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什么?請吃飯還是請喝茶?”
聽到他的話,槐詩不為所動,反而坐回了屋子里的椅子上,淡定反問,“不會到時候那老頭兒忽然摔杯為號,你們里見家的八犬士就從屏風后面沖出來,把我砍成好幾段吧?”
“您是真希小姐的代理人,同樣也是里見家的貴客。這種有辱家名的事情絕對不會在里見家再次發生。”
角山平靜的回答道:“只不過希望進行一場臨時的詢問調查,為您洗脫嫌疑而已…琥珀小姐已經到了,請您不要擔心。”
“真希呢?”槐詩問:“我走了的話,有沒有其他人拿她來做文章?”
“在您歸來之前,在下會寸步不離的守候于此。”角山沉毅答道:“倘若真希小姐有任何損傷,屆時閣下割去我的頭顱,我也不會有任何有意見。”
就在門外,一輛車已經悄無聲息的停了下來。
車門開啟。
等待懷紙小姐的大駕光臨。
再次從真希這里確認了角山可以信任之后,當著角山的面,槐詩將蠅王遞給了她,最后看了角山一眼。
那樣的眼神讓角山的后心有些發涼。
不知道究竟是威懾還是嘲弄。
但等角山回過神來之后,那個妙曼的身姿已經不見蹤影。
而槐詩坐在車里之后,終于過神來。
想到自己剛才搖擺的步伐,忍不住油然感嘆。
我好騷啊…
“姓名?”
“懷紙素子。”
“年齡?”
“十八。”
“性別呢?”
“男。”
槐詩翻了個白眼,引得上首幾個老頭兒的臉色一陣陰沉。
“懷紙小姐,這由犬江家老提議,專門為你臨時所舉辦的一場詢問,希望你能夠鄭重一些,不要亂開玩笑。”
“真奇怪,有些問題,我覺得你們不是有答案了么?就好像我的性別一樣…總不能因為捏了軟柿子發現里面有釘子之后,就打算把答案改一下吧?”
今天的槐詩,依舊在陰陽怪氣。
直到旁邊冷漠旁觀的琥珀快要用視線把自己戳出好幾個洞來為止。
“行吧,行吧。各位有什么要問的趕快問吧。”槐詩垂下眼睛,瞥了一眼手機上的鐘表:“畢竟時間寶貴。”
“那么,讓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
上首最中間,家老犬江身旁的冷漠的中年人說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問話的時候,他的眼神鋒銳,像是剃刀一樣,會在人的皮膚上劃出一道道細碎的刀口。
“睡覺。”槐詩淡定的回答:“昨晚我喝醉了,所有人都見到了。一個調酒師下的手,直到今天早上十點我才睜開眼睛。”
中年人忽然問道:“誰能證明你一直待在房間里?”
“誰能證明我一直沒有待在房間里?”
槐詩嗤笑:“我本來以為里見家會明白點常識的,還是說。這種事情就好像網上一樣,誰的嗓門大誰就有道理?
我讀書讀的少,不過我記得這個國家和貴國所有邊境所采用的都是海洋法系吧?不過,不論是哪個法系里都有最基本的原則——人不能自證其罪。
誰主張,誰舉證才是天經地義的道理,這一條要不要我教你?我在象牙之塔的邊境法學課里可是混過課代表的。”
豈止是課代表,以槐詩的水平,法學課教授都已經開始偶爾摸魚的時候請槐詩去帶課了。
偶爾槐詩想要劃水的時候,也會把古典音樂賞析交給他。
有一說一,那位教授的音樂欣賞水平著實不錯,對于部分古典音樂的別有一番見解,尤其是喜歡莫扎特!
實際上,法學教室里的有一個算一個的,都挺喜歡莫扎特…可能是大家覺得自己在法律邊緣反復橫跳的時候,聽著莫扎特會有一種奇異的美感吧。
現在看來,邊境法學課的威懾效果拔群。
反正,槐詩話一說出來,那個中年男人的臉色就立刻變得難看了起來。
象牙之塔的邊境法學,是出了名的難搞和能搞事情,而且每年都有各種即將畢業的寶才為了從老師那里拿到更高的評價分,孜孜不倦的流竄在各個邊境之間,搞一點法律里沒說不讓的事情…
這是警告。
如果鹿鳴館再試圖想要用這種咄咄逼人的方式的話,槐詩完全有權去延請一位已經畢業了的學生作為律師來給可憐無助還能吃的懷紙素子小姐進行辯護。
在氣氛漸漸陷入僵持的時候,沉默的犬江忽然咳嗽了兩聲,作為扮演好警察的那個,終于開口說道:“山中先生一時失詞,請不要見怪,他只是過于急切而已。因為懷紙小姐你習慣的方式和殺人魔實在太過相同。因此…”
“不,這不一樣吧?“
懷紙小姐忽然發出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攤手,認真又嚴肅的告訴他:“這明顯就不是一回事情。”
犬江愕然片刻,旋即頷首:“愿聞其詳。”
“我…咳咳,有一個朋友曾經這么告訴我:斷頭,和介錯是不同的。”
槐詩抬起一根手指頭,認真的說:“并不只是究竟有沒有徹底切斷,是否要留下那么一點連接的部分,就連下手的方法和思路都完全不一樣。
難道在你們眼里,天底下砍脖子的方法就這么一條么?”
