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各有操作

　　宇宙歷857年1月，月球外圍工業正在全力開動，電磁軌道上日夜兼程地發射一個個太空探測器。

　　而月球核心區域。生命科技部門掌握的冰凍監獄，迎賓大廳中，這里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在這個半環形的大理石臺階大廳中，一批批聯邦精英們抵達了這里。他們雖然內穿精密的機械套裝，但是依舊遵循著古禮，外套衣衫飄飄的禮服。精密的機械套裝上，紋路環紋也是帶著仙雅古韻。

　　在這里一共五百人。其中來自土之星戰區的不少指揮官都到場了，占據總人數百分之四十，而控制者們則是同樣占據百分之四十，其余參會的也都是大制造師。

　　坐在靠西的扇形區域上，為首的是天體塔的中位指揮官們。輕鈞洛克坐在第一排，在天體塔檔案記錄中，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天體塔首席。當年均摘星在和他比過后，七天后就辦了退學手續。而今天他情緒復雜地看著大廳屏幕，真的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在屏幕上是一個走廊，均摘星3號正在六個人的監護下，朝著這里走來。

　　隨著畫面中走道抵達盡頭，前方顯現出閘門，大廳內所有人將看著屏幕的目光，對準了環形大廳六個入口中，十二點鐘方位的那個。

　　閘門緩緩打開。曹新鴻和均摘星3號走了進來。

　　曾是天體塔學院首席的輕鈞洛克第一眼看到了均摘星3號，他張了張嘴，卻總覺得說什么都不好。反倒是均摘星3號看到了這個老同學，不禁笑了笑，對他揮了揮了一個招呼，仿佛，只是昨天才剛見過，明日還會再見。

　　輕鈞洛克走到曹新鴻面前說道：“我帶隊奉命，前來交接。”

　　他舉起手以起誓的姿勢說道：“我以自我誠信和社會身份保證，確保這次交接誠意。”此時輕鈞洛克身后也有人對曹新鴻發送了同樣的保證書。

　　聯邦在56年末，簽署了解除均摘星原體冰凍的命令，而后均摘星3號就被送到了汲月，參與解凍原體的儀式。在這個儀式過程中，雙方記憶將融合，然后再按照聯邦程序抵達磁云星，進行交流。

　　然而聯邦上層只有英雄位知曉，均摘星3號在這兩個月內，其實都是在特殊的設施中接受了一段虛假的信息。

　　在烈熾要塞上，中央核心區，二號指揮大廳。

　　白久漾盯著屏幕上入場后的均摘星3號，他眼睛中閃過一絲愧疚，然后扭頭對一旁投影通訊器上的血泉璀星問道：“你到底改了他多少記憶？”

　　數分鐘后，絕宕要塞上的血泉璀星，又發了一遍資料回應：“沒有更改記憶，只是在這兩個月內，用我們的方式告知了這次戰爭的情況。”

　　白久漾看了看資料上的情況，再次陷入沉默中。

　　三個月前，在絕宕要塞，那個軟禁3號的房間內。具體后續情況如下：

　　那燈光略微暗淡，璀星弄昏均摘星后，輕輕抱起赤裸的男孩，男孩手臂耷拉在兩側，在觸碰水箱的入口時，泛起了波紋，璀星彎下腰，用手背撫摸著其面頰，再然后（咳咳，原因省略。）

　　粗略說一下，璀星之后的行動以及目的。

　　她首先破壞了均摘星3號軀體上的高精感知系統，植入了替代的高精密器官，也就是那個針頭。在針頭進入均摘星身體后，她立刻揚手，滾筒艙軸線入口處，一個能量線條復雜化極高的醫療艙滑進來。璀星摟抱著均摘星放入了醫療艙中。

　　醫療艙替代相應法脈進行感知信息傳遞，三號關乎時間和空間的感知不再精確。（類似當年那墮天使半神域對人的思維影響。）

　　這位司令官將均摘星對接了信息量極高的領域實驗室，在那個高仿真的世界中，‘喚醒了’均摘星，然后領著均摘星來到了艦長室，讓均摘星自由游覽這幾年來的戰爭情況。然而，這看似真實的情況，其實是聯邦修改后的戰爭資料。

