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門,能號稱祖庭者,絕對不僅僅龍虎山一家。
在滇南之地,有一龍泉觀同樣號稱道教祖庭。
明洪武七年,精通道教經典的劉淵然入滇傳道,創建滇南長春觀,被尊為道教長春派始祖。
朱元璋和朱棣在位期間,劉淵然因道法靈驗而得到皇帝寵幸,先后擔任總領天下道教的中央官署這樣的職務,一時名滿天下。
但性情耿直的他,后因觸怒權貴而被貶謫至龍虎山,旋又謫至滇南。
再次來到滇南后,劉淵然開始在龍泉道院傳道。
因道行高深且曾受明太祖、成祖禮遇而在當地聲名遠播。百姓遇到大災患時,都前往龍泉道院求濟,且無不得償所愿。
明洪熙元年,仁宗皇帝將劉淵然召回京師,命其領天下道教事,賜二品印誥,地位與龍虎山張真人等同,劉淵然再次成為聲名顯赫的全國道教領袖人物。
他奏請仁宗皇帝將自己的傳道舊所龍泉道院更名為龍泉觀,龍泉觀的稱謂自此開始。
這樣的一座龍泉觀,可謂是根正苗紅的道教祖庭,固然不如龍虎山遠甚,但也不可小覷。
隸屬于正一派的龍泉觀內,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跪在掌門廂房之前,久久不肯起身。
天色微明,男子的身上沾滿了南方特有的露水和潮濕,他赫然是已經跪了整整一夜!
掌門廂房的木門被徐徐推開,年邁的掌門看著長跪在那里的中年男子,語氣中滿是復雜,痛心和無奈的神色毫不掩飾的寫在臉上。
“何苦如此?”
看著跪在那里的中年男子,堂堂龍泉觀掌門,竟然是有著一種自己家孩子被別人嘲笑,自己卻無能為力的自責和心痛感。
要知道,眼前這男子,雖然不是他血脈后人,但也是他從小看到他,也從小教到大的徒弟。
他也是未來龍泉觀的掌門接班人!
只是不曾想,就這么一個被自己給予厚望的弟子,竟然在得知了龍虎山開山收徒之后,動了想要拜師龍虎山的心思。
為了這件事,他甚至已經在這里跪了一夜,而自己也同樣是一夜沒睡。
“癡兒,超凡對于你來說,真的那么重要嗎?”
老掌門的聲音悠悠響起,語氣之中滿是疲憊。
中年男子仰起頭,一臉決然而又痛苦的看著自己的老師,倔強道:
“老師,我…我不甘心啊!”
“我從小就跟你修行…自認已經明白了所有的道理,卻始終不能接觸超凡的秘密!”
“祖師爺道法靈驗,堪比龍虎山張真人,我作為龍泉觀的后來人…我不甘心啊!”
“老師!”
“弟子想要求得大道啊!”
掌門嘴唇抖動了下,終于忍不住輕嘆一聲,身影似乎都在這一聲嘆息之中變得落寞起來。
自己徒弟的心思,自己怎么能不明白呢?
修道之人,哪一個不想要求得大道獲得超脫!
哪一個不想如同傳說中一樣,擁有一身超凡脫俗的本領?
若非自己實在是太老了,離不開這龍泉觀了,恐怕自己也會動了拜師龍虎山的心思吧?
“罷了!”
良久過后,掌門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你要去便去吧,你我師徒一場,為師沒能教你這超凡之道,說起來都是為師的罪過。”
“師父!”
中年男子將頭深深的埋在石板上,身體卻是已經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
掌門心里難受,他這個做弟子的心里更難受。
但是沒辦法…超凡之路,只有那一條。
掌門的小院里,一片寂靜與悲慟,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小道童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怯懦的說道:
“師祖,道門協會那邊有電話找您。”
深吸幾口氣,將眼眶中的濁淚硬生生憋住后,掌門平靜的說道:“拿過來吧。”
道童連忙一路小跑,將手機遞了過去。
“嗯…”
掌門神色平靜。
“嗯?”
掌門眼睛瞪得好大。
“嗯!”
掌門一臉不可置信。
“嗯…”
掌門一臉懵逼的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掌門身上那股遲暮之氣盡褪,他目光灼灼的看著依舊跪在那里的弟子,沉聲道:
“若是世間有雙全法,可以讓你窺得大道,又不離開龍泉觀,你可愿意?”
“若這雙全法,可能會讓你付出生命的代價,你可愿意?”
“嗯?”
