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象牙之塔的維護和修整之后,原本鸚鵡螺號所配備的主炮跨深度打擊質量武器·捕鯨叉也煥然一新。
雖然由于資金和材料的限制,暫時無法再為它打造原本就連部分小型統治者都能夠一擊重創和桎梏的專用炮彈,不過大宗師米哈伊爾依然在百忙之中,拋下了即將收尾的天獄堡壘,專門為它量身定做了足足四十八發重質量湮滅咒彈。
當然,那種一發下去能夠蒸發掉半個象牙之塔的戰爭工具是絕對不可能運用在劍圣身上的。
否則的話,一不小心,老前輩沒了,槐詩自己恐怕也要玩完。
甚至他就連用來常規洗地地獄殲滅導彈都沒有動用,只是純粹的抽取了源質,在極近的距離,在這短短的瞬間進行了一次聚合打擊。
在尼莫引擎的推動之下,數十道源質武裝自爐中裂解,海量的災厄和奇跡彼此碰撞,將光與影的源質質變徹底激發,聚合為動蕩的烈光,發射!
大量金屬蒸汽凝結成了閃耀如星塵的鐵砂,混合在其中,便形成了足以將一切防御盡數貫穿的暴雨。
此刻,浩蕩烈光奔流而至,照亮了那個枯瘦的身影。
上泉抬手,漫不經心的劃下,潮聲戛然而止,仿佛也被劍刃之上涌動的莊嚴意志所殺死,光流自劍刃之下開辟,向著兩側飛出,燒化了大片的隔熱裝甲,粘稠的鐵漿蜿蜒著流下,嗤嗤作響。
“如同清風拂面,愜意非常。”
上泉撐著劍刃,枯瘦的脖子將頭顱撐起,科科怪笑:“槐詩君,你是這么溫柔的人嗎?真好啊,我最喜歡你這樣講道理的對手啦。”
講道理?
槐詩面無表情。
這哪里是自己講道理?分明是對面那個老東西不講道理才對!
“那也是極意?”他好奇的問。
“那也需要極意?”
上泉瞥了瞥兩側焦痕,在嗆咳中似是嗤笑:“只是順應其勢,將其如流水一般破開而已,難道還需要更精深的技巧么?”
一滴粘稠的口水從嘴角落下,落在了他的衣領之上。
帶著老人所獨有的渾濁腥臭。
浸染的痕跡如梅花。
“逃吧,槐詩。”
他含混的說:“我要過去了。”
那一瞬間,死亡預感驟然從靈魂之中迸發。
當枯瘦的老人踏步上前,那一張蒼老的面孔就極其突兀的跨越了漫長的距離,近在咫尺。
聽不見破空的聲音,感受不到腳步和地面碰撞時的細碎震蕩,甚至就連紊亂的白發都未曾有任何的飄曳和變化。
就仿佛空間被唐突的省略了。
槐詩的位置也被省略了,連同他的允許一起。
沒有征求過他的同意,便有無形的力量將他,送到了他的對手面前。
而在那里,上泉雙手中,垂落在地面的刀鋒微微翻轉,劍刃向上,向著槐詩的下陰、腹部、胸膛、喉嚨乃至頭顱升起。
并非什么令人驚悚的劍技,只不過是標準到甚至稱得上刻板的基礎劍術。
逆風!
可在上泉的手中,卻像是憤怒的星辰掙脫大地,向著天空升起那樣,散發出震人心魄的凜然兇威。
大地震蕩。
槐詩猛然踐踏在地上,身體借勢后仰,倒飛而出,險而又險的躲過了這問候般的一劍,緊接著上在他腳下碎裂的地板之后,便有焚燒的憤怒巨牛破鐵升起,向著劍圣沖去!
鋼鐵摩擦的聲音一閃而逝,上泉面無表情的左踏一步,踩在熾熱的地面上,抬起的刀鋒便像是等候著對手送上門來一樣。
讓源質化身在自身的沖擊中被從側面切開。
足以比擬鋼鐵的肉和骨裂開了一道深邃的縫隙,很快,消散在虛空里。
而不等劍圣再度反應,槐詩便揮手,裂開的頂穹之后,數之不盡的鐵塊如暴雨那樣灑下,在云中君的意志之下,向著上泉雜亂!
