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文明的法統,智慧的道基

　　北掠明和宙游會面，重點是談政治，至于其他經濟合作，都被視作為政治的籌碼。

　　而宙游和北掠明見面的目的，就是經濟技術合作。

　　宙游現在想做的，已經遞交給了北掠明——深層地幔開發技術。

　　北掠明并沒有在意，認為這是一個噱頭。很多政治勢力在突然暴紅后，都要提喊出一些看似新的概念。

　　但是宙游這是真的，在環北極地帶，四個鉆到三萬米以下的實驗井已經鉆出來。

　　在這類超壓區域中，再度向下打了六萬米，將熔鹽管插入了地下。這和之前在地殼巖漿庫中采集物質差別很大，這真正是刺入芳明星體內，完成采集。

　　錒系，鑭系以及貴重的鉑類元素，在地表儲量非常有限。

　　它們形成的自然原理，就是遠古時期火山噴發，然后數千萬年地質運動，以及水流侵蝕沉淀作用，積淀在固定的巖層縫隙。

　　對技術不夠的次文明來說，這地表的一層礦物，就是不可再生的資源。

　　而文明的進步，就是人工替代自然。

　　文明早期靠天靠地吃飯，當然會有一大堆“不可再生”的選項。在技術足夠的情況下，星球自然形成得慢，那就人造。

　　自然造礦？哪次不是地府再造，伏尸百萬！一次暗色巖事件，足以讓自然生命界卑微幾百萬年，而且更奢侈的，還需要上千萬年時間的水流運動。

　　上述自然造礦原理，無外乎就是：地下的東西翻上來，太陽能量驅動水循環，再萃取一遍。（如同金礦會沉積水流凹陷處。）

　　先進文明：星球母親滅了上一個生命世代才打造的資源奶嘴，難不成就總結出“慢點吃”的經驗？這可真有出息。

　　而燃輪現在就是‘自然不動，自己動’。

　　不等地殼翻蓋，主動找到地幔一些開采價值較高的地帶插管。不等水流運動后在地層沉淀，直接人工注入熔鹽液質，從另一端出口抽出地表，在人造地下池中分離。

　　當然，那個時候的不可再生資源，可能就變成了另一種物質——鹽礦。

　　這種靠著注入熔鹽從地下帶出礦物的方式，其實就是相當于，第二次工業革命所需要的工業用水。

　　例：化工和金屬冶煉，都需要大量的水。

　　而熔鹽注入地下后，雖然部分會循環上來，但最終，還是有大量鹽分會消散在巖漿中，最后凝固在地殼上。

　　鹽，——芳明星這種四十億年級別海洋星球，全部平鋪在大陸上，能夠讓地表增加一百米的厚度。可謂是工業時代初期，人類最不缺的資源。但是其產生的過程，則是地表巖層和水接觸時，被一點一點萃取上來的。也是幾十億年才生成的。

　　燃輪這種開采方式，必然會將鹽分重新擴散到巖漿內。在短時間內，嗯，幾千萬年內，甚至上億年，都不可能重新循環到地表。——任何一種模式，都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

　　不過現在，燃輪不用擔心這個問題！現在芳明星水資源枯竭，原本的淺海地區，現在是大片鹽殼。

　　461年4月，燃輪的資源革新已經開始了。

　　在從聯邦這里獲得了技術進口許可后，一些超大生產設備開始組裝。

　　而在浩洋板塊地區，由于鈦鋼已經被徹底剿滅，一條條運輸線已經開始衍生。在一些干涸的海盆地帶，一批批鹽礦被推土機堆成小山堆，而后裝入集裝箱中，絕大部分托運到鱗丘地帶的天然干涸湖泊中儲存。

　　而在浩洋板塊和羅天板塊的交界處，一個個采用北原第一代實驗技術建造的大型金字塔，聳立在地表。

　　燃輪的第二大工業區即將準備開動全新的資源開采。

　　說起資源供應，就不得不說芳明星現在的情況。

　　燃輪現在成為全球大裂縫區域最大的勢力，已經掌控了芳明星35工業原材料供應量。這在聯邦的大佬們看來，非常“影響市場安全”的數據。所以在鱗丘之戰前就籌劃拆分，但是一年前，這刀子不得不藏起來了。現在，則是開始了另一種打算。也就是開放政策，扶持其他地帶邊緣區域的軍閥。

