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們家有問題。”
聽完這句話,里見琥珀感覺這個世界的奇幻程度又上升了。
看向槐詩的眼神分外古怪,“你怎么可能覺得我們家沒問題?但凡有眼睛都應該知道不對的吧?”
“誒?”
槐詩有些愕然,旋即尷尬:“我家以前就是這樣啊,我還覺得挺正常…”
里見琥珀翻了個白眼。
“人只要多了,在哪兒都會出問題。錢一旦多了,沒有問題也會有問題的。里見家有問題不奇怪,沒問題才見鬼呢。”
“不,我確定了一件事情而已。”
槐詩輕聲感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佐佐木為什么不愿意露面,而是執意在暗中追查介錯殺人魔的線索。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發現,里見家已經不可信任了。”
停頓了片刻之后,他的神情陰沉起來:“也就是說…狀況再糟糕一點的話,介錯殺人魔說不定現在就藏在里見家里,對不對?”
里見琥珀沒有說話,只是聳了聳肩。
“你覺得會是誰?”
槐詩凝視著她,她也在看著槐詩,沒有說話。
槐詩也不說話了,直勾勾的看著他,好像打算用念力逼迫她說點啥。
“槐詩,我請你來不是來讓你當偵探的。”
“工具人身兼多職難道不是很正常么?”槐詩抽煙,斜眼看他:“況且,當初不是你把這件事兒告訴我的么?怎么你們姓里的都一個樣子,說話一套一套的,前面一個樣,后面一個樣,怎么說都是你們有道理吼?”
“當初和現在不一樣…”
里見琥珀面無表情的回答,“你如果單純是工具人的話,我會放心把你往泥坑里推,用到七千萬回本的那種,但真希不同,她與這些丑事無關。”
槐詩啞然:“你竟然真的在為真希打算?”
“不然呢?有機會,誰不想做好人。”琥珀搖頭:“區別就在于,出了事兒,誰能站出來做惡人而已…”
槐詩嘆息,“說真的,我現在看誰都像是殺人魔,包括你在內。”
“那真希呢?”琥珀問。
“算了吧…”槐詩搖頭,“我第一個排查的就是她,可她連捏個菜刀都費勁兒,那么點體重和力氣,別說砍人脖子,砍雞脖子都費勁兒。就別難為她了。”
“未必不可能吧?”琥珀追問。
“不是未必,是絕對不可能。”槐詩斷然的回答她,“以她那樣的體力和狀況,全世界只有一個人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那個人我們都認識,不是么?”
琥珀的眼角狠狠的跳了兩下。
沒有說話。
還能是誰呢?
羅嫻。
如果是嫻姐的話,手里捏著一張小紙片說不定都能從奈良殺到京都去…但如果真是她,根本用不著藏頭露尾,拿著廚刀都能把里見家的人殺絕了。
或許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具備那樣的才能,但也絕對不可能是真希。
這概率小的比槐詩出門買包煙遇到八個毀滅要素都還夸張。
“你對她可真信任啊。”
“信任是相互的,琥珀。”
槐詩看過來,盯著琥珀的眼睛:“所以,回答我,你是介錯殺人魔嗎?”
琥珀被逗笑了,忽然問:“槐詩,你難道會恨自己的家人么?”
“看情況。”槐詩說:“雖然偶爾很想打一頓,但要說不共戴天的那種恨還真說不上。實在過不到一起,分開過日子不也一樣么?”
“真好啊,槐詩。我也很想像你一樣,可惜我做不到那么寬容。”
琥珀掐掉煙卷,踩滅,平靜的看著其他地方:“有很多次,我都很想殺掉那群丟人現眼的蠢貨,但很遺憾,這個世界上連累別人的豬隊友是死不完的。
更遺憾的是,我不能那樣做…介錯殺人魔可能是這里的任何一個人,但唯獨不可能是我。”
那樣的神情充滿了遺憾和惋惜。
以及,無從作偽的羨慕。
槐詩嘆息:“你對這里要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妨明說。拿出點那些家伙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的證據來,拉上東夏譜系,咱們組團下本,我陪你從門前殺到門后去,不比現在和別人比做菜簡單么?”
“那樣的話,里見家也完全不存在了吧?”
琥珀搖頭,“建立一個家族會需要很多年,很多人的努力,但毀滅一個家族卻只需要一瞬間,一個人犯蠢。
我不會為了毀掉這一切才回來的,也不是因為你擅長砍別人腦袋才雇你,不要搞錯了。”
“聽起來真是對我抱有巨大期望啊。”
“誰說不是呢,王子閣下。”
琥珀最后看他一眼,認真的說:“就用心做好廚師這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其他的用不著操心了。”
揮了揮手,琥珀轉身離去。
結果到最后都沒告訴槐詩她的懷疑目標。
被糊弄過去了。
不過,這一份對于真希的關愛倒是令槐詩對她改觀了不少。哪怕對于她而言,不過是指縫里漏出的一點余裕…
隨手將手里轉著的打火機塞進了口袋里,他轉過身,走出門外,就看到陽光下等待許久的少女。
正在驚喜的向著懷紙小姐興奮揮手。
真希。
“懷紙小姐辛苦啦,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接著關懷的借口,真希抓住懷紙小姐的小手兒,仔細的揉捏端詳,“我好擔心你啊…沒有出事兒就好。”
不,怎么看都像是你在饞我的身子吧?
槐詩開始頭疼了起來。
不著痕跡且用力的將手從她的束縛里抽出來,然后抬起手,頂在她的腦門上,抵擋著整個人都快撲上來的真希,保持了一點安全的距離——他可沒有胸部這種東西,萬一亂摸的時候被摸到什么莫可名狀的恐怖之物可怎么辦?
