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天步。
顯然,這個開天,不是“盤古開天”的那個開天,而是章老之前說的“天門開,地戶閉”的那個。
而下一刻,陳老先生也確實是由淡然轉為帶著苦笑地道:“說是開天步,但老夫一日不懈地走了幾十年,也沒能把天給開了,小許,為這個步子正名,還需要靠你了。”
章老先生早已經收拾完了那邊的鍋碗,剛才都已經站在這邊不遠處看好一會兒了,此時聽得陳老先生這個話,便插言道:“怎么沒開,你的左右兩手,是擺設么?要是沒有這個步子,嘿!”
“沒有這個老夫也照樣開兩手心竅!老夫的天才難道是假的不成?”陳老先生道。
“你的天才是不是假的,以前我不知道。”說著這話,章老抬了抬頭,用下巴仰著示意了一下許廣陵,“現在么,喏,天才這里還有一個,你倆比比看?”
比就比!
這話陳老頭還真說不出來。
所以此時他只能是無語,看看章老頭,又看看站在面前的這個小家伙,看了好一會兒,才又展顏笑道:“老夫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和小輩比什么?贏也罷,輸也罷,都沒什么意思,老夫要比的,就是同輩人物。”
說著同輩人物,但他指的分明就是章老先生一人而已。
對這種無恥的行為,章老先生也是無奈了,偏他在這位老伙計面前同樣也硬氣不起來,正所謂金鋼石劃玻璃,玻璃扎手,章老先生這一刻就有被玻璃扎到了手的感覺,然后同樣地轉移目標,問許廣陵:“拙言,剛才的這個步子,你走起來什么感覺?”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陳老先生想知道的,所以大方地暫且放了某老家伙一馬,把目光轉向許廣陵。
許廣陵如實地向兩位老人描述了他剛才的體驗,主要強調了走起步子來,身體內的那種如同大海潮汐一般一起一伏的感覺。
而聽了他的這個話,不論是章老先生還是陳老先生,兩位老人都是無語了。
這個步子,兩個老人都是走了幾十年了,可為什么他們就走不出這種感覺?其實說完全沒有也不對,還是有一點的,但在程度上,那是太輕微太輕微了,輕微到簡直都可以忽略不計。
照這個的情況來看,他走一天,說不定就比他們走一個月甚至一年都要更有效果!
這是為什么啊為什么。
沒有天理啊!
這個時候,兩位老人目光交錯一眼,不約而同地忘了剛才的相互拆臺,而都是把對方引為知己,彼此結為同一戰線,一種叫作“我輩皆凡人”的戰線。
陳老先生淡淡點了點頭,然后道:“嗯,還不錯,看來這個步子對你還是有用的。小許啊,你以后可以多走走這個步子,說不定就靠這個步子,你就能把其它幾個關竅給打通了。”
這真是陳老先生的肺腑之言。
太Tm的肺腑了!
好在也真的是長了兩三輩,如果確實是同一輩的話,陳老先生不確定他會不會在這一刻突然暴起,把對面的這個小家伙給一腳或者一拳砸昏,然后在地上挖個坑,又或者找個麻袋來套著,然后扛肩上,直接走到東海去,朝里面一扔…
這種妖孽,理當人人得而誅之,豈能容其禍害人間!
“老陳說的沒錯,當然了,太極拳和那八式也不能真的偏廢了,最好還是和以前一樣,全都練習為宜。”章老先生作著穩重之言。
“是,老師您說的是!”許廣陵點頭,又極其鄭重地對陳老先生說道:“陳老,多謝您的傳授!”
無私傳授?
慷慨傳授?
都不妥,所以許廣陵話在嘴邊略作斟酌了番,才什么形容詞都沒加,就是一個感謝傳授。
其實許廣陵也知道這個話很輕飄飄,畢竟,再怎么沒有見識,許廣陵到現在也該知道了,不論是那八式散手,還是這個步子,都應該是外間絕找不到的東西。
這也絕對不是簡單的健身或者養生的東西。
絕對不是!
尤其是這個“開天步”,光聽這個名字,就能感受到其了不起之處。是,這不是盤古開天的那個開天,但這絲毫也不損其凌厲高絕之處。而且,這還是一個針對性極強的步伐。
剛才練習時的那種體驗,不是假的。
而那般強烈的感受,練太極拳時沒有,練散手時也沒有,許廣陵毫不懷疑陳老先生的話,那就是,他說不定真的可以就靠這個步子,就把手足的另外兩個關竅給打通了。
因為直到現在,雖然身體內的氣血已經差不多平復下來了,但他的四肢,兩腿兩臂,尤其是這兩腿兩臂的末端,也就是左右手心、左右足心,都還是有一種鼓漲漲的感覺呢。
那是氣血灌注的表現。
這也足以說明,剛才的這個步伐,確實是對于體內的氣血調動,有一種相當的不可思議的效果。
這個步伐,是寶貝么?
必須是!
價值多少?
許廣陵不知道,他不知道該用什么價值體系來衡量這種東西。
世間一般衡量一種東西的價值,多半是用“金錢”來作為參照,但金錢如水,對沙漠里的人來說,一滴都是珍貴,一杯、一碗、一袋那是多、很多、極多,貴重,很貴重,相當貴重。
但待從沙漠一步一步向綠洲走去,向江河湖海走去,其價值的貶值,也將越來越厲害。
華夏古代,有所謂價值連城的“和氏璧”,但在許廣陵看來,陳老先生傳授給他的這個開天步,要比那什么和氏璧珍貴多了。就是拿十塊一百塊一千塊一萬塊和氏璧來,問陳老先生,換那個開天步,換不?
多半是不換的。
但就這樣的一個東西,陳老先生現在沒有任何條件地傳授給他了。
據說古代師徒相傳往往都還會留一手呢。
而他分明還不是對方的弟子。
說半師之誼、半師什么的,到底也只是半師,他也沒開口叫過對方一聲老師。
這個禮,太重了。
重到許廣陵不知道該怎么來還。
其實對于章老先生也是,雖然說他現在認了對方作為老師,但這位老先生,是從一開始就對他好的,而不是在他認師之后。之前,如果說隨手送他的那御廚菜單珍貴歸珍貴,也只是世俗之物的話,那最近這些天晚上的傳授,卻和這開天步一樣,是非世俗的。
哪怕退一步講,就算教授的那些知識是,但教授這些知識時的用心,不是。
所以他欠這位老師,同樣也是很多。
看著面前的兩位老人,許廣陵的腦海里這時卻突然地想起了一句話,或者說一句詩——
他年我若為青帝。
感謝“余人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