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倒了血霉的這種感覺,不是沒有過。
而加入了藝術部之后,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多。
當弗朗西斯科抽中了參戰的下下簽的時候,已經感覺自己的霉運達到了巔峰了,可沒想到,竟然還能在自己最安逸和舒適的據點里,再創新高!
此時此刻,在槐詩的凝視中,弗朗西斯科的嘴唇囁嚅著,淚光盈盈。
腦中浮現出藝術部同事們的笑臉和鼓勵。
只想說一句媽賣批。
那群狗逼,一定作弊了!
“不好意思,走,走錯了。”
災厄樂師弗朗西斯科艱難的擠出了一個笑容,后退:“啊哈哈,沒想到負責人還在忙,是我打擾了,打擾了。”
他轉身,扯著身后的末日畫家吉賽爾想要跑路,卻聽見了身后令他如墜冰窟的聲音。
“你好像認識我?”
“…呃,啊,這,對對對,槐詩嘛,我知道!最近協會里最強新人嘛,厲害的要命,久仰久仰。”
說著,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加速逃離。
可是,卻聽見艾晴斷然的聲音:“你們兩個,也是參與者吧?”
“啊這…”
霎時間,弗朗西斯科和吉賽爾的動作停滯在原地。
“一起聊聊?”
從他們的肩膀之后,槐詩緩緩探頭,在他們耳邊低語,聲音如此輕柔。
宛如冥府的邀約。
三分鐘后,演奏廳的會客室內。
溫柔的燈光下,負責人端上了紅茶和茶點,躬身離去。
槐詩正好肚子餓了,捏起了餅干來嚼的嘎嘣脆,可看著對面沙發上拘謹的兩人時,就和煦的說道:“放松點,別緊張嘛,就當自己家一樣。
咱們就是朋友之間聊聊天…”
呵呵!
兩人臉上笑容禮貌,心里已經開始同步罵人了。
后背上冷汗淋漓。
“那么,既然大家已經互相認識了,那么我就不見外了。”
槐詩吃完之后,擦了擦嘴,仿佛老朋友一般熟稔的口吻說道:“這里很好。”
“嗯嗯嗯。”
弗朗西斯科瘋狂點頭。
“我很喜歡。”槐詩說。
“對對對。”吉賽爾對槐詩的眼光表示贊同。
“所以——”
槐詩告訴他們:“接下來這里就是我的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看向對面:“我的話講完了,誰同意誰反對。”
弗朗西斯科的神情變化,咬牙:“我不…”
“我同意!”
吉賽爾已經脫口而出。
轉瞬的遲滯之后,兩人對視了一眼,自短短瞬間的交流中,察覺到了對方的想法和心意,瞬間恍然。
“我同意。”弗朗西斯科斷然改口。
然后就聽見吉賽爾肅然糾正:“我不…”
兩人又愣在了原地,再次看向對方的時候,眼神就變得更加簡單了。
你媽的…
搞什么?
可到最后,終究是災厄樂師和末日畫師的骨氣占據了上峰,亦或者是貸款和預算所賜予的勇氣。
“我不同意!!!”
兩人齊聲反駁。
“很好。”
槐詩點頭,早在預料之中,倒也沒有忽然跳起來一個大逼兜把人打的滿地亂轉,只是說:“那就劃出道來,文斗武斗都好說。”
他說,“以實力來決定好了。”
一時間,沉默里,兩人齊刷刷的吞了口吐沫。
然后,點頭。
背負著未來的預算和藝術部的期望,兩人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緣,即便是不為了藝術部那幫沒良心的東西,為了自己的頭銜和稱號,也絕對不能退讓。
而槐詩,展顏一笑。
瞬間,殺意不見,仿佛春風拂面。
“不過,既然你們兩位都是參與者的話…”他熱情的問道:“如果輸了的話,是否棄暗投明一波呢?”
“…”兩人陷入沉默。
彼此對視,只可惜,這一次互相看再多,也沒能交流出個什么來。
“不急,你們可以慢慢考慮。”
槐詩并不著急得到自己的答復,也不打算以強勢壓人。
再怎么說,自己也算個帶藝術家,傳出去讓人在業界同事們跟前說自己張狂霸道,多不好啊…這種事情,最重要的,當然是以德服人。
“放心,我不會這么急著趕你們走,畢竟先到先得嘛。”
他友善的建議道:“只是,時間已經不早了,能不能請你們把房間讓出來,好方便我們休息呢。”
“好說好說!”
弗朗西斯科和吉賽爾瘋狂點頭。
在乖乖交出了自己的鑰匙之后,槐詩似乎終于心滿意足,拿起了他們的鑰匙,帶著艾晴離去。
只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回頭,看向剛剛才松了口氣的弗朗西斯科,有些懷疑:“對了,你們不會趁著這個機會逃跑吧?”
“啊哈哈哈,您說什么呢!”
弗朗西斯科震聲大笑,瘋狂擺手:“這可是賭上樂師榮耀的對決,怎么可能跑路!”
“哦,那就好。”
槐詩欣慰一笑,輕輕的為他們關上了門。
寂靜里,兩人沉默的對視,傾聽著那腳步聲漸漸遠去,許久,弗朗西斯科向著吉賽爾緩緩點頭。
真的走遠了。
以弗朗西斯科的絕對聽力和堪稱恐怖的音域感知,即便是在喧鬧集市中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夠清晰的說出是幾階幾調,斷然不可能出錯。
頓時,吉賽爾揮手,油彩猛然從地上升起,籠罩了兩人,幻化為他們的模樣開始爭執商討。
而就在畫布的偽裝之下,兩人已經悄無聲息的靠近了窗邊。
撒開腿,潤了!