中年男子豁然抬頭,一臉懵逼。
金佛寺,佛門一香火長盛之寺廟,其中的高僧和掌門,更是友人遍布各個行業。
金佛寺并不大,但是香火堪稱恐怖,離得好遠就能看到浩蕩的香火大龍沖天而起。
不過,固然香火鼎盛,但是那都是香客所增。
金佛寺如今本身,內部卻是有些尷尬。
因為超凡力量被確認存在的緣故,大量的凡俗中人都紛紛加入金佛寺這座看起來還算是有些底蘊的寺廟之中,以至于金佛寺的人氣一下子旺了不少。
可是這些信徒基本上都是俗家記名弟子啊,偶有剃度出家的那種,也是為了超凡力量而來,心思根本就不純定。
而原本老老實實的僧人,則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俗了…還俗了…還俗了…
方丈大師對于這種情況是一臉懵逼的,雖然金佛寺的弟子不增反減,但是真正懂佛的人卻是越來越少。
長久以往這樣下去,金佛寺怕不是要從如今在信徒之中的地位跌落下去了。
不過不管怎么說,現在金佛寺算是有錢了,方丈大師正琢磨著要不要把金佛身上那層金漆換成真正的黃金,還有大雄寶殿也該翻新一下了,對了,山下的山門也可以換得更氣派一些了。
可以說,除了真正的僧人越來越少外,方丈大師如今還是挺滋潤的。
不過這樣的滋潤并沒有持續多久,一張從宗教協會發過來的通知,讓金佛寺內真正的僧人們都紛紛躁動了起來。
通知中明確表明有一處超凡秘境出現,其中疑似有超凡遺物存在,潛龍特邀天下道門佛門一同探索秘境。
對于金佛寺這樣檔次的寺廟來說,名額只有一個!
這個消息一出,整個金佛寺里真正的僧人全都沸騰了!
誰不渴望成為超凡啊?這些僧人也渴望,不然也不會生出還俗,而后轉投道門的想法了。
若不是他們還沒找到下家,估計早就跑了。
現在好了,機會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他們沒走,于是就有了這一次機會!
“貧僧估么著,方丈大師看貧僧這不離不棄的忠誠,應該會將這個機會給我吧?”
“呵呵,師弟你還太年輕,師兄不也是不離不棄?而且這么多年,貧僧對金佛寺所作出的貢獻,師父都看在眼里呢。”
“貢獻?玷污佛陀的事情,也算是貢獻嗎?貧僧十幾年來青燈古佛,一顆佛心堅定無比。”
大雄寶殿之中,那些留下來的真正的僧人提前就到了這里,一番冷嘲熱諷之中,已經開始了言語上的交鋒。
事實上,就在今早有沙彌通知方丈大師讓他們在大雄寶殿集合,有重要的事情宣布的時候,他們就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測。
方丈大師一定是要宣布這個名額的歸屬問題!
但是方丈大師還沒來,一切自然就是未知數,在場的所有人也就都是自己的對手。
對于自己的對手,不用和他客氣!
大雄寶殿之中,一片嘈雜。
片刻之后,一個胖乎乎的老和尚笑瞇瞇的走入大雄寶殿之中,那清晰的爭吵聲似乎他根本就沒聽到一樣。
站在大雄寶殿那巨大的金佛之下,手持念珠的方丈看著在做的弟子,笑呵呵的說道:
“當年承蒙師祖厚愛,老衲有幸成為咱們金佛寺的方丈,這一晃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一直以來,老衲在這個位子上都是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的差池,生怕給列祖列宗丟臉。”
“幾十年如一日,總算在今日,我金佛寺才有了如今的香火。”
“這些成就,和你們這些心向我佛的弟子是分不開干系的。”
方丈那如同念經一般柔和的聲音響起,讓所有的僧人都站的筆直,就好像方丈只是在夸獎自己,沒有夸獎別人似得。
而正是因為方丈這一番夸獎,讓他們更加堅信,今日方丈是要用這個前往秘境的名額來獎勵兢兢業業的弟子。
一時間,所有的僧人都如同等待老師夸獎的小學生一樣,站的筆直,直勾勾的看著年邁的方丈,臉上寫滿了快翻我快翻我。
在這樣的目光之中,方丈忽然間嘆了口氣:
“可惜…可惜師祖他老人家早登極樂,沒能在人間目睹我金佛寺今日之香火鼎盛。”
“更沒法見到我金佛寺一枝獨秀的未來。”
方丈說道這里,忽然間掃視在場的所有僧人,這個時候方丈才發現他們都在炯炯有神的盯著自己,似乎做好了隨時為金佛寺獻身的準備。
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都是好孩子啊…
方丈深吸了口氣,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了一聲。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重新恢復了一副笑臉之后,他才繼續開口道:
“凈能!”
