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比外面臟,桌子上滿是灰塵。讓楚城意外的是,椅子的手工不錯。他用衣袖拂了拂,就坐了上去。
“不用忙,你說話就好。”楚城不敢喝這里的水,示意老頭兒坐下來,和他說邪神的事兒。
這個家應該是村里有點錢的,墻上開了窗,不過還是用不起玻璃,就是兩扇木板。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有些冷。
“事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你慢慢說。”楚城取了一點骨粉,灑在桌子上。粗糲的桌面燃燒起綠色的火焰,轉眼之間,油膩的桌面就清潔如新。
楚城又取了一片冥界魔蛛的甲殼出來,放在桌子上,魂絲猛地扎進去,開始改造。
所剩無幾的材料,還都被凈化過了,屬性下降不說,也沒法拿來制造亡靈裝備。楚城打算重新給短劍無名煉制個劍鞘,只要有跳劍的屬性就行了,臨時過渡一下。跳劍可以作為技能的前置動作,相當實用。
“半年前…”老頭兒目光回歸茫然,可能還有點近視,他看不清楚城具體在干什么,只知道法師老爺很忙,還在分神聽他說話,他感激不盡。
楚城一邊聽他說,一邊煉制劍鞘,思緒還飛到了遙遠的神州大陸。
不知道羅煙現在怎么樣了,青城賞罰分明,應該很不錯吧?
可惜自己的空間內甲沒了,想到這里,楚城就有些郁悶。
好好的裝備,和羅煙是一對的,被黎明之淚毀掉,再也沒可能恢復。神靈的力量,總是那么的霸道。
青城山…
和地球的不同,神州的青城山完全按照神話設想而來,頂端沒入云霄。
磚紅色的城墻古樸厚重,上面鋪著綠蘚,仿佛億萬年前就矗立在這里。城墻下就是萬仞絕壁,飛鳥哀鳴。
羅煙手持長劍,璧色長裙飛揚,高高躍起,凌空刺下。
這一刺凌厲霸道,劍風之中隱約有著雷音。
城墻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道士,手中握著一柄黑色古劍,只是一橫,羅煙劍上的雷音驀然消散,劍鋒無力地往旁邊一滑。
羅煙落地,一個趔趄,年輕的道士禮貌地后退,沒有去扶。
“師妹劍法又進步了。”年輕道士把黑色長劍收起,垂手而立。
“還是攻不破你的赤城劍。”羅煙沒把失敗放在心上,脫力的感覺不到兩秒,如果是真正的生死搏殺,她已經完了。她抖了抖長劍,劍上的聲音再度爆發。
“行了,今天就到這里吧。”年輕道士趕緊后退。
“真是無趣。”羅煙撇嘴,也收起了劍,轉身來到城墻邊,面對著萬丈深淵,側耳傾聽下面的風聲,有些出神。
“在想那個楚城啊?”年輕道士走過來,和羅煙并肩站著。
“是啊,不知道他怎么樣了。”羅煙扶著城墻,往前傾著身體,下面的哀鳴聲急促起來。
“小白又在欺負小灰。”年輕道士微笑著道。
“師兄,你說亡靈法師有前途嗎?”羅煙問那道士。
“我怎么知道?這事兒問師父去才行。”
“師父又該生氣了。”羅煙一臉不開心。
“你舅舅昨天來了。”
“哪個?”羅煙皺眉,她皺眉的樣子,很像楚城。
“最討厭的那個唄,師父說你閉關修行呢,推掉了。”年輕道士道。
“我沒立功前,他們也沒這么熱情。”羅煙心里說不出的煩,可又無可奈何。還好師父把人擋住了,否則她會不開心好幾天。
“你這么躲著也不是個事兒,總不能一直不下線吧?”
“我在申請試煉,上面應該會批準的。”
“那我也去?”
“得了吧,去陪你的小師妹去。”
“哎,就等你這句話呢。”年輕道士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羅煙氣的直拍城墻,拍的手都痛了。
憤怒是無能的體現,她忽然想起這句格言,慢慢轉過身,貼著矮墻坐下來。出身大家族的確有著別人沒有的優勢,從小就是最好的教育,最安全的基因藥物,最好的老師來培養。然而也必然有著要付出的代價,比如家族責任。
青城山的確是誰都能來拜師,然而想要進入核心傳承,不需要篩選就入青羊宮的,至少得像是自己家族這樣,一開始就出巨資援建青城。
青城是國家項目,在科研上耗費的資金無數,地球上很多大家族都出了錢,以百億為單位。
想要在蓋亞立足,你得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
家族把自己送進來的目的,無外乎是學成之后回報家族。自己能反抗嗎?
試煉,不過是暫時離開家族視線,不能改變什么結果。
她又沒法羨慕楚城,因為她很清楚,底層的人是怎么活的。想要出人頭地,付出的遠比自己多得多。
再說,楚城就自由了嗎?