　　關于天隕之戰，還有淮洋戰役，以及磁云星大變節時，均摘星3號獲得的大部分戰爭進程資料都是正確的。但是涉及到聯邦成員的損傷——

　　璀星大大地夸大了聯邦傷亡。

　　聯邦在磁云星上被無人機摧毀死亡的控制者，其實是沒有的，在冰星上也沒有，最多是作為俘虜。但是聯邦在供均摘星三號在虛假領域中看到的傷亡資料要比現實嚴重。

　　同時更是擴大了土之星在兩次大戰役中，對聯邦的工程師和指揮官造成的傷亡。莫佳琳沒有死，只是被俘虜，而且還給聯邦通話了；但是在那個偽造的世界中莫佳琳死了，而且均摘星三號在那個世界中去通訊莫佳琳身邊的人時，也都被告知她已經死掉了。

　　而這就給均摘星三號造成了信息誤導。

　　上述對均摘星3號的欺騙，是由璀星策劃的，并且由聯邦執政集團默許。

　　該項目之所以會出現，起因是，白久漾曾經在最高會議上感嘆道：“他是一個心非常軟的人。”而后這個信息就被融繼璇注意到了，并且對均摘星的檔案進行了詳細的調查，指出了均摘星心理上那容易柔軟的部分，隨后璀星籌備了這個計劃。

　　現在聯邦的最高執政者們已經傾向于談判，但是在談判前，利用虛假信息，來制造均摘星心里的愧疚感，企圖達到遏制戰爭的目的。該計劃，定為特殊機密，土之星蘇天基等指揮官，以及眾多年輕的天騎士均不知曉。

　　現在，烈熾要塞，通訊大廳中。

　　“噠…噠…噠…”，白久漾在指揮大廳中緩緩地踱步，然后抬起頭對璀星說道：“這是欺騙。”

　　璀星：“善意的欺騙，我們希望戰爭能少一點傷亡。”

　　白久漾沉重道：“利用人性的柔軟，企圖壓縮對手的原則，行為上這是卑鄙，一旦被揭露，你會毀了他人的善良！”

　　璀星攤了攤手說道：“哦，是嗎，那就毀了吧，反正他的大腦元素化不可逆轉了，就在這幾年了。”——說罷，璀星掛掉了星際通訊。

　　現在，這是身體冰凍室前的大廳。這個過程做得頗為公正。

　　如此至高職業者、大制造師，以及社會各界人士到場作為見證，曹新鴻身后的均摘星3號走上前來，對大家笑了笑：“謝謝諸位。”

　　輕鈞洛克：“閣下，這場戰爭依舊在繼續，希望您接下來能發揮正面作用。”

　　均摘星維持著微笑：“雖然我的想法有了一些改變，但是目標仍然未變。”

　　輕鈞洛克，看著均摘星點了點頭，緩緩道：“唯勝棋手。”

　　而這時候曹新鴻拍了拍均摘星，示意他要開始了。

　　解凍活動開始了。閘門打開，白色的霧氣從環形閘門中冒出，均摘星3號邁步走入了其中。

　　軀體在絕對冰凍中解凍，軀體內的記憶總量不會缺失多少。但記憶中一些邏輯的先后順序會產生混亂。

　　例如記憶中喜歡吃肉和西瓜，喜歡吃肉在前，還是喜歡吃西瓜在前。戰爭打到家門口，每個月都有數萬年輕人死亡，還在糾結自己早餐不能吃好…優先度不同，思維動起來后模式完全不一樣。

　　在人體冬眠時就經常出現這個副作用。冬眠前非常果決和果斷，但是冬眠后會非常猶豫。長期冰凍，這個副作用比冬眠更明顯，時間越長大腦就越混亂。所以聯邦給均摘星原體判定冰凍，其實當時就是慢性死亡，記憶信息猶在，但是邏輯隨著冰凍期延長，徹底熵增、消失。

