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曹操的《步出夏門行》,如一首激昂的短歌,前四句只是引子,中間四句才是核心,末尾六句,則是由核心的情,回歸到收束的理。
可以說,這首短短的小詩,不僅是內容,單從內容的表現形式上來看,也是相當可圈可點的。
前段時間,許廣陵看到章老先生抄寫了這首詩,然后陳老先生用他那極好看的毛筆字,書了一個條幅掛在他的帳篷中。
對,帳篷中。
兩位老人包括許廣陵等的正式居室一直都還沒有建,他們都是住的帳篷。
當然不是因為麻煩,而是暫時來說,就近荷塘而搭的簡易帳篷,比什么都好。住什么不重要,住在哪里,才是關鍵!
不過除了荷塘,山中還有好些地方值得兩位老人留連。
其實山本來是沒有什么好看的,但經過許廣陵水一引,樹一種,整個山,似乎頓時就“活”了過來,不管是山腳,還是山腰,都各有其不同的意趣。
尤其,他們的“山莊”還沒有建呢,暫時還處于極粗疏的階段。
而留連于不同地點,把玩著各個不同的風光,并盤算著怎么因地制宜,開辟山水、架建屋室之類的,也成了兩位老人鍛煉之余,日常生活中相當重要的一環。
這一日,在幾畝已經移栽約有半個月左右的寬敞松林中,兩位老人完成了鍛煉及切磋之后,正準備四處走走時,陳老先生詫異地抬起頭來,然后道:“起風了?”
他剛才感覺不遠處的一棵松樹梢,好像動了一下。
而在這之前,好像一直是風和日麗、林木清陰的。
“沒有吧?”章老先生聞言,也看看了樹梢,看了看近處的,又看了看遠處的,“紋絲不動的,哪來的風。”
但這話才剛說完,他就愣了一下。
因為他也感覺,有幾顆樹的樹梢,好像動了一下?
然而很奇怪,明明是一整排的樹,剛才…有的樹梢動了,有的樹梢沒有動?
這什么風?
接下來,兩位老人居然全都微仰著頭,站在那里,看著樹梢。
樹梢又不動了。
不,好像它們從來就沒有動過。
“總不能我們兩個老家伙全都中暑了,出現幻覺了吧?”看了足有兩三分鐘,也依然沒發現有絲毫風吹草動的章老先生,怪異笑說道。
陳老先生也是又覺怪異又覺好笑,搖搖頭,對老伙計道:“走吧!”
就在這話說完,準備走出松林之際,下一刻,兩位老人全都猛地抬頭,目光如箭一般地,盯住了身邊的松梢。
一棵樹的樹梢,輕輕搖擺著。
然而奇怪的是,就在它的旁邊,緊鄰著它的另一棵松樹,樹梢卻是絲毫不動。
這就奇怪了?
緊接著,兩位老人發現還有更奇怪的,那就是這些松樹居然像是在玩什么接力表演一般地,一棵樹梢搖搖頭,其它的紋絲不動,然后這棵搖過頭的樹不動了,換它身邊的另一棵動,然后,再傳遞到下一顆…
而且這種傳遞,還是按照一種弧線進行的。
這不是風所造成的效果,絕對不是。
“拙言!”下一刻,章老先生忽然這般說道。
陳老先生也是醒悟。
這塊地兒,若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準和他們的弟子離不開關系。找他,就對了!
山很大,但許廣陵經常會活動的地點,并不多。基于對自己弟子的了解,兩位老人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在一處山腰的竹林里,找到了他。
這是一處慈竹林。
尋常的慈竹高大而秀氣,數米以至十數米的直筒拔地而起,直到其中上部,才有枝葉攢簇,而底下,干凈疏朗。
所以這是一種很好的觀賞用竹。
許廣陵當初在春城公園看的小“竹林島”,甫一進去,甚至只是外面的道上,就是以這種竹作為點綴。而在這里的,是一百余叢總計一千多顆的棵棵都有大海碗粗細的“巨大”慈竹。
當兩位老人步入竹林中時,見識了讓他們難以置信又目瞪口呆的一幕幕。
所有的慈竹,都在招搖,竹葉晃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竹葉的聲音其實并不好聽,不像松林什么嘩嘩的,會帶著些散漫和寫意,竹林,看起來好看,但那聲音,總帶著一種蕭瑟之感,尤其是風雨中的竹林。
這時,沒有雨,而風…
也沒有風!
因為除了這片竹林,外面的那些樹木,樹梢基本都是靜止不動!只有這片竹林,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在搖搖晃晃著,偏那種搖搖晃晃,以及竹葉沙沙的聲音,居然給了兩位老人頗為奇妙的美好感覺。
甚至,看了小一會,兩位老人不約而同地覺得,這不是搖晃,這是…“蘇醒”?
看到兩位老人過來,許廣陵點點頭。
然后他輕輕一個彈指,手中的一粒種子,被他彈到了身前幾步遠的一塊空地上。
但沒有落到地上,而是懸浮在一米多高的半空,大約是腰際的高度。
接下來,就在兩位老人的眼中,這種子,破殼,發芽,萌長,然后長到一半的時候,又因為只有水而沒有泥土或者說養分的支持,而干枯。
這一切,全都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內完成。
“拙言,你這是在干嘛?”章老先生有點傻愣地問道。
“老師,陳老,你們也來試試。”許廣陵說著,然后分別將兩粒種子憑空攝送到兩位老人的手中。
這是?
章老先生疑惑著,隨后把手中的種子扔到許廣陵之前放置種子的地方。
他沒有許廣陵的本領。
所以那種子悄然落地。
但兩者的區別,也就是一個懸在半空,一個落地而已。而除此之外,其它的變化,幾乎都是一樣的。
那粒種子,以眼見的速度,破殼,發芽,萌長…
只是這粒種子,因為落到了地上,而當其破殼發芽之際,它的根系也極有力量地穿透到了地下,所以,半晌后,它不是呈現著干枯,而是直接郁郁蔥蔥成一叢青綠,然后青綠中,開出紫色、紅色、白色的花朵,極嬌艷,極可愛,極富生機的樣子。
一時,芳香迷人。
看著這叢青綠,聞著那撲鼻的馨香,兩位老人都有點發愣。
愣了半晌,陳老先生也把他手中的那粒種子朝地上一扔,他扔的是另一個方位。
結果是,片刻之后,那粒種子沒有一點動靜。
“拙言,怎么回事?”章老先生問道。
“老師,陳老。”許廣陵望著目光炯炯看著他的兩位老人,輕聲道:“剛才我扔種子的位置,是‘風眼’。”
感謝“你快忘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