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 辟邪

　　機犁合邦的加入，正式預示著人類內部開始了科技競賽。

　　蟲群此時已經基本失去全球性的作戰力量，僅剩下幾塊還在頑抗的戰區。

　　這些區域蟲群最高負責者也都不是蟲群主宰，而是偽軍頭目。這些害怕被清算的家伙，正在做最后的掙扎。

　　序列體系這么多年有蹼人類在中基層是積攢了不少人才。畢竟新生會的大部分人才還是從蒸汽機，燃氣機等初始制造體系上培養出來的。而有蹼人類則拆解了近一百年的機甲、太空飛船。機犁合邦現在只要站在正確的位置上，就能很輕松的將其接收過來。

　　過去這些有蹼人類的工程師們因為上層管理體系掣肘整體制造能力。（基層上大量有能夠提供想法的工程師，無法得到發言權，更沒有獎勵體系鼓勵，而一些傲慢無能的人為了自己的權威、面子濫用懲戒體系又制造了非常壞的氛圍。）

　　黑華已對機犁合邦在社會體系完成初清理，工業發展也進入新階段。

　　直升機火炮就是在此環境下，由有蹼人類工程師們開發的武備，這就是一個會飛行的自行火炮，口徑105毫米。

　　在北大陸非常復雜的地殼運動擠壓出的皺褶山脈地帶，這二十七噸重的直升機，在各個山體之間靈活降落，降落后五分鐘之內，展開支架和地面固定，從機體中部抬起炮管，借助地形優勢，對偽軍進行火力投射。

　　等到這些土匪軍閥將同等級的重火力調過來，這架直升機就收起支架，炮管回到機體，直接離開了。

　　灰色陶瓷外殼花紋的直升機，就如同戰場上的小蜜蜂。山區盤踞的向往蟲群的反動軍擁有的重量四十噸的四足重型機械，被莫名其妙方向兇猛的炮火給炸成了零件。委實讓人痛快。

　　對于這些期待蟲群打回來升官發財的邊緣軍事軍官們，就是要讓他們認清世界變化。

　　沒有沖擊波，沒有沖天的蘑菇云，每次天空中出現了炮彈，下一秒這些還在運動的重機械就仿佛內部爆炸一樣，蹦出了眾多零件。不過，濺射的方向是環狀濺射。

　　機犁合邦到底在各丘陵區部署了多少炮兵，這對蟲群始終是個謎。

　　蟲群每次想要調集空軍去逮住，則又是被山區中隱藏的防空導彈陣地和天空中的天狗集群給集體打了下來。

　　這樣的交換比，打得異常憋屈。

　　序列紀元124年，八月。天空中的迷霧數值，已經連續十五個月發生了下降，珊瑚星時而可以看到太陽。

　　意場陣營的蟲群主宰們在珞珈大陸敗亡后，為了維持撤退時應有的力量，已經開始大幅度取消蟲群的迷霧制造系統。兵力開始成倍爆炸，蟲群開始有了蟲群的樣子。

　　而人類陣營這邊面對開始爆數量的蟲群，卻已經有了成規模的軍事體系。

　　新生會以大規模火炮打擊為先導，機械化部隊在平原上反復的分割，碾壓，蟲群新造的部隊猶如關不上的水龍頭一樣，被極快的消滅。

　　人類戰爭體系成熟的非常快，在面對開始數量化、指揮體系沒有變革反而落后的蟲群，人類打出了了1:41的交換比。現在人類已經不是在用爆兵數量和蟲群對拼了，而是在用彈藥生產數量和蟲群對拼。不但沒有吃緊，反而在這樣單方面屠殺的戰斗中游刃有余。

　　人類陣營雖然打完了一批蟲群，還有另一批蟲群，看不見其兵力枯竭的盡頭，但是從大氣迷霧消散速度，可以感覺到蟲群體系正在朝著崩潰的趨勢發展，這讓人類現在感覺到了自己的火力和機械用到了最實的地方。

　　當人類看到了希望，其韌性是前所未有的強盛。

　　這個階段的戰爭終究是要進行終結。8月12號，機犁合邦和新生會在南極大陸北方的落云群島戰區達成一致，開始對珊瑚星蟲群主宰們進行最后的追擊。

　　蟲群主宰盤踞在南極大陸顯然是想逃回太空，而落云群島就是她們最后的保護薄膜，宙游：捅穿她們。

　　新生會在這個方面派出的戰役指揮官是言靈，他現在的軍銜是元帥了。因為他在大規模的登陸作戰上有成功的經驗。

　　落云群島戰爭，在數百個體系需要協調的過程中，有過大規模登陸戰經驗的他可以快速判斷各種問題的輕重緩急，并且可以利用手上的優勢，用最短的時間來解決問題，盡可能的減少損失。