　　羅天的參議院院長北掠明帶頭，現在各個板塊的勢力都開始為各邊緣地區提供武器，提供開采資源的設施。甚至是提供一些“醫療設備”——這些設備是維護機械人偶的，顯然是準備指導邊緣層勢力如何發展了。

　　北掠明的邏輯很簡單——既然無法削減你，就扶持其他勢力，來減弱你的影響。

　　但是，他可能真的低估了燃輪地幔工程。

　　五月份，隨著管道開始對地下加壓，足足1187個小時后，注入了將近四十億方的海鹽，終于在出口處出現了涌出。

　　隨后一個月，涌出的速率達到了注入速率的四分之三。當這塊礦區徹底飽和后，涌出速率應該可以達到99.7以上，也就是每天將消耗三百萬噸鹽。（算起來還是很夸張，但是海盆地區的鹽分，幾乎就堆在那里，只要運就可以。）

　　而這個區域1298個礦井，很快就達到了日產出5萬噸各類金屬原料的級別。

　　大部分萃取的資源是鐵、鎳，但是各種貴重金屬的含量相對于地表礦高的驚人！在日產近乎170噸的指標上浮動。

　　燃輪的該技術，讓貴金屬產量已經達到了聯邦占據星球注入井的礦產量級。這種技術發展數年，差不多可以讓其他邊緣區域開采點直接破產。

　　當然，此技術則是對聯邦的嘲諷。

　　一個人值多少錢？兩頭豬？嗯，那是原始社會奴隸制度的情況。兩頭牛？那是封建時代的情況。1000萬（美金）一條命，那是資本主義的行情。

　　道德總說人命關天，人的一條命是無價。但是次文明在發展過慢甚至停滯時，實際情況卻總會給人命標價。

　　聯邦的機械人偶，就是該政策的極端。而北掠明無論怎么通過居高臨下的“迫害性教育”來提高機械人偶價值，價值都是有限的。

　　人的價值，取決于他能做什么。

　　在次文明內，單個碳基人類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可是形成龐大的組織，能做到的成就規模是幾何級增高。

　　燃輪的礦塔中，有13876名高學歷的人員。這些人是一個集體，對數千個操作步驟進行把握。

　　而這個操作集體，是燃輪這個龐大組織的一部分，與裝備制造，還有地質勘探、水文所（同位素標記，探測地下水流）等幾十個部門是合作關系。——這種相互拓寬合作的意識，亦或是說國家內的默契，在鱗丘之戰后，社會已經自主推動這個趨勢（設計制度的宙游，在此方面引導的任務完成）。

　　八瓣花聯邦——就是湊齊幾十倍同等芯片知識量的人類，也只是幾十萬個會說話的硬盤。

　　一千個人在統一意志下能夠完成城墻建設，但是全球的豬聚集在一起，都蓋不了一個豬圈。組織程度沒有發生提升，再多的“人”只是數量，故會被定為有限價值。

　　八瓣花聯邦是控制、攫取燃輪創造的價值，同時又想降低其組織度。——這其實是一種不可理喻的心態，想的是比“緣木求魚”還要離譜的算盤。

　　當然，燃輪最終是不會讓原材料市場崩潰的，會在政治上配合聯邦扶持裂縫區域勢力的政策。

　　當然在經濟上——不讓原材料價格崩潰，唯一手段就是加大消費，進攻上游高端的制造。也就是燃輪自己開始制造業發展，大量消耗自產的資源。

　　宙游：“政治嘛，隨你們（北掠明）秀操作，我們都跟。我方應對策略很簡單，那就是體量變大！”

　　現在的礦塔等設施制造，燃輪自己的產量嚴重不足，還需要依靠聯邦。等到制造業發展，不單單要全部自給，還要全部白菜價。

　　屆時，再看八瓣花聯邦是什么政策！——現在只要道路正確，未來就可以碾了。

　　當宙游在芳明星搞得風生水…，額，宙游的進展漸入佳境時候，本方文明卻突然到達了。

　　在鱗丘地區的，東方明珠大廈頂端，宙游申請的個人隱私密室內。一個湛藍的光團出現在面前。

　　光團示意宙游進入，宙游沒入這個能量圈，被掃描了一下，重點是看腦域在這些年內是否工作強健。

　　掃描的數據顯示，宙游在接受大腦擴容后，碳基腦組織依舊活躍。孜孜不倦地追求創造。——而不是在次文明星球進行“快樂”。

　　鐘聲文明的光矩智能，用非常尊敬的語氣道：“宙游，能見證您的成長，是我畢生的幸運。”

