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披著一身焦黑的紫衣,整個面孔都已經被血色所染紅,手持著一把詭異的長劍。
好像已經身受重傷,他踉蹌地前行,看到不遠處沖過來的鑄鐵軍團,便露出了猙獰地笑容。
“滾開!”
他手中長劍抬起,劍刃斬落,來自腐爛之夢的力量瞬間籠罩了整個廣場。
數十條血肉觸須竟然從劍刃上生長而出,橫掃,逼退了鑄鐵軍團的沖擊之后,還拉扯著幾個來不及逃離的旅客。那些哀鳴的遇害者被扯進了虛幻的劍刃里,再聽不見聲音,只有咀嚼的聲音不斷響起。
再然后,他便從信徒的手中隨手扯過了一個遭到挾持的旅客,將蠕動的劍刃架在了那個人的脖子上。
“給我讓開!”
他瞪大了猩紅的眼睛,犬齒尖銳,“誰再上前一步,這個小鬼就死定了!”
可惜,他的策略用錯了地方。
天文會從來不跟這幫神經病談判。
尤其是鑄鐵軍團。
沒有上面的命令,哪怕他們挾持的是指揮官艾晴,這幫戰爭機器也不絕對不會有半分遲疑。
紫衣祭祀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手中的劍刃就要再度斬落。
這時候槐詩終于挺身而出。
‘等等!冷靜!冷靜!”他走出來,高聲喊:“我是談判專家!有什么可以跟我說!”
他是個鬼的談判專家。
他連談判的判字兒都要查一下手機才寫得出來呢。
但這時候不談不行啊。
誰讓那個被挾持的倒霉鬼和自己很熟呢…
想到這里,槐詩忍不住嘆息了一聲,瞪了一眼那個臉色蒼白還流著鼻涕的人質。
原照。
怎么又是你哦!
話說你怎么都是個二階升華者,要不要這么丟人啊?
原照也一臉懵逼地看著他,瞪了一眼回去,意思是:我特么只是出來買個感冒藥而已,我也不知道發生了啊!
前腳剛從藥店走出來,后腳就被十幾個手持長槍短炮的神經病挾持了。
他都不知道從哪兒說理去。
也不知道發生了啥。
兩個人互相交換眼色,然后發現,誰都看不懂對方在說啥,簡直勝似雞同鴨講。
“談判專家?”
紫衣的祭祀皺眉,狐疑地問:“天文會有這樣的職位么?”
“當然有啊,你沒聽說過是你少見多怪好么?”
槐詩震聲說:“我超會談判的,剛剛我還把一個大寶劍完了不給錢的老頭兒說哭了!欸,對了,他是不是你們的人啊…”
他一步步上前,旋即聽見了紫衣祭祀的怒喝:“站住,不準動!”
他頓時尷尬地站在了原地。
劍刃抬起了一寸,黏乎乎的血肉觸須已經開始舔原照的脖子了。原照的神情驚恐,狠狠地瞪了槐詩兩眼,示意他不要亂來。
這王八蛋哪里是談判專家?簡直是來催命的惡鬼。
談崩專家還差不多!
哪里有這么談判的?
這時候,紫衣祭祀已經做出了決斷。
雖然不信槐詩談判專家的鬼話,但是看到他一出來那些軍團就停止逼近的樣子,怎么都好像很有地位的樣子。
“你,把武器丟掉!”他抬起劍刃冷聲說。
槐詩抬起手,將美德之劍拋到了身后,回頭問:“然后呢?”
“把手舉起來,放在我看的到的地方——”他戒備地說道:“往這邊走,速度慢一點,否則這個小王八蛋就死定了知道么?”
他收緊了劍刃,頓時原照的脖子都快被割破了。
更惡心的是血肉觸須還是黏乎乎的往他臉上亂爬,撓著他的鼻子…他顫抖著,忍不住想要打噴嚏。
太癢了!
“好好好,這樣對吧?”
槐詩掛起自己的營業式標準笑容,高舉著雙手,放緩節奏,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暗中計算著彼此之間的距離。
十五米。
還是太遠了,稍微出點問題恐怕原照以后就沒脖子了,嗯,說不定原家還會給他再接個新的頭上去…
他一步步踏前,還差五步。深吸了一口氣,他再向前了一步。
腳下的地板微微發出哀鳴。
禹步的沖刺技巧在蓄力,令他長褲之下雙腿的肌肉繃緊了,浮現青筋。
還差兩步。
緊接著,他便看到原照吸了一大口氣,再忍不住,仰起頭,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
鼻涕泡都飛出來了。
寂靜中驟然有一聲怪響從自己的懷里響起,紫衣祭祀面色驟變,毫不猶豫地握緊劍刃,斬!
比他更快的是槐詩。
高舉的雙手揮落,憤怒之斧飛出。與此同時,槐詩腳下的地板轟然破碎,他的身體毫無征兆地向著前方彈出。
加速!
可終究慢了一步。
就在他面前,紫衣的祭祀面色猙獰,他的身體在迅速膨脹,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他的體內迅速發育一樣。
來自深淵的腐爛之夢孕育成實質,即將破殼而出!
“同歸于盡吧…”
他尖銳地大笑著,但笑聲卻立刻戛然而止。
有雷鳴迸發。
好像陰影之中的獵食者驟然躍出,發出了震懾一切魂魄的嘶吼,令所有人的意識都凝固了短短的一瞬。
一道凌厲的輝光從天而降。
恰如雷鳴時迸發的閃電。
飄忽的影子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了紫衣祭祀的背后,高舉著一把尺度夸張的威嚴闊劍,斬落!
