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徹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
登山者通過登山主動的去承受苦難,苦難越多,對于物質的享受,對于寧靜平凡的生活,對友誼和愛情,對于自己立于天地之間的價值,定然會有不同的認識。
徹悟難求,但是對自己,對生活的理解則必有不同。
K2——這個簡單的字母和數字的組合,在普通人看來也許平平無奇,但對于任何一個登山者而言,都有不同尋常的意義。他的另一個名字可能更讓人熟悉——喬戈里峰,海拔 8611,世界第二高峰,卻是登山界公認的全世界最難征服的山峰。
在商業登山極其成熟的今天,每年約有人可以被送上珠峰,而自年意大利登山隊首次登頂以來,迄今僅有多人登頂這座號稱野蠻峰的喬戈里峰,最多的一年也不足人,而其登頂死亡率卻高達恐怖的相較于開車就可到達的珠峰大本營,光抵達大本營就是個不小的挑戰。無論從國內一側還是巴基斯坦一側,普通人想抵達 大本營只有使用最原始的交通工具——雙腳。
周左右的徒步才能到達,來回則需要周的時間。光是站在 腳下就已耗光大多人所有氣力。
當然有錢能使鬼推磨,按照登山公司話說,給莊臣準備 個主廚,3
個幫廚,近 個背夫,6
匹馬,還有 頭羊的后勤團隊,總之一路管飽不夠,還保證好吃好喝!
尤其是資深向導,從多年前起,他就為前來挑戰的登山者和徒步者擔任向導。據說十幾年前就曾作為協作成功登頂 K2,但和那些默默無名的夏爾巴人一樣,你在任何登頂紀錄里都無法找到他的名字。
作為一個老派的向導,穆薩開口必以 開頭和結尾,說話做事也處處透著股英倫管家的謹慎和紳士范。
原以為開始的兩天徒步會相對輕松一些,沒想到這卻是整個行程中最痛苦的部分。每天超過小時的徒步,全程行進在 度高溫下的干熱河谷中,身邊雖有一條大河奔流,但水汽還不及彌散就被炎熱干燥的空氣烤干。
渾濁的河水又徹底斷絕大口喝水的念頭,喝每口水都需好好掂量剩下的路程和水袋中剩余的水量。唯一的解暑機會是趟過一條條齊腰深的冰河,然而短短幾秒的刺骨嚴寒后,莊臣保證你一定會覺得高溫是如此可愛迷人。
高反、低燒、中暑、水泡,隊伍中的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出現了各種不適,甚至開始對后續路程開始恐懼。好在熬過開頭的兩天后,眾人此時在營地里享受久違的休息,喝著紅茶,聽著穆薩憶往昔,陽光正把遠處的一座山峰抹上橘色。
營地遠遠地就能看到遠處的道路和山峰從之前的黃色變為一片漆黑,就連一路奔騰的濁流也被那片漆黑吞沒殆盡。
不用穆薩回答我也知道,那里是 的門戶——巴爾托洛冰川——全世界垂直落差第二大、除南北兩極外面積第三大的冰川。
“兄弟,跟緊我,千萬別離開這條小路,那會非常非常非常危險!”
歲的幫廚曼祖盯著莊臣的眼睛,一字一頓,一連用了三個 ,活像個老酋長在向晚輩強調部落禁忌一樣。和稚氣未脫的臉及不相稱的語氣讓莊臣有點想笑,但知道他是對的。
所謂冰川并不如想象一般晶瑩剔透,相反,常年的溫差和地質變化,讓冰川表層布滿了大量的碎石。這片看似和普通河灘無異的碎石灘卻危機四伏,永遠無法預知在淺淺的碎石底下等著你的是千年的玄冰還是萬丈的深淵。在此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歷年來背夫和登山者踩出的那條并不清晰的小徑,然而這也只是相對安全而已。
沒有向導的帶領,縱橫的小徑可能把你帶去完全不同的方向,而冰川的流動也意味著去年甚至幾天前安全的路,現在卻未必安全。冰河的轟鳴從腳底深處傳來,仿佛巨龍的吐息,如果不想被它一口吞掉,那么跟緊眼前的人,除了你親眼見到他踩過的那塊石頭外,不要相信任何一塊石頭!
巨大的碎石底下是萬年的玄冰和萬丈深淵,這才是 最可怕的地方,永不止境的碎石路,高一腳低一腳,消磨的除了你的鞋底,更是你的毅力。
無盡的碎石路原來只是見面禮而已,穿越冰川邊緣時需要縱躍而過的由數米高巨石組成的巨石灘才是真正的挑戰。眼見著向導和背夫一個個在巨石間閃轉騰挪如履平地,但當你跳上一塊巨石后,往往連下一步的落腳點都找不到,更可怕的是稍有不慎你就會有從巨石上摔落的危險。輕則皮開肉綻,重則…
好在第二天的行程非常輕松,短短幾個小時就抵達營地,莊臣更是在距離營地半小時的冰湖邊的大石頭上美美地睡了一覺才慢悠悠地趕到營地。
正當喝著下午茶,悠閑地享受這難得的輕松時,一陣鼓點打破了營地的寧靜。循聲望去,各個隊伍的背夫和廚子們已在一塊巨巖上圍做一圈,用塑料桶敲起歡快的節奏,而我們的幫廚曼祖已經在場地中跳起舞。
掌聲逾快鼓點愉快,曼祖的舞步也愉快,有幾次他都快跳到了巨巖的邊緣,再進一步就是萬丈深淵,而每一次自如地轉身,換來的必是更熱烈的掌聲、鼓點還有喝彩。這家伙簡直就是在云端起舞。
后路變得好走一些,至少再也沒有那些讓人崩潰的巨石,隨著海拔的提升,冰川逐漸裸露。路邊開始出現大段大段突出地面的冰脊,冰的顏色也不再是夾雜沙石的灰黑色而變得更加純凈,甚至在陽光下透著一股子妖異而迷人的藍色。
是此行的目標,這里是個帕米爾最好的觀景臺,北面是K2,東面是另外米的山峰——布洛阿特、加舒爾布魯木峰,周圍還拱衛著眾多米級的著名山峰,全世界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可以如己近距離觀看那么多 米級山峰的觀景臺。
不過似乎并不愿意如此輕易地就范,經歷七天的艱難跋涉后,從望出去除了云還是云,別說 K2,就連最近的布洛阿特都難以望見。
此刻大家都被一種灰色的沮喪死死地壓在帳篷里,如果明天還是這鬼天氣,我們已經做好了多等一天的準備。可如果后天還是看不到,我們的補給已不允許再多一天的等待,看來一切只能聽天由命…
都不用等第二天,剛躺進帳篷睡覺的莊臣被外面的歡呼喚醒,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用最快的速度沖出帳篷,在寒風凜冽的 Concordia,看到了。
日落時分,K2
已經有點露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