　　宙游被這種態度搞得有些懵：“這貨，不是該嘲諷自己一波嗎？嗯，一定有陰謀。”

　　然而，沒有陰謀。在許許多多基礎指標上，宙游達到了近乎恒星級智慧的程度，就差“位列星空”的最終行動。

　　此刻此地，鐘聲文明的監察系統，正在見證宙游鑄造自己的“道基”。

　　道基，顧名思義，得道的基礎。這是一個很仙俠的概念。

　　不過，也可以形象地描述星辰文明的碳基人類邁向星辰智慧過程，甚至可以直接用“筑基”這個詞。

　　星辰智慧鑄造道基，是類似文明形成基石的過程。

　　一個文明的連綿不絕，不斷以國家形態成長發展，需要什么？——法統。

　　法統是怎么形成的？

　　取決于文明早期，一個讓所有人付出代價、最終獲取公利的模式！而后人就知道在這個模式下付出，那不虧！故文明新的統治集團號召時候，大量的人默認跟從。

　　地球東方的法統，在于大禹治水。后續秦統一，只是一次大規模強化中央集權，同時創造了皇帝這個稱號，但實質上還是繼承天子法統！

　　后來所有中華帝國都是治理黃河，外帶防御北方游牧南下。因為該模式的共贏概念，久入人心，數千年不絕。——中國人念叨了數千年：天下太平，盛世開泰。

　　但是法統締造何等艱難？

　　因為任何共贏模式，都是需要參與者付出代價的。越大的共贏模式，需要付出的越多。而在前無古人的情況下，如何能讓人相信？

　　需要一個巨人以自己為表率，付出比天下人都要多。并且在過程中承受所有抱怨和非議，——至于贊譽，那是后人評價。

　　帶著先進科技穿越到過去，無利于法統締造，那只是讓人少付出代價，做出繁花簇錦。而法統是讓人能承受代價，愿意拿那一切可拿的希望去構建宏大的未來。

　　年輕的天體級別智慧，并不是像次文明想象的那樣是仙體不滅的形象，依舊是碳基人類的基礎，不過是個體變成了群體。

　　群體意志強盛，可堪比一個文明的行動力，這就是天體級智慧！

　　而天體級智慧形成，顯然就需要一種類似于法統存在，貫穿所有碳基軀體的思維，統一自我！

　　鐘聲文明中，均摘星固然只做到了控制黃矮星。但在評級上，辰合文明也認可了最頂級藍巨星的指揮等級。因為均摘星道基實在是太強了，面對整個精英階層的降速停滯，各個分體撞出一條路。

　　但是在鐘聲文明后續數萬年的評價中，惋惜認為均摘星有著“后世男性初模板天體級智慧”的顯著問題——性格太過硬了。

　　鐘聲文明現在大部分天體級智慧，都是達成對矮行星的行星控制，只要能耐得住寂寞，矢志不移地自我思考，完成成就，道基就成了。以后再面對類似的困難，都不會放棄。

　　而芳明星上的這個大裂縫控制情況，也已經是行星控制，而且是在本土各種下行思維騷擾下，一步步進展的。

　　宙游這情況，是此地文明法統同自己道基一起打造。

　　在諸多星辰的注視下，宙游仙生于世卻不過百年。這絕對是鐘聲文明記錄中的奇葩。

　　故，現在光矩對宙游用上了尊稱。

　　宙游成為天體級智慧是定局。鐘聲文明的核心區智慧得知這個消息后，都是很歡喜的。這年頭，一個男子成為天體智慧很不容易的。

　　鐘聲文明很大一批天體智慧，一直是想要將自身文明的種群屬性維持下去！

　　何為種族屬性，就是有男有女，有自然繁衍能力。而徹底拋棄一般性狀，那就不是種群。由此產生的自然社會結構缺失，會產生發展缺漏。

　　通俗的解釋：一個社會出現困境，但是所有人都在這偏離的模式上，失去糾正能力。

　　據說辰合文明就出現了這種偏差，女性不得已進行了大幅度改造，才勉強完成了部分糾正。

　　總而言之，對于鐘聲文明（女）天體智慧來說，宙游這個即將誕生的新生天體級智慧，多強大倒是其次，就是放在自己可見的地方進行養眼——，嗯，是社會思維完整性，都是具有重大作用的。

