同我握手嗎——”
而屏幕上當那一張面孔露出了微笑,隔著攝像頭向著自己伸出手掌的瞬間,凝結成實質的恐懼便已經徹底的撕裂了靈魂。
滿盈的惡意溢出,仿佛瀑布一樣,淹沒了他的理智。
“走開!走開啊!”
泰坦咆哮:“走開!!!”
駕駛員瞪大眼睛,癲狂吶喊,尖叫,嘶吼。本能的扳動操作桿,發起進攻。
毫無章法,毫無道理的,傾斜火力。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幻象,已經吞沒了他。
看不見盡頭的鮮血,數之不盡的尸骸,還有永無休止的戰斗…那些銘刻在記憶之中的恐怖陰影,再一次的卷土重來。
仿佛棺材之上的墓土,一鏟又一鏟,在黑暗和絕望中,將他淹沒。
而就在駕駛艙內,空氣循環的柵格之后,有一線嫩綠悄無聲息的探出,帶著些微嫩紅的骨朵綻放,花香氤氳著,如此的…沁人心脾!
在地獄里…
就這樣,將其他人也拖入了地獄。
自歇斯底里的癲狂之中,雙足泰坦已經解除了最后的安全模塊,全武器激活,鎖定周圍的一切活物。
那些沖上來的尸鬼,那些想要鉆進駕駛艙里的怪物,還有那些正在向著自己吶喊著什么的幽靈…
“死,都給我死,都給我死!!!!”
廣播之中,駕駛員在狂笑。
在上校的監控里,瘋狂的泰坦已經沖入了友軍之中,榴彈發射器再度發射,機炮橫掃,溶解型激光發射器,電磁破壞刀。
屠殺已經開始了。
上校閉上了眼睛。
“他媽的…”
緊急制動程序啟動。
在反應過來的瞬間,泰坦的操作權就已經從駕駛員的手中奪走,但短短的幾秒鐘,卻近乎將過半的友軍摧毀。
電磁破壞刀斬碎了近在咫尺的戰車,已經險些貫入了另一具泰坦的駕駛艙之中。
狼藉的尸骸之中,只剩下鋼鐵的死尸佇立。熄滅了所有燈光的駕駛艙里,回蕩著空洞又絕望的笑聲。
最后,有亮光一閃而逝。
槍聲熄滅在黑暗里。
然后,再無聲息。
“他死了。”
一個遺憾的聲音從頻道中響起。
自泰坦的殘骸之上。
槐詩撿起了地上染血的耳麥,對另一頭說:“他其實一直在害怕,只是假裝很有勇氣。他本來已經離開了戰場,過上了夢一樣的平和生活。
現在,他被推回了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噩夢里,死掉,因為你們的偉大計劃和目的。”
“士兵為命令而死。”上校冷漠回應:“我們不需要來自敵人的憐憫。”
“不,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死在我的手中。而他們本不至于如此…”
在那些呼嘯而來的子彈和巨響之中,槐詩在捏碎耳麥之前,最后道別:
“——你要記住,上校,這都是你們的錯。”
而就在那一瞬間,爆燃之后殘存的晦暗云層之中,怨憎的血色鴉群終于顯露蹤跡。而就在鴉群更高處,龐大的輪廓隱隱從云層的最深處浮現,悔恨的鐵鯨長鳴!
從地面上整個龐大的生產區,再到地下錯綜復雜的結構和十六個布防區域中,刺耳的警報聲響起。
而槐詩,踏著鐵的尸骸,向前。
終于抬起了手中的武器。
向著敵人,扣動扳機。
啊,月初第一天,又要被卷了QWQ,求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