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疑?”
楊仙師手握靈童百壽丹,語聲慢悠悠的朝著孫恒開口:“你先說說看。”
孫恒道:“聽聞前輩,剛來神木國不久?”
“不錯。”
楊仙師點頭。
“那無塵子似乎認識前輩?”
孫恒再道:“在此之前,我等卻是不曾聽前輩提及過識得此人。”
“呵呵…”
楊仙師輕笑,道:“我雖修為不算太高,但煉丹術尚算可以,在這附近識得我的人道友不少,我卻未必個個都認識。”
“是嗎?”
孫恒不置可否,道:“這靈童百壽丹,需耗時多年,以孩童精血、魂魄熔煉,我等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無塵子丹成之日,恰未取丹之時而來,前輩不覺得太巧了嗎?”
“嗯?”
楊仙師面上的笑容慢慢收斂,道:“你此話何意?”
孫恒不答,繼續開口:“無塵子煉成此丹,耗費如此大力氣,甚至不惜讓自身陷入險境,也不能取出的丹藥,前輩如此輕而易舉的就拿到手里,是不是也有些說不過去?”
“世間寶物,向來是有緣者得之。”
楊仙師面色不變,道:“那無塵子與此丹無緣,卻也怪不得他人。”
“呵…”
孫恒輕笑,道“依前輩之言,煉制靈童百壽丹需殘害諸多孩童的性命,做下這等事,自然是秘而不宣。因而無塵子雖身在神木國,卻甚少有人知曉,應就是怕驚擾到了附近的同道。”
他回首看了眼角落里懸掛的孩子,沉聲道:“但這等事,不可長久,想來他也與神木國國主有著約定,丹成之日就會離開。”
“國主能忍十年,到了現在突然忍不下去,自是有人在一旁煽動。”
“那人是誰,不問可知?”
他看著楊仙師,言下之意自然是他。
“阿彌陀佛。”
惠恩大師雙手合十,接口道:“前輩來時言及人命關天,半刻都不愿耽誤。來到此地,卻毫無憐憫孩童之意,下手無情,豈非自相矛盾?”
“還有那無塵子。”
孫恒再道:“前輩故意放他離開,顯然是顧忌他的身份,卻言及不認識,豈非是自欺欺人?”
剛才無塵子脫逃,楊仙師本有機會把他留下,卻偏偏留手,這等事其他人看不出來,卻難逃孫恒的眼力。
如此種種的巧合,雖沒有確鑿證據,但楊仙師怕也難逃干系!
甚至,很有可能楊仙師早就知道無塵子在這里煉制靈童百壽丹,卻一直坐視不理,看他殺人煉丹。
只等對方丹成之際,再借眾人之手,奪走丹藥!
“原來…”
石家姐妹臉色發白,身軀緩緩后移,看向楊仙師的眼神已是帶著些許的驚恐:“原來,你不是好人!”
“好人?”
楊仙師好似聽到了頑童的質問,突然失笑,道:“何為好人?那愛民如子的神木國國主嗎?”
“好叫你們知道,神木國國主之所以每年送來千對童男童女,可不是因為什么受到了威脅。”
石家姐妹面容一變,問道:“那是為了什么?”
“因為神木國的皇后身上有疾,而無塵子又說,他所煉丹藥,可以治好皇后的病。”
楊仙師譏笑道:“那國主木侯倒是癡心一片,聞言當即就送上童男童女,供其煉丹。”
“只不知,他心憐自家的皇后,安享天倫,卻讓失去孩子的國民如何自處?”
“不會,不會的!”
石家姐妹本就身心受創,神魂不穩,此時更是一臉的混亂:“神木國這些年一直安穩,君臣和睦,國主深受百姓愛戴,絕不會做出這等事的!”
“你騙人!”
倒是孫恒和惠恩大師兩人,聞言并未面現驚奇,但神情也是同時一沉。
他們自然能夠想到,如若是真的受到了威脅,神木國國主怕是早就暗中尋訪仙師,對付妖道了!
何至于等到十年之后的現在?
每年上千對童男童女失蹤,此事絕對不小,外人一直不知,就連自己的國民也蒙在鼓里,這其中怕也少不了神木國的人刻意隱瞞。
“幼稚!”
楊仙師不屑一笑,道:“皇后之疾就是貧道前不久診治好的,如若不然,你們以為那國主會與無塵子撕破臉皮?”
“阿彌陀佛!”
惠恩大師面色沉重,道:“敢為前輩,無塵子煉制此丹,你是否早就知曉?”
“是又如何?”
楊仙師面上肌肉微微抖動,神情略顯激動,道:“這三百年來,貧道把時間都浪費在煉丹之上,活人無數,救得人何止一兩萬?”
“現今貧道壽數將近,修為卻已沒什么進展,眼見即將身死道消,豈能心甘?”
“我取這靈童百壽丹延長壽命,不過是以往數百年來救人無數的報酬罷了!”
說話間,他聲音漸漸高昂,面上已漸顯猙獰之色。
外人自然無法知曉他心中之痛,只會覺得此時的他顯得有些癲狂。
但這位楊仙師年輕之時天賦驚人,早早就成就了道基,甚至被人稱作有望金丹!
要知道,北域雖廣,金丹宗師卻已可開宗立派,坐鎮一方!
奈何成道太早,讓他心有懈怠,又仗著自己聰慧,開始專研起煉丹來。
可惜煉制丹藥耗時費力,一爐上好的丹藥往往需要成年累月經久不息的煉制。
這位楊仙師交游廣闊,親朋好友上門求取丹藥,他也不好舍了面子。
如此以來,雖煉丹之術大增,他的修為卻不見增長,待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是已經晚了!