宙游的成就已經無需操心了，但是新的問題出現了：宙游能夠在主序階段停多久　　天體級智慧也是會黃昏的，最終膩歪了思維變更，尋找白矮星。

　　鐘聲文明的天體智慧們，在查驗了宙游的成長資料后，發現了某些很不樂觀的情況。完全可以說是內憂外患。

　　巖晶星那個受到蠱巢科技影響的次文明，調查結果出來了。

　　光矩系統，直接給還在做任務的宙游進行了通報。

　　智能：“宙游真思者，您上次查到的金甲蟲星球上，干擾者疑似來自一個未知時盤區域。該時盤的勢力比龍族文明還要遙遠，而且發源地并不在我們本星球，是屬于以外星球為中心的時盤勢力。”

　　宙游：“哦，外星球？嗯？”

　　反應了過來后，追問道：“那不就是戰爭行為嗎？”宙游聲音充斥著火氣。

　　系統說道：“是的，的確是戰爭。不是沖突（強調）。”

　　宙游頓了頓——系統的分類是非常明確的，戰爭和沖突是兩個概念。

　　系統道：“干涉次文明的星球（巖晶星），三個旋機（這是銀河旋轉角度，用來計時）前我們初步認為是雙方理念不同，產生沖突。但是現在，我們發現對方正在對你所在的時空區進行定位。”

　　宙游愣了愣，第一時間不是擔憂自己被盯上，是好奇對面鎖定自己，應用的技術是什什么原理？

　　然而宙游的好奇之惑，系統以權限不夠拒絕告知。這是因為宙游在道基鑄造關鍵期，決不能有任何輔助破繭的情況。

　　問不到超前階段的科技應用思路，宙游開始仔細看現有資料。

　　鐘聲文明拿到了絕螢死亡后的節點，進行了破譯，發現對方是一個極超遠古的存在。時盤中心空間方位距離鐘聲文明7萬光年外，也就是在銀河的另一端，但是時間坐標偏移方位，是在千萬年外。

　　也就是說，千萬年前它們就有時空分叉的現象了，在他們的分叉上，鐘聲文明的母星可能連生命都沒有誕生過。而他們邁過了大量分叉，跑到了鐘聲文明誕生時間簇區，來搞事情。

　　這種超級文明范圍很大，可能有一些超強科技，但是，絕不是線性變強。

　　星辰文明對空間的控制力依舊存在限度，例如鐘聲文明對時盤的發展規劃中，隨著分裂的時區越來越多，難以在全部時區保持天體級智慧的存在，故，準備好資源，預備放棄時間區，給下一代文明的可能留有空間。

　　而從鐘聲文明現在天體級智慧對宙游的態度可以看出，她們重視的不是資源了，而是同行者。對她們來說，資源已經過剩了。外圍的星球最多掛一個自己名稱。

　　這些名稱都會成為該次文明神話中的創世級神祇。例如，波增的星球都有‘凌照氏摘目為日’的神話。而芳明星的命名則是來自于辰合文明，相關神話是，女神撫摸大地，讓草木升華。

　　一個星辰文明持續延續到四十萬年后，大量的時區被放棄，僅僅保持對一些存在希望的次文明所在時區的連接，這個階段時盤就不是時盤了，而像一個放射性海葵。隨著延續越來越多，這個放射性線條越來越開。

　　鐘聲文明判定那個投放蠱巢的勢力，是一個久遠文明的殘骸，現在可以看做其時盤上一條“海葵”觸手延伸到了己方控制的時區內。

　　看完了情況后。

　　宙游：“哦，來找我？”隨后揮舞拳頭說道：“我再干一次！呃——”

　　在光矩系統審視加告誡的目光下，宙游杠著腦袋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鐘聲文明不能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