有鐵光自劍脊之上升起,隱隱交織成了純白的虎型,漠然地俯瞰著塵世間的一切,雙目血紅,磨牙吮血,饑腸轆轆。
被那一雙虛無的眼瞳凝視著,紫衣祭祀的動作被徹底凍結,就連體內的變化都戛然而止。
好像待宰羔羊。
——圣痕遺物·山君!
彈指間,山君闊劍一斬而過。
寄宿在劍刃之中的暴虐圣痕發動,摧枯拉朽地將紫衣祭祀的噩夢與軀殼一同貫穿,斬破,吞噬殆盡。
刺眼的猩紅飛灑而出,落在少女持劍的雙手之上。
原緣!
在鑄鐵軍團緊隨其后的槍聲中,她伸出手,一把將跌坐在地上的原照扯起來,低頭看著他。
“不是說出來買感冒藥么?”她皺著眉頭問,“為什么會跑到這里來?”
“…說、說來話長。”
原照下意識地將一個源質模型往懷里塞得更深了一些。
在打斗之中,模型的盒子都被打破了,露出了里面衣著暴露的二次元少女…
“所以你借口感冒不出門,都是跑到這種地方來了么?”
原緣的眼神立刻鄙視了起來:“你想好怎么跟姑姑解釋吧。”
“不要啊!”原照大驚失色,鼻涕泡都來不及擦,想要抱住原緣的腿:“大姐饒我一次,就一次!”
腿沒抱到。
被一把闊劍攔住了。
一手提起了這個丟人的東西扔到了一邊,原緣手中的闊劍迅速收縮,到最后變成了一個手鐲,回到了她的手腕之上。
“又給您添麻煩了,槐詩先生。”
灰裙的少女彎腰,神情變得端莊又鄭重,低頭向面前呆滯的槐詩道謝:“多虧您在,要不然原照這個不爭氣的家伙又要出事兒了…”
“啊,沒什么,見義勇為,見義勇為。”
槐詩終于反應過來,連忙擺手,好奇地看著不遠處可憐巴巴的少年:“他真得沒事兒么?”
原照張口欲言,可緊接著就被原緣打斷了。
“他沒事。”
少女瞥了自己堂弟一眼:“只不過是小感冒而已,有勞您掛礙了…發著燒還跑出來買那種不知羞恥的東西,我稍后會詳細跟姑姑和姑父報告的。”
“原緣你不要太過分!”
好像看到了末日到來,原照悲憤的瞪大眼睛:“要死大家一起死,小心我告訴槐…”
原緣出手迅捷如電,手刀斬落,原照話還沒說完就兩眼翻白,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槐詩目瞪口呆。
“他剛剛好像提到了我?”
“沒有。”
原緣回過頭來,神情認真:“他感冒,燒糊涂了。”
“可他明明說要告訴我…”
“沒有。”
原緣再度強調了一遍,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他感冒,暈倒了。”
“呃…”
在少女凜然的逼視之下,槐詩明智地選擇了放棄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堂姐打堂弟,簡直天經地義。
有他槐詩什么事兒啊。
然后,少女提起自己昏迷不醒的堂弟,禮貌地道別,在經過簡單的檢查和驗證之后,他們便轉身離去。
留下槐詩一個人茫然地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很快,在檢查那個紫衣祭祀的尸體時,他看到了一個掉在地上的手機…攝像頭還開著,并沒有鎖屏。
拿起來的時候,一不小心碰到了快門,就響起了熟悉的細碎聲響。
槐詩愣了一下,眉頭皺起。
是否發送照片?
軟件彈出提醒。
槐詩選擇了否,便退出了拍照模式,顯露出了聊天群里已經被刷滿了的圖片…每一張照片上都是一張他無比熟悉的面孔。
槐詩呆滯在了原地。
你們這是什么群啊?
為什么這個群里發的照片…全都是我自己?
而且照片旁邊都配了標題——似乎迷路的王子殿下、微笑的王子殿下、殿下的背影…吃早餐的王子殿下(//////),超可愛,想要揉臉!
逛街的王子殿下、抽煙的王子殿下(旁邊那個女人真討厭)…
中間還有一堆群員在興奮地呼喊:“多拍點,多拍點!”
“哦哦,不愧是副會長,好厲害!”
“摩多摩多!”
“我已經饑渴難耐了!”
“雙字以示清白…”
“我快好了,還有嗎?”
槐詩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又抖了一下,眼角抽搐著。
等他顫顫巍巍地點開群資料,便看到了‘樂園王子后援會‘的標題,頓時眼前一黑。
在短暫的呆滯中,忽然有腳步聲從遠處響起。
如此匆忙。
好像疾奔而來一樣,原緣微微喘息,端莊嚴肅的面容罕見的有些慌亂,緊張環顧:“槐詩先生,請問您有沒有看到我的…我的…手機?”
還沒有說完,她就看到了槐詩一臉懵逼的傻臉。
以及被他撿起來的東西…
手機的屏幕還亮著。
閃過無數沙雕群員的信息,一條接著一條。
她僵硬在了原地。
“你就是…副會長?”
死寂之中,槐詩呆滯地端詳著面前的少女。
恍然大悟。
一瞬間,所有的問題都迎來了唯一的解答,槐詩恍然大悟,卻又不可置信。
“你…看到了?”
原緣低下頭,明明是端莊而鄭重的神情,可是卻讓人感覺分外的可怕起來。
她凝視著槐詩的臉,輕聲問:
“你看到了,對嗎?”
槐詩的表情瘋狂抽搐,感覺到死亡預感忽然狂跳,然后又迅速消失無蹤。
沉默里,少女的眼眶漸漸變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