開玩笑呢?
那可是槐詩啊!
槐詩!
曾經統轄局的雙花紅棍,天國譜系的災厄之劍、理想國的調律師,在地獄里戰天戰地戰一切,還跟枯王掰過手腕的變態級變態啊!
自己堂堂災厄樂師,現境罕有的藝術大師,犯得著跟這種戰斗力離譜到了深淵之底的怪物搞什么掰頭么?
人貴自知。
而弗朗西斯科尤其自知,哪怕讓槐詩自縛手腳,再加上吉賽爾大家二打一,這都絕對沒指望!
這還不潤,等著白給呢!
“快點快點,速度快點!”
在狂奔之中,他不滿身后的吉賽爾速度太慢,連聲催促。跑到了墻角之后,主動蹲下來,拍了拍肩膀:“你先上去,然后拉我。”
都這個時候了,吉賽爾也當然不可能掉鏈子,果斷踩著他的肩膀無聲起跳,扒拉著墻頭就已經上去了。
然后…
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她又乖乖的下來了。
“我想了一下,答應了人家又跑路,這樣不好。”吉賽爾嚴肅的規勸道:“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回去?”
弗朗西斯科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回去等死么?機會難得,你不跑我可就走了嗷。”
說著,就奮身一躍,扒住了墻頭,跳了上去。
然后,在沉默里。
重新,跳了回來。
“你說得對!”
弗朗西斯科嘆息著說道:“我母親從小就教我做一個正直的人,言必行,行必果,既然答應了人家的事情,怎么能夠半夜逃走呢?”
“是啊是啊。”吉賽爾瘋狂點頭。
“走!我們回去吧!”
弗朗西斯科昂起了頭,昂然說道:“真正的樂師,從不畏懼挑戰…明天,咱們就堂堂正正的,一決勝負!”
“是啊是啊。”
在墻外面,那一條不知何時匍匐在黑暗中的大蛇無聲的游曳著,感覺到腳步聲遠去,便不由得吐著芯子翻了個白眼。
這倆貨的戲真他媽多。
短暫的一夜如此漫長,窗外的夜空中有時會亮起火光,很快,又消失不見。
對于倫敦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這注定是難眠的一夜。
而對于槐詩…他甚至還在打呼嚕。
如此香甜。
翌日,中午。
在看完今天的報紙,吃過了一頓午飯之后,槐詩再度推開了會客室的大門。
看到了沙發上兩個如坐針氈的家伙。
“姑且再問一下…”他好奇的說:“你們改主意了么?”
兩人沉默著,最后,無聲的搖頭。
終究是再沒有退讓。
“即便是被強權脅迫,依舊沒有放棄自己的職責和操守,我覺得這樣很好。”槐詩笑了:“我很喜歡你們。”
“既然如此…”弗朗西斯科眼睛一亮。
“既然如此,我一定會尊重對手,全力以赴!”槐詩肅然說道:“絕對不會讓你們留下絲毫的遺憾!”
不不不,我們太特么想要遺憾了。
不如你就放個海吧…
“那么,兩位誰來?”
槐詩問道。
弗朗西斯科和吉賽爾不假思索的,同時,踏前了一步。
“一起?”槐詩問。
“不,分開。”
弗朗西斯科搖頭,鼓起勇氣,向槐詩提出要求:“我們的能力會互相干擾,而且,我能代表的只有音樂部,她代表的是油畫部,目前料理部的人已經缺席了。
我們藝術部派出的三人里,只剩下兩個。
也就是說,如果你想要在對藝術部的斗爭中獲勝的話,必須和我們分別打一場,獲得三分之二的勝利。
不然的話,哪怕輸一局,我們都無權投降認輸。”
艾晴皺眉想要說話,可槐詩率先點頭。
“可以,就當做用來獲取你們認可的誠意好了。”
槐詩不假思索的應允,然后再度問道:“只是,倘若我贏了的話,能否請兩位認認真真的同我身后這位上司,談一談待遇和條件呢?”
兩人微微一愣,沒想到槐詩竟然這么好說話。
在短暫的錯愕之后,對視了一眼,最終,無奈點頭。
接下來,吉賽爾先提起了自己的工具包。
“那么,我們開始吧。”
她說。
“不用換個地方?”槐詩看向周圍。
從天花板到地毯,就連桌子上的擺件都是古董,打壞一件的話,要陪好多錢吧?
“不必。”
吉賽爾搖頭,再度,向槐詩踏出了一步。
那一瞬間,她手中,沉重的畫具包墜落在地,發出了悶響。
整個人的身體仿佛驟然輕盈了起來,毫無重量。
不,就是真的,沒有任何重量!
因為隨著她的邁步,她的身體竟然也像是畫布一般的舞動了起來。微微轉身的時候,便浮現出了那令人瞠目結舌的厚度!
如紙一般的纖薄。
不對勁!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槐詩眼前的吉賽爾,已經變成了一幅油畫!不,他忽然有一種詭異的預感:或許,從一開始,吉賽爾就是這副樣子。
只不過,就連自己也未曾察覺…
破空之聲炸響。
槐詩不假思索的前突,一步跨越了彼此的距離。
近在咫尺。
揮拳!
可就在那一瞬,他的動作卻戛然而止,緊接著,以比來時更加夸張的速度,向后彈射而出。
遺憾的是,已經晚了。
就在他的面前,吉賽爾無聲的潰散。
溶解。
從仿佛歲月侵蝕一般剝落的皮膚之下,海量的油彩,井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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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求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