“只不過是這么一小會兒,你沒必要這么著急吧?”
“因為很擔心嘛!”真希頂著她的手努力的向前,一不小心就說出了心里話:“角山叔叔說那群老頭兒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我覺得他們就是垂涎懷紙小姐的美色啦…”
便利店里的小本子里不都是這樣的劇情么?
一旦被抓住什么弱點,就會被那群變態老東西強迫著做這樣和那樣的事情,想到這一點,真希就想要咬手帕,心如刀絞。
已經不知道是羨慕還是義憤了。
“給我正經一點好么?”
槐詩的手指曲起,毫不留情的敲在她的腦殼,撇嘴:“大家姑且算是友好的進行了商談,澄清了流言,解除了誤會,保留了意見之后,會議就在一片融洽的氛圍里落幕了。”
“啊,好官腔!”
“反正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的裝腔作勢而已,沒必要在意。”槐詩說:“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擔心晚上睡哪兒。房子都被打爛了,怎么辦?”
“這個不用擔心。”真希再次興奮起來:“角山叔叔給我們換了好大的房子!就連廚房都比以前寬敞了好多…后面還有私人溫泉哦!據說對皮膚很好呢,回去之后一起泡溫泉吧!”
“溫泉?算了吧,我對熱水并不感興趣。”
“誒,一起嘛,一起嘛!”真希搖著看不見的小尾巴,繞著懷紙小姐來回的跑,眼神期冀:“懷紙小姐的皮膚這么好,泡一泡,也讓我沾沾光嘛。”
槐詩只能仰天嘆息。
不是沾光不沾光的問題,是你的一些想法能不能見光的問題啊姑娘。
“不要。”
他果斷拒絕:“累了,回家睡覺。”
“好吧…”
真希失落的跟在旁邊,垂頭喪氣的樣子總讓槐詩覺得他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一樣。
他嘆了口氣,忍不住搖頭:“好歹是要競選家主的人了,真希,不要總是像小孩子一樣。”
“反正就是走過場啊。”真希滿不在乎的搖頭:“家主什么的,那是琥珀堂姐和久靜堂兄他們應該去操心的事情,我光是想想每天要去和那些老頭子打交道就難受的不行,太可怕了…”
“誒?明明一開始決定競選家主的時候還一副我很厲害的樣子啊。”槐詩嘖嘖感嘆:“我倒是覺得,你如果認真起來,一定會上手很快。”
“這不一樣啊,雖然以前做過那樣的夢,但現在感覺完全和想的不是一回事情。”
真希移開視線,看向其他地方,低聲嘟噥著:“反正,如果讓我一輩子待在這種地方,我肯定會受不了的。
就算是有很舒服的大床和能賺很多錢,也肯定會很難過。反正我就是很土啦,電視機里的生活不適合我。”
這么說的時候,就讓人感覺有種鄉下人破罐子破摔坦蕩感。
讓槐詩不知道究竟應該同情還是驚訝。
只是有點擔心。
“真希,你還好吧?”
“…抱歉,只是一想到廚魔對決結束,懷紙小姐就會走,就有些難過。”
真希耷拉著腦袋,牽著槐詩的袖子,可憐巴巴:“之前看上去再威風八面,也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一旦沒有了懷紙小姐,我就一定會被打回原形啦。不能再多留一段時間嗎?”
“抱歉,那恐怕很難,畢竟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
槐詩無奈的回答,“不要難過,就算是我不在,琥珀也一定會照顧你的。”
“但那和懷紙小姐不一樣啊。”
真希搖頭,“我知道琥珀堂姐肯定不會在意,但我不想過寄人籬下的生活。從小媽媽就一直說,不勞動不得食。想要真正過安心的生活,果然還是得去安安穩穩的找一份工作吧?”
“嗯?這是已經想好了嗎?”
“嗯。”
她想了一下,確信的說:“雖然稱不上夢想什么的,我已經有未來想要做的事情啦。”
少女的樣子罕見的認真,那么嚴肅又鄭重,好像生怕懷紙小姐會不同意那樣。
期待他的認同。
槐詩愕然許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有目標是件好事啊,不過能不能告訴我具體的內容嘛?”
“啊,這個是秘密哦…感覺說出來會很好笑的樣子。”真希躲閃著他的視線,不好意思的說:“等做得到的那一天,再來告訴懷紙小姐吧。”
槐詩笑了起來,“那就要加油啊。”
“嗯。”
真希用力的點頭,也笑了起來,提議道:“懷紙小姐,晚上我煮粥吧,還可以煎一點多春魚。”
“好啊。”
“吃完一起泡溫泉。”
“不行。”
“誒?泡嘛泡嘛!”
“不可以,我有狂犬病,怕水。”
“桑拿也可以!”
“我怕熱,不行!”
就在閑談之中,他們緩緩的向著歸處走去。
當真希抬頭的時候,就能夠看到前方懷紙小姐的背影。
那個纖細的輪廓沐浴在午后的陽光之中,就好像漸漸的太陽重疊在一起。
閃閃發光。
只是看著,便令人感覺到心安。
哪怕是走進黑暗里,也能夠感覺到這一片令人眷戀的溫暖運行在大地之上。
只要看過一次,便不會在不安和彷徨中絕望。
哪怕黑暗的幽谷如何漫長。
這才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和它相比,人人欲求的家主之位和電視機那些里華麗精美的生活,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想要,像懷紙小姐一樣…”
真希輕聲呢喃著,將這個唯獨不會告訴她的愿望深深的埋在心里,邁步追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