可他還沒有落地,便看到令人心冷的鐵光一閃而逝。
成百上千的鐵錠立方體便齊齊自正中裂解開來,缺口平滑如鏡,脫離了槐詩的掌控之后堆積滿地。
而無數碎鐵之間,上泉抬起了眼眸。
遺憾輕嘆。
“我都叫你逃的”
就在原地,他抬起劍刃,遙遙對準了半空中槐詩的面孔,擺出了突刺的架勢。
下一瞬,劍刃之光有如流星,飛迸向前!
在這不足眨眼的瞬間跨越了漫長的距離之后,再度近在咫尺。莫大的壓力從劍刃之上升起,如有實質的恐怖意志將空氣都徹底封鎖,不容許任何的逃避和躲閃。
就那樣,向著槐詩的面門,寸寸逼近。
當劍刃之上的鐵光從槐詩眼瞳的倒影之上浮現時,那一片漆黑中,驟然又凜冽的雷光升騰而起!
迸發!
巨響轟鳴。
毫無征兆的,一道熾熱的電光從天而降,劈向了上泉的身影。
而當槐詩雙手合攏的瞬間,無數被切裂的鐵錠就在他的意志之下收縮合攏,形成兩道鐵壁,向著面前的老人碾壓著合攏。
緊接著,雷霆碎滅,鐵壁自正中齊腰而斷,絲絲縷縷散逸的電光散逸。
上泉踩在斷壁之上,一只袖子上留下了一道焦痕。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被燒紅的劍刃,啐出了一口帶著隱隱血絲的濃痰。
“隨地吐痰不好吧,上泉前輩。”
槐詩輕嘆:“我可聽說瀛洲人最講禮貌了。”
“你也沒貼禁止隨地吐痰的標語啊。”
上泉毫不在意的回答,瞥著他驟然吞吐不定的電光,“唯獨這一招,帶勁兒起來了啊,小子。”
“您能滿意最好。”
槐詩微笑:“當然,如果您覺得差不多得了,興盡而歸的話,我也可以舉雙手歡迎。”
“這才是剛剛熱身結束呢,槐詩。”
上泉甩手,燒紅的劍刃就斷成了兩截,被他毫不憐惜的拋到了一邊,緊接著,向著槐詩勾了勾手指:“聽說你這邊的貨不錯,可為什么老前輩在這里站了這么久了,還不主動一點伴手禮獻上來呢?”
槐詩忍不住嘆氣。
老前輩就是老前輩,逼格就是不一般。專門來揍人裝逼就算了,竟然還要受害者給提供作案工具。
還整得挨揍都好像是自己榮幸一樣。
“別著急啊,閣下,我這邊還在準備呢。”他耐心的勸撫道,“只是擔心東西有點多,怕您不太好拿。”
話音未落,便有雷鳴再度從頂穹之上爆發。
厚重的水汽逆著大地升上了頂穹,瞬間,就化為了漆黑的陰云,雷鳴電閃,肅冷凄厲的光芒閃耀。
緊接著,一道細長的鋒刃便自雷霆的鍛造之中緩緩浮現,從云層之中探出…
再然后,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短短的幾個瞬間之后,漫天的鐵光高懸,數之不盡的太刀已經對準老人枯瘦的身影,纏繞著絲絲電光,鋒芒畢露。
“您隨意。”
槐詩微笑著攤手,“想拿多少都可以。”
那一瞬,漫天鐵雨向著大地墜落,瞬間吞沒了一切。
可在槐詩的目光之中,一切都仿佛慢得不可思議,在全神貫注的凝視之下,能夠看到那老人隨意向著天空伸出的手掌。
輕而易舉的合攏雙指,鉗住了一柄直奔面門的鋒刃,再然后,便隨意的向著槐詩拋出。
輕易的動作,卻迸發出足以壓制漫天雷鳴的巨響。
自半空中回旋的太刀一路斬碎了不知道多少同類之后,向著槐詩的頭顱橫掃而至,緊接著,被槐詩握住了刀柄,懸停在半空。
劍刃之上遍布裂隙,瞬間碎裂成塵埃。
可在漫天的劍雨中,那老人大笑著,踏步上前,雙手隨意的持握著無限量大放送的武器,隨意的揮灑,劈斬,便將那些刺向自己的武器,釘在地面上的刀鋒盡數擊潰。
當兩柄太刀在手中的時候,仿佛世界也在隨著他的動作回旋。
颶風憑空掀起,向著四面退出。
數之不盡的利刃便在裹挾之下飛出,釘在了每一寸大地之上。
輪椅后面,隨從踉蹌的后退。
而在無數飛迸的利刃面前,008巋然不動,身體如同幻影一樣,任由無數利刃穿過,無動于衷。
至于槐詩,已經被風暴所吞沒。
沒錯,難以言喻的、宛如天災一樣、無法躲避的風暴…
就在他的面前。
在他的感知之中,那個垂垂老矣、仿佛在下一瞬間就即將倒斃的老人,此刻卻開始了溶解,崩潰,和擴散。
從人的輪廓中超脫,化為了不定型的、無法言喻的,無孔不入的…風暴!
