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郡郡守徐亦山這一桌,只坐了六個人。
桌上的銅盤中,卻有整整二十四個果子,按說一人能輪到四個之多。
其它好多桌上,基本一人一個之后,也就不剩下什么了,就算剩下,也只是一星半點。
但這一桌上。
徐亦山仍然是閉目安坐,絲毫未動。
就連其他幾個人,也都神清淡淡,并且,看不出有要取用這果子的意思。
“六品的赤霞珠,呵呵。”其中一人微微笑著說道。
其實靈果最低也就是六品,沒有更低的了,再低,那就是尋常水果!
“品級是不高,但一下能拿出這么多的數量,也足見那邊,對這頭還是比較上心的。”另一人說道。
“這倒是!”
又一人開口,“就算對老夫來說,現在不稀罕這等品級的果子了,但是想當年,初次有幸得嘗靈果時,那也是很震撼的。”
這位老人如此說著,桌上有人也把目光移開去。
雖然是位于較高的涼亭中,但還是有院墻以及草木等遮擋,不過其視線似乎并不受阻,而是如同俯瞰了整個莊園。
“確實,當初初嘗靈果,我等應該也是和現在場中的那些人,表現差不多。”
他這般輕笑著說道。
場中,現在,幾乎所有人都沉醉在靈果的滋味中。
而聽聞這話,一直安穩如睡山的徐亦山也終于睜開了眼睛,望著面前桌上的銅盤,他說道:“既如此,那我等也不妨再重新品味一下當年滋味。到底是靈果,浪費了終是不好。”
說完這話,他伸手取了一個果子,放入口中。
“徐大人說得是!”
桌上其他幾人說笑著,也都跟著紛紛取用。
“徐大人,據說有人初嘗靈果,就能感受到莫名道韻,然后在其后的修行中,突飛猛進,并直接晉入到地階。”有個老者說著,“真有這樣的事嗎?”
這位老者,其實也是地階強者。
但地階強者也分三個等級,而就算同等級之間,也必然是有強有弱。
這一桌上,徐亦山最強,其距離天階,也不過就是一步之遙。
當然,這一步,他有可能一輩子都跨不過去。
如果說從人階到地階,如同天塹,那從地階到天階,那是真的天塹!
天資、傳承、修為、運道,一個都少不了!而普天之下,能同時具備這四個的修者,又是何其之少!
特別是運道!
有很多修者,不缺天資,不缺傳承,不缺修為。
論天資,驚才絕艷。
論傳承,直入天階。
論修為,超邁群倫。
但獨獨,缺了那么點運道。
運道,既是“運”,也是“道”。
“運”不好說,那是連圣人都把握不了的東西。
圣人最多稱得上是鎮壓氣運,憑其通天徹地的修為神通強行控制大勢,從而也就控制了氣運,但那到底只是“強行”。
氣運之行,源于天地。
圣人只是通天徹地,而并不是天地。
這是“運”。
而至于“道”…
天地位格,本有定數。
道途之爭,實無僥幸。
終須是有人行了,有人便不得行。
這片天地間,自古以來,便不知有多少雄圖偉略之輩,長于天資,長于傳承,長于修為,卻獨屈于運道,最終,恨恨郁郁,困于地階而不得出。
“我輩修者,當有敬畏之心,敬天,敬地,敬圣人。”徐亦山悠悠說著,“至于從靈果中感受道韻而破入地階…”
“不瞞諸位,徐某當年,便是其一。”
這卻是眾人都不知道的。
聽得這話,一席無聲。
桌上其他五人,三個地階,還有敬陪末座的兩個人階,此時俱都用一種“原來如此”“原來你那么厲害啊”的眼神看著徐亦山。
徐亦山卻只是視線微微低垂,沒有看任何人。
這一桌外,整個莊園中,幾乎所有人都在醉心品嘗靈果。
靈果之所以是靈果,便在于其育自靈山秀水中,在靈氣豐厚的環境中長大。
而靈氣是什么?
那是天地之間,對修者來說最為重要的東西!
食用靈果雖不能直接增加修為,但卻可以藉此感受天地靈機,而一些天資極為超凡的,便能以之作為引子,把自己更深地引入“天地”。
所以,這一刻,場中,哪怕只是幾歲的孩童,也都早早地就在大人的千叮嚀萬囑咐中,閉目,息心,澄意。
只是品嘗那果子。
只是感受那清香與身心的些許交融。
不過,遺憾的是,偌大莊園中,似乎并無感受到靈韻的人物,因為并無氣機的變化。
這才正常!
高亭之中,六人席上,有人淡淡地關注著整個莊園。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品嘗得再緩慢,品嘗得再用心,也不過只是一枚果子,而且還是只有指頭般大小的果子!
所以,關于靈果的品嘗,漸漸地進入了尾聲。
品嘗完后,睜開眼來,有人身心沉醉,有人激動萬分,也有人目光中透出那么一星半點的淡淡失望之色。
最先的尋常水果也罷,剛才的靈果也罷,都只是“果”。
果子之后,肯定是要上菜的,那才是正席。
撤走時,所有的銅盤都是空的,就連徐亦山那一桌也不例外。
而隨后,緊接著,一道道豐盛的湯菜又如流水般地端了上來,再次地把每一桌都堆得滿滿。
舉凡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但凡青水城又或安南郡中有的,這里,就算沒有齊備,也七七八八了,而且烹飪得頗是用心。
天時已經不早,剛才的靈果似乎也打開了眾人的胃口,一時間,莊園中,一片饕餮。
這等用心且齊備的大餐,哪怕是世家,平常也是絕不多見的,所以上上下下,絕大多數的賓客都吃得相當滿意。
但也有少數一些消息較為靈通的賓客,只是淺嘗輒止,一直在留著肚子。
“水兄你為何不吃,莫非后面…還有靈食?”
“正是!”
沒待這人多問,整個桌上,包括整個莊園中,不論前后左右遠近,所有賓客,都嗅到了一股奇異撲鼻的濃香。
而幾乎也是在嗅到這股香味的剎那間,無數肚子的咕咕叫聲,便響了起來。
想吃!
濃香穿透莊園,向著莊園外繼續彌漫。
有人在酒坊里喝著淡酒,正與三五好友興高采烈地交談;有人仰臥客棧中,還晚睡未起;有人負手庭園,正遠望浮云;有人拉開架子,緩慢地打著拳…
香味如流水般漫過,也如輕風般拂過。
所過之處,一片嘩然后靜默。
聞到香味的那些人,不管之前在做著什么,這一刻,全都靜止了下來,面露震驚,面露奇異,面露追思,面露陶醉。
。文學館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