此后雖一心修煉,卻沒了起初修道時的無欲無求,修為增長緩慢。
別說金丹,就是再進一步已是千難萬難。
悠悠乎,如今的楊仙師已是三百余歲,壽數將盡,回首往昔,自是心生無邊悔恨。
道途漫漫,行差踏錯就是身死道消一途!
而這枚靈童百壽丹,就是能他糾正錯誤的契機,自然不會允許惠恩感化其中的怨魂。
“敢問前輩!”
孫恒又道:“無塵子煉制靈童百壽丹的法子,可是來自前輩之手?”
此言一落,場中數人同時變色。
如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么楊仙師早在十年前,就已布下此局。
其用心,簡直險惡!
一旁的惠恩眼眸金光流轉,死死盯著楊仙師,好似靜待他的回答一般。
“嘿嘿…”
聞言,楊仙師突然一笑,道:“煉丹,費時費力,貧道早在十幾年前就已不做。”
“借他人之手,又有何妨?”
他語聲飄忽,落到他人耳中卻是一片惡寒。
而于此即,一片赤白紅芒,不知從何而起,已是自周遭突兀浮現,籠罩了全場。
紅芒如網,鎖拿四方氣機,困住靈氣波動,也把場中幾人團團圍住。
“可惜了。”
楊仙師手捏法訣,面色陰冷:“幾位命喪無塵子之手,待回去之后,貧道定會告知國主,讓神木國厚祭…”
他話音未完,卻突覺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變的遲緩起來,就連他的意識,都略顯遲鈍。
“錚…”
悠揚的刀鳴之聲,仿若把他帶到了曾經的過往,那追悔莫及之時。
往昔不可追…
迎面而來的刀光,似緩實急,即斬神魂、也斬肉身,直欲把他拖入無盡深淵。
驚雷!
“吒!”
一聲低吼,自楊仙師的口中涌現,沉迷的雙眸,也轉瞬清明。
“叮…”
一枚金環陡然出現在刀光之前。
天刀輕挑,如游魚戲水,與那金環一碰,就已循著法力的間隙,斬至楊仙師近前。
“咔嚓嚓…”
如同蓮花綻放般的玉葉自他丹田冒出,層層疊疊的出現在刀光之前。
刀光銳利,接連斬碎片片玉葉,卻也行將功成,就不得不嬌夭一折,回返孫恒身邊。
“好刀法!”
對面,楊仙師摸了摸自己的面頰,一道血痕不知何時自他面上浮現。
剛才那一刀,他雖然反應及時,但依舊被刀光擦到了一點皮肉。
若是晚上那么一瞬,怕是他的整個頭顱,都會被人一刀絞去!
“好神通!”
心中生寒,他看向對面兩人的目光,殺機之中,已是帶著些許的驚悸。
現在回想,剛才自己的情緒變化也很不正常,完全沒有數百年修道得來的沉穩。
甚至,心中的悔恨、懊惱種種情緒,冒出來的也極其古怪。
孫恒的刀法雖妙,但他的反應卻也比以往慢了不少。
這些,顯然都是那和尚的手筆!
更何況,自己入手靈童百壽丹之后,竟然一直未曾想著收起來…
不好!
心頭一跳,他身軀一晃,已是猛撲側方。
卻是剛才孫恒不止斬出了一刀,還發出了一道無聲無息的劍氣。
那劍氣,正中他掌中丹藥!
此時,孫恒劍指一點,劍氣呼嘯而來,天刀一繞,緊隨其后斬向對方。
惠恩大師則是腳下一踏,化天涯為咫尺,帶著淡淡的禪意,出現在那靈童百壽丹之前。
“阿彌陀佛!”
惠恩口中佛號響起,缽盂外放金光,已然在楊仙師之前把那丹丸收了進來:“前輩,還請住手,若不然莫怪貧僧毀掉此丹!”
虛空之中,楊仙師遁法一滯,雖未動,但身上的強悍氣息卻是瘋狂的涌動。
濃郁殺機更是彌漫全場。
“道基中期!”
孫恒面色一沉,下意識已經后退了兩步。
至于石家姐妹,更是為眼前的變化而徹底驚住,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和尚!”
楊仙師雙眸死死盯著惠恩,他聲音低沉,似乎已經克制不住自己心頭的殺機。
“把丹藥給我,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如若不然!”
他眼眸閃動,那籠罩全場的火網更是烈火熊熊,慢慢的往里收縮。
“阿彌陀佛!”
惠恩雙手一合,道:“還請前輩先放他們三位出去,順便帶走孩子。”
說話間,他已眼露決絕之色,只待他人離開,就拼著身死,也要毀去丹藥,不讓對方得逞。
“不行!”
楊仙師卻是斷然拒絕,道:“先給我丹藥,我再放人!耽誤一息,我就殺一孩子!”
“呼…”
烈焰熊熊,照耀的遠處掛在山體上的那些孩子一清二楚。
孫恒雙眼一瞇,眼見此景,心中只得哀嘆一聲,就欲搏命。
“咔…咔…”
恰在此時,四方山體之上,陡然冒出些許綠植。那綠植撞破山石,朝著四方蔓延,竟是仿若把山巖給吞噬了一般。
“諸位道友,快走!”
上方,商繽的聲音急急傳來:“無塵子來了幫手,有數位道基修士,還有一位道基后期的高人”2k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