　　例如在河道中面對灘涂火力攔截的時候，言靈果斷拖出了自己支持研發的炮艇機。

　　這是重量兩百四十噸的重型單位，當然內部電傳動體系運用了大量超導材料，采用綜合電站，可以將電能有效分配到各個體系，兩翼安裝了四個激光炮塔，用來在天空中攔截飛彈，然而在機艙腹部，露出了一根非常精密，寬足足一米，外形扁平的電磁炮管。

　　在登陸戰場上，這些戰列炮艇機，在高空中盤旋，將一顆顆五十公斤重的炮彈，轟到了陣地上，溫壓彈頭，將地面上炸出了一個個環狀輻射沖擊坑。

　　蟲群被這樣的火力轟炸壓制。自然是無暇去對付人類的地面部隊。

　　人類一方的地面工作組蹲在指揮車操作倉中，則可以專心控制一組組破障坦克填埋壕溝，確保了一系列任務的快速完成。

　　這個炮艇機，被地面人員稱呼為‘讓人安心的空中老媽’。

　　站在人的角度上，戰爭任務是一種特殊環境下的工作，只要工作快速有效完成，就能確保軍隊組織能夠取得勝率，然而敵人也會不斷阻撓己方每一個人完成任務。而那些手榴彈在頭頂上撕拉作響，還能穩如泰山進行瞄準的戰士，是充分信任隊友的掩護。一支部隊只有相互掩護，才能讓同伴把后背安心交給你，而你也能把后背安心交出去。

　　天空上的先鋒戰機打光了彈藥后，大地充斥燃燒后的白煙渺渺。而先頭登陸部隊也為機械化部隊開辟了一個個臨時進攻渠道。

　　這里的安全區之所以是“臨時”，是避開敵人重火力集群的部署，同時大幅度肅清了輕裝敵人。只能確保半個小時內不會被敵人進攻。

　　后方指揮部，確定了地圖上這些臨時出現的綠點，立刻讓空中待命的運輸機開始“蜻蜓點水”。

　　所謂蜻蜓點水，就是運輸機貼地飛行在三米左右，機艙打開，將一輛輛裝甲車，和一個個球形機器人扔到地面上。

　　這些輕裝機器人，和車內的人類作戰步兵，為前沿突擊對抗提供足夠及時、有效的支援。

　　總指揮部中，言靈，看著地圖上快速突進的箭頭，臉上的微笑漸漸增多，這次他貌似能占據頭功。

　　這位將軍如同家族中老大哥一樣，夸贊道：“小伙子們干得漂亮。”——是的，的確干得漂亮，整個計劃中沒有出任何紕漏，相互之間出現危機時也及時有效支援，整個軍隊在這場軍事任務中如同兄弟一樣密切合作。

　　至于蟲群主宰們，在發現聯邦成功登陸后，試圖集結完成反擊，但隨著戰爭時間推移，反擊的成功率也日漸下降。

　　言靈點開了通訊，上面出現了南線指揮官，陸博雅。

　　言靈指著地圖說道：“并聯（意場）文明這次反撲，我能咬下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你的突擊部準備得怎么樣了？”

　　陸博雅：“南線邊的部分軍團，我在三日內可以拿下。”

　　言靈點頭：“那就好，打下這波最猛烈的反撲后，第一段戰役即將結束，意場文明會朝著西北方向后撤。屆時會給那邊，”

　　他的手指了指機犁合邦負責的戰線。“造成不小的壓力，為此，應當有著四類預案，”

　　1：最糟糕的預案，機犁合邦撐不住，搶先拿下沿著獅子河西側一線的城市據點。

　　2：次等預案，機犁合邦能撐得住，我們則有三到四日的時間，這樣集中裝甲預備進行一個波次的大縱深推進，同時準備好艦隊進入河道，在四日后發動‘重錘打擊’式樣的進攻。

　　：最壞的預案（后續省略）

　　言靈在自己的光幕上分別闡述自己戰略，在陸博雅看來這頗有學生時代“順風浪，逆風慫，隊友強則搶人頭，隊友弱則蹲點”的氣氛。

　　陸博雅微笑說道：“機犁合邦的指揮官，是一個很可靠的人，你不妨去聯系一下。”

　　機犁合邦的指揮官。

　　宙奔也是近兩年來晉升的原生人類，屬于有蹼人類，嗯，至少基因顯性上是如此。

　　相對于芳明星只有數萬人，珊瑚星的有蹼人類有數億人，宙游分體混進去的難度要容易多了。而且，機犁合邦的最頂層還會心照不宣對戶籍資料進行默許。

　　衣服領域隨著外骨骼技術的進步，已經發生革命變化，而現在腳足是否有蹼是看不出來的，完全在碳纖維彈力鞋子的包裹下。

　　宙奔作為黑華器重的新人指揮官。的確非常可靠，但是現在的情況卻不如陸博雅想象得那么順利。

　　東線戰區，這里遠離海洋所以氣候干燥寒冷的多。

　　宙奔坐在了核動力懸浮飛船上，這個飛船長八十米，六百七十噸，這么龐大的平臺，主要作用不是用來投擲炸彈，完全可以說，除了自衛激光武器之外，這個飛船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噸位，主要任務就是完成作戰中指揮。飛船上多個整流罩中旋轉的電塔，還有不斷發射的一架架小型通訊無人機，負責龐大戰區的系統性協調。