當兩柄劍刃交錯著斬落的瞬間,虛無的風暴便短暫的自現實中投影出致命的一隙,可更多的時候,卻根本絲毫無法鎖定和察覺。
敵在何處?
無處不在!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自己的敵人,在上泉的揮灑之下,就連槐詩所締造出的鋼鐵,也化為了噬主之刃。
純粹而基礎的劍技,在他的手里,便勝過一切秘技與奧傳。
唐竹、逆風、袈裟斬、逆袈裟、橫切、突刺…
明明都是早已經耳熟能詳、習以為常的‘節拍’,但在上泉的雙手中,卻演繹出了槐詩未曾預料的恐怖篇章。
槐詩周身,殘影不斷的閃現,刀鋒、劍刃、斧、戟、鎖鏈和鐵錘,源質武裝變幻不定,化身顯現,又旋即消失。
凌駕于對手數十倍以上的數量,反而被上泉輕而易舉的壓制在了劍刃之下。
空氣中只有鋼鐵和鋼鐵碰撞的聲音不斷的迸發。
在上泉手中,太刀不斷的崩裂出一道道缺口,在粗暴的運用之下崩潰,又旋即被他隨意的從地上拔出一把,再度向著槐詩斬下!
“啊,絲竹悅耳、舞姿妙曼…槐詩,我這難道是在逛吉原的窯子么?都是些不像話的玩意兒啊。”
老人嘶啞的怪笑著,“為何不見鸚鵡螺的炮擊呢?還有你的神跡刻印呢?那一把在無盡之海上斬滅黑潮的天闕之劍呢?”
“為何不拿出來?”
他踏步上前,枯瘦的身體隨意的迫近,擊潰了殘影之后,前突,手中的利刃隨意的透出,貫穿空氣,擦著槐詩的面孔飛過,深深的釘進了墻壁之中。
那一張遍布老年斑的面孔之上,雙眸早已經在怒火煎熬之下化為猩紅,宛如惡鬼:“看不起人也要有個限度才對,小鬼!”
槐詩面無表情,抬手,美德之劍橫掃,將上泉劈斬的軌跡封鎖:“劍圣閣下不也到現在,都沒有動用過圣痕和自己的極意么?”
“況且”
他停頓了一下。
在他的手中,雷鳴再度迸發。
整個鑄造中心陡然一震,高亢的巨響在象牙之塔中彼此回蕩,數之不盡的煙塵升騰著,很快在創造主的框架之下被抽走。
可在那一瞬間,整個鑄造中心的轟然鳴動所迸發出的恐怖力量,雷云之中所醞釀的雷霆,無數利刃的鳴動,已經匯聚在了槐詩的手中。
無限制的疊加!
令那一具化為鋼鐵結構的手臂也難以負載這令人瞠目結舌的偉力,隨著鐵拳的推進,悍然擊潰了上泉雙手之中的利刃。
向著他的面孔,毫不留情的砸下。
極意·交響!
那一瞬間,上泉終于…后退了一步。
猙獰的笑容消散。
枯瘦的身體在爆發的颶風里緩緩滑出,宛如憑虛御風一般輕易,很快,再度自刀劍的叢中站定。
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便看到塵埃和碎鐵之中走出的那個身影。
渾身繚繞著雷光和火焰,槐詩面無表情的拖曳著手中的莊嚴長劍,向前。
瞥向眼前的對手。
睥睨。
“我們果園健身房的人,收拾一個老東西,難道還要靠外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