“弟子在!”
法號凈能的和尚聞言,身體猛地一震發福的臉蛋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間漲紅起來。
只見凈能和尚飛快的走了出來,正立在大雄寶殿中央,仿佛是在等待著佛陀的安排。
“方丈,我舉報!凈能他…他和女香客!”
“方丈,不僅僅是女香客,凈能他還克扣香火錢。”
“他上次還背著方丈私自外出做法。”
“他還給人開光!”
還不等方丈說什么,其他的僧人頓時就急了,一個個也顧不得會不會撕破臉皮,直接就將凈能的丑事給扒了個一干二凈。
在這樣的扒皮下,原本興奮無比的凈能和尚,瞬間臉色就變得蒼白得毫無血色!
身軀,更是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們說的可都是真的?”
方丈大師對著凈能一臉嚴肅的說道。
凈能臉上毫無血色,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似得,不承認自己的丑事,反倒是瘋狂的抹黑起其他人。
“師父,他…對,就是他,他前一段時間和道門之人聯系上了,要去轉投道門。”
“還有他,他在某寶上賣辟邪符,還用您的照片做宣傳。”
閉上絕路了,此刻被凈能完全被那些昔日的同門給閉上絕路了。
但是要知道自己面對的可是超凡的誘惑,絕對不能放棄,只要能成為超凡,就能真正的一步登天。
到時候,自己想給誰開光,就給誰開光!
想到這,一通亂咬之后,凈能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
“師父、方丈!弟子…弟子這么些年,為了金佛寺兢兢業業,沒有白天沒有黑夜。”
“弟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咱們金佛寺的帳、還有李女菩薩的接送,這都是貧僧替您…”
“咳咳!”
凈能才哭號到一半,方丈大師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打斷了凈能的哭號。
似乎是耐性已經被耗盡了似得,方丈大師狠狠的瞪了凈能一眼,而后看向所有僧人說道:
“不管凈能的身上有沒有那么多不是,但是他到底是在場所有人之中,對金佛寺貢獻最大的那一個。”
“哪怕是老衲,這些年做出的貢獻都沒有凈能大!”
凈能聞言,轉悲為喜,豁然抬頭看著方丈,只覺得現在的方丈比自己的親爹還要親。
太刺激了!
上上下下的,實在是太刺激了。
任憑你們如何抹黑貧僧,方丈大師最器重的不還是貧僧。
如同一只斗贏了的大公雞一般,凈能和尚從地上爬了起來,驕傲的掃視了眾人一眼,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老方丈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似乎并不介意凈能和尚的喜形于色。
只見方丈朝著凈能就走了過去,將手上的念珠往他手里一賽,迫不及待的說道:
“凈能啊,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金佛寺的方丈繼任者了。”
“老衲若是不回來,半年后,你便是金佛寺的方丈啦!”
“放心,各種票據什么的,老衲昨晚已經連夜和律師談過了,絕對可靠。”
凈能和尚臉上的幸福瞬間凝固,手中的念珠也不自覺的掉在了地上,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老和尚。
而其他的和尚,本是如喪考妣的他們,此刻也一個個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方丈法師。
什么情況?
不是把探險名額分給年輕弟子嗎?怎么特么的變成下一任方丈人選指定了?
大殿之中一片寂靜,這個時候方丈法師兜里的手機響了。
“喂?到了?行,等我幾分鐘,老衲馬上就到!”
飛快的掛了電話,方丈來到凈能和尚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看向所有的和尚:
“這金佛寺的偌大基業,就交給你們了。”
“至于奧林匹斯秘境一事,老衲實在不忍你們這些年輕人去送死。”
“諸位,就此別過!”
“若是有緣,我等還是師徒。”
說完,老和尚步履匆匆就朝著大雄寶殿之外跑去。
“師父!”
凈能終于反映過來,看著老和尚那矯健的背影,頓時哀號出聲:
“弟子…弟子不才,不敢擔當方丈之位啊!弟子不怕死,讓弟子去吧!”
說著,借著年輕的身體素質,凈能飛快的追上老和尚,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抱著老和尚的腿就開始大哭起來。
任老和尚這一路如何努力,哪怕是到了門口了,都死活不撒開。
氣喘吁吁的老和尚看了看門口的滴滴,又看了看抱著自己大腿的凈能,咬了咬牙:
“滾!”
而后嘭嘭兩腳下去,凈能直接被老和尚給踢開,而后老和尚便匆匆的上了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