絕壁之下,一道白色影子帶著凌厲的風沖上來,卻是一頭雪白的仙鶴,比羅煙高得多。它在高處盤旋了一下,才落到羅煙身邊,低下頭,用雪白的頸子蹭她。
羅煙抱了一下白鶴,有些敷衍的味道。
白鶴就啄她的裙子,往后拉。
羅煙這才笑了起來,道:“要帶我去那個地方?”
白鶴發出清脆的鳴叫聲,羅煙一躍而起,跳到它的后背上。白鶴展開巨大的翅膀,向前跑了幾步,凌空飛起,向著絕壁之下俯沖。
羅煙強忍著自己大聲呼叫的情緒,怕被人聽去了,以后就沒的玩了。
和地球世界比,這里就是真的仙境。
當然,也有的地方,更像是鬼蜮。
楚城已經放下手里的活兒,仔細傾聽那老頭兒的描述。半年前,這個村子通往外界的路壞掉了,一條上百米長的索橋。
“你是說,河里面出現一條怪魚,把修橋的船打翻了?”
“不是怪魚,是妖魔!”老頭兒忽然激動起來,雙眼都都泛起了血絲。
“你不是說,有邪神嗎?”楚城把煉制好的劍鞘拿在手里,完成度還算不錯。只是可惜灰燼套裝變成了百鬼夜行衣,短靴毀掉了,現在的黃泉履插不下短劍。反正腰帶上還空著個裝備位,楚城就把新煉制好的劍鞘掛了上去,從手鐲里取了短劍無名收入鞘中。
仿佛被楚城的鎮定影響,老頭兒繃直的身軀又佝僂起來,
“村子里唯一的船沉了,噩夢才開始。”
楚城斷斷續續聽了十幾分鐘,才打斷他道:“這么說,邪神封鎖你們的村子五個月,然后才開始動手的?”
“是。”
“你兒子,恰好是半年前回來的,對吧?”
“法師老爺!”老頭兒猛地站起來,驚疑不定。
“不是邪神,就是冥界跑出來的東西,我沒想到會跑這么遠。”楚城站起來,目光望向窗口,陽光更加熾烈了,老頭兒回過身,看到窗口的位置上,站著個人。
楚城一步跨過桌子,伸手扶住癱軟的老頭兒,把他放躺在長凳上。
金色的光影之中,老頭兒子的尸體站在那兒,直勾勾地看著楚城。
楚城滿面歡喜,總算看到亡靈了!
他手持杖劍灰燼,一轉身出了房門,看到那僵尸也轉了身,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不要怕,很快就好,盡量安靜。”楚城對著僵尸輕聲細語,那僵尸浮腫的臉上,表情困惑。
楚城自己也愣住了,他不知道用什么技能攻擊才好。
灰燼指環上的灰燼烙印肯定不行,現在那是四階技能了,這個一階僵尸,烙印打上去還不炸了?別說四階技能了,自己的萬蝕球,血肉魔眼,甚至是拿巨骨盾來撞一下,這僵尸差不多也會散架。
楚城和僵尸大眼瞪小眼,楚城覺得這也不是個辦法,干脆向前一步,杖劍向下猛砸。
那僵尸動作遲緩,頭上頓時中了一擊,楚城就聽到西瓜被敲爛的聲音響起。
那老頭兒從昏厥中醒來,一眼就看到窗外自己兒子的腦袋炸開,紫白相間的粘液噴涌而出,射了他一臉。
不等僵尸倒下,從僵尸背后撲出一道身影,裹著劍光,撲向楚城懷中。
這一劍要是中了,什么生命值都無意義,心臟是致死要害。
雪白的巨骨盾毫無預兆地出現,擋住致命一擊。
刺客手中劇痛,身體微微一僵,巨骨盾消失,鋒銳的劍尖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楚城杖劍慢慢下壓,逼著刺客跟著他的動作跪下。他看著刺客臉上的鬼怪面具,道:“又見面了,龍城秀文。”
“你…是怎么認出我的?”龍城秀文的手扶著地面,一邊說話迷惑楚城,一邊準備好了袖子里的袖箭。
楚城笑了,彎下腰,輕輕抽了抽鼻子:“靈魂的味道,就像有人能分辨出咖啡的產地,品牌。”
龍城秀文毛骨悚然,雙手僵住。
四個萬蝕球悄然出現,貼著龍城秀文的身體,在不同的方向上一面一個。楚城這才撤回杖劍,對龍城秀文道:“你要是亂動,死了可別怨我。”
龍城秀文看著楚城,這個少年,讓他感覺無比陌生。
“你的隊伍,被什么人控制了。”楚城直奔主題,龍城秀文的心,忽然就松弛下來。不是對手,干脆就放棄抵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