“就算是你這么說…”
山中正打算開口,卻再度被打斷了。
“聽好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斬首和介錯,這兩者之間,是有決定性的不同的!”
槐詩肅冷說道:“所謂斬首,是一種很干脆、很讓人舒爽,不會黏黏糊糊又糾纏不清的方法…當斷則斷,你明白吧?
這是一種最簡單直白的了斷方式。”
“它的目的是殺死什么東西,讓什么東西消失,讓什么東西告別人世,以免流毒無窮。
只需要找準地方,然后一刀,一切就可以結束。除此之外,任何東西都是多余的。
所以你才需要越發的謹慎,審視自己的目的,審視自身的偏差和想法——倘若除此之外還有第二種解決方式的話,你就不應該動用它。
因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沒有再挽回的可能…”
你他媽在說什么荒唐的鬼話。
山中很想這樣去駁斥她。
可當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就變得鄭重又嚴肅,好像在述說什么不容辯駁的真理那樣。也不容許別人去打斷她。
“但是,介錯殺人魔那個家伙不一樣。”
槐詩瞥著眼睛,忽然說:“如果我在現場沒有看錯的話——有的人在死前,是曾經飽受凌虐的,對吧?”
再次的回憶起,小巷中所見過的那一具尸體。
在斷頭之前所發生的,慘烈蹂躪…
“那個家伙的重點并不是斬首,而是在斬首之前發生的事情…死者體驗到痛苦而最后的介錯,只不過是贈與你們的憐憫而已。
從一開始,就和斬首的基本理念背道而馳”
山中大怒,瞪視著他:“你以為這種模糊概念的詭辯會有用么!”
“我只是說出一些自己的想法而已,這不是你們問我的嗎”
槐詩聳肩,無奈的攤手。
可端詳著那些人的面孔時,便忍不住露出笑容:“說實話,我不知道為什么他特地要使用這種殺人方式,但我覺得,他是希望你們付出代價。
難道說,你們之中…有人做過什么虧心的事情么?”
寂靜里,沒有說話。
只有山中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犬江依舊沉默不語,恍若未聞。
槐詩簡直好像聽見了幻覺一般的提示音。
并沒有過多久,短暫的質詢會終于結束了。
并沒有成功的洗脫嫌疑,反正就算是鹿鳴館說相信懷紙素子不會是介錯殺人魔,槐詩恐怕也不會信他們。
最后下達的決斷是,雖然有嫌疑,但并不大。
在調查期間不可以離開里見家的范圍,不得外出,相當于另類的禁足。可能是之前偶爾出去一趟殺瘋了,給鹿鳴館的老爺們留下什么心里陰影?
槐詩倒是不在意人身自由什么的,反正他就是被雇來做菜的,等廚魔試合結束,真希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后,他甩手走人,難道鹿鳴館還敢攔在前面?
將他送出來之后,琥珀都感覺自己快要心力交瘁了。
“走個過場而已,為什么要不停的作死?”
“呵,搞的定我就直接抓走,搞不定我就走個過場,好話賴話怎么都讓鹿鳴館說了…”槐詩嗤笑,對那群老頭兒假模假樣的樣子根本不買賬。
“最好小心一點,那幾個老頭兒說不定就在盤算著比賽結束之后怎么料理你呢。”琥珀搖頭:“你覺得鹿鳴館那幾個升華者,是什么水平?”
“一般吧,維持一下治安勉強靠譜。但真要派上什么用場的時候,就菜的摳腳,辦不成什么事情。”
槐詩評價道:“真指望那種人去抓捕介錯殺人魔,還不如指望他們能死在一個不會為其他人添麻煩的地方呢。”
“正常,左、右、中奉行所都只不過是鹿鳴館用來配合MPD維持社會秩序的機構而已。真正有能力的人,早就被選入‘火付改‘和‘盜賊改’的部門,更不要說名義上專屬于上皇的精銳親軍‘座’了。”
琥珀隨口叮囑了兩句之后,問道:“聽上去你剛剛好像有什么眉目了?”
“說不定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不過是以我淺薄的犯罪經驗進行了一些反向分析而已。”。
槐詩想了半天,認真的說:
“我覺得你們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