　　這艘指揮飛船中，除了宙奔，還有二十三位其他輔助人員。這些人員全部包裹在白色的陶瓷裝甲內。以一個機械服裝為衣服，頭盔向后隆起，宛如一個水滴狀，這里面是一個人工智能輔助器思考處理。

　　機犁合邦的科技，走得非常激進。百分之三十的三十歲以后的民眾，傾向于大腦頭骨后部打開對接凸起的鈦合金裝置，便于鏈接機械。關于這種事，只能立法確保其在生育前不做這種的手術。

　　宙奔面前的屏幕上。

　　“指揮官，我們的三號集團軍已經越過碧綠河口，請確認下一步作戰。只是…”

　　投影中，全身黑色機械裝甲的士兵在朝著宙游確定。

　　宙奔看著面前的投影沙盤，抬頭問道：“匯報后勤體系問題。”

　　該黑甲內的士官長匯道：“所有a級重大問題均已解決，b級問題尚殘留三項，分別是352號油料凍結問題，鋰電池啟動不穩定問題…（省略七百字報告）”

　　宙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六個小時內，解決已有b類問題，我會派人過去確認是否有新問題。”

　　士官代表們領命離開后。

　　宙奔打開了后勤部現在的匯報清單，低聲嘆息道：“工業啊，是有戰爭考驗的。沒有用戰爭考核檢驗問題的國家民族，總是有缺陷的。”

　　機犁合邦集團內暴露了大量問題，因為大部分有蹼人類都是從序列體系下過來的民眾，對戰爭的嚴肅性認識相當不足。

　　宙奔主管軍隊以來，讓過去傳統意義上“能力不夠天才”的被提拔上來，而那些被世家吹捧虛有其表的“天才，奇才”則是被體制按下去。一百年序列體系殘留的余毒，必須下猛藥。

　　“嘟嘟嘟”來自西線的通訊響了，言靈的頭像出現在第三塊通訊界面上。

　　四個小時后。

　　結束和言靈的通話。

　　宙奔重新看著地圖，淡淡地說道：“看來沒時間了，必須要主動參與戰爭，哪怕傷亡更大一點。”

　　戰爭是社會集團生死存亡的全面博弈，社會集團的錯誤會導致戰爭的傷亡變大，全面接觸戰爭會讓社會國家付出慘重代價！但是如果避開戰爭，就再無機會驗證錯誤，會在和平中留下長久的弊病，直至在下一個時代百病纏身。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宙進會用更精細的作戰找出這些錯誤。但是眼下新生會速度太快了。

　　在信息化電子大廳中，宙奔召集了眾多軍事部門成員，在電子投影沙盤上，隨著激光筆在上面一滑，六道大規模進攻路線出現在上面，如此激進的戰爭場面，讓各個軍事小組無一步不震撼。

　　宙奔掌軍以來給機犁合邦各軍留下了非常謹慎的印象，但現在卻支持這這個看似有些冒險的計劃。因為該計劃中各個突出部進攻都有可能遭到大規模傷亡。

　　面對各方的質疑，宙進抬起頭說道：“我知道，各位質疑作戰的損傷，而我現在要說的是，我們損失得起。而我也不需要什么名將名聲，后續一系列政治后果，軍事法庭的判決我一并擔當。但是我有一言，請諸君傾聽。

　　宙奔看著眾人，一字一頓道：“現在不是占便宜的時候，我們必須要了解自己和新生會的差距，給我們這一代年輕人敲響醒來的晨鐘，讓大家在戰后知道，要做哪些事情，讓上面的財閥政客明白，戰爭打完，紅利不是給他們幸福美滿的，‘公主與王子幸福快樂的生活’的結局不該存在。”

　　在場的軍人們，肅然，——戰爭是高度整合的社會運動，在這高度整合中，思潮會在軍人這個群體內激蕩。

　　對軍人來說，面對生死，就必然要思考。而思考就將直面矛盾。

　　當苔蘚在巖縫中布下寸壤，蒼松將以此裂巖虬翠。社會也是如這般，黑華一系列推動，讓某嫩芽開始頑強于絕峰之上。

　　大廳中原本竊竊私語的交談，一下子安靜下來。被宙進代入數百年后，國家，民族，命運視角。

　　宙奔指著前線說道：“為了孩子，為了下一代，為了文明。我們必須要在這場戰爭中，為我們的文明體系找到定位！拼掉錯誤。”

　　宙游：機犁合邦現在無需在意勝利，而要明白該變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