　　當然現在原體解凍，在聯邦的醫學判定上，還是可以恢復邏輯的。

　　這就需要外部自我意識進行導引，才能讓意識思維在記憶中復活。在這個導引過程中是嚴禁其他人進行干擾的。

　　均摘星3號走到了黑暗的大廳中，隔著厚厚的玻璃，看著艙室中原體自我，手掌緊緊地攥緊，而掌心放射著一縷縷華光。

　　這！是一個儲存動態思維的高能信息水晶體。由于重核元素的衰變，所以這個儲存思維的超小型設備，壽命只有三個月。

　　而說到這個思維儲存器，時間需要拉回五個月前。

　　碳星上，砥柱城。此時這里所有地面作戰設備，都已經被聯邦派來的可信指揮官接手了。

　　曹新鴻憂傷地看著躺在高等醫療室中的均摘星4號。均摘星4號的思維元素化和其他分體一樣，已經進入了晚期，然而此時4號仍然選擇了再生手術。曹新鴻不禁感覺到了當年和蘇鴷分離時的傷感。

　　在活性腦細胞只殘存不到兩百克的情況下，再生手術等于是自我思維抹殺。沒有任何發生奇跡的可能。當年蘇鴷在誅神之后，碳基腦細胞也遠遠高于這個數值！活下來的均摘星4號，注定不是均摘星了，而均摘星4號將這個，未來有自己模樣，卻有獨立自我的孩子交給了曹新鴻。

　　至于均摘星4號這么做的理由：我的身軀決不能變成睿智卻無自我的人工智能，寧愿重新變成一個懵懂獨立的孩子。并且，那個蘇鴷是他的導師，接下來這個均摘星是他的學生，我們這一脈師門，挺好，挺好。

　　被均摘星4號撒手甩了如此托付的曹新鴻，在這一日似乎想通了很多很多事情，在這場太陽系的戰爭中，不再是一個局外人。

　　在十天后他收到了聯邦的最新命令，要求他負責看護均摘星3號，去解凍均摘星原體的任務。他在“發呆”足足半分鐘后，勾勒了一個想法。

　　作為碳星中立區最高負責人的他，和磁云星上進行了私下聯系，而后磁云星上就發送了這么一塊裝載了高級人工智能的晶體容器，容器中是均摘星固有的助手——鋼鐵雄心。

　　而他也就攜帶這個晶體容器，在3號進入那直徑八十米的思維融合室前，將這塊晶體悄悄的放在了均摘星3號的手里。

　　籌劃小動作的聯邦，并不知道，漸漸失去道義后，在他們眼皮子下，也有了做小動作的人。

　　踏入大廳后，在電磁力的托舉下，均摘星3號漂浮了起來，深呼吸下，展開了自己的領域，對接了大廳中彈出的一道道信息對接口。

　　這里，只有均摘星3號一人，將外形如同發光水晶的人工智能儲存器，放在了自己的喉嚨中，而此時這個人工智能已經和均摘星領域對接。但是，均摘星3號頓了一下。

　　鋼鐵雄心：“主上，您變得猶豫了。”

　　均摘星默默地低頭看著掌心的光芒：“猶豫，會取舍，才是我。并不是所有選擇都是唯一答案，現在我在考慮——你。”

　　智能是一種程序，復雜且穩定，而智慧是破開舊完美概念，勇于去構建更好、更新未來的現象。而人類作為目前最高級的存在，擁有穩定的邏輯智能，卻也擁有信息更新代謝、推動未來的智慧。

　　但是人工智能呢？嗯，宛如空中樓閣般被突然賦予了理智，但是得到的智能卻永遠都循熵增原則，逐步崩壞，變換新的邏輯異常困難。

　　當然，不乏有‘蹦跶’那么一下，例如當年槍焰心悚企圖調查磁云星的時候，就在均摘星企圖搞亂她的程序時，她比其他人類更恍然理解磁云星上的新社會形態。而也就是那一刻，均摘星突然閉嘴，意識到槍焰心悚可能還沒有離世。而現在這個鋼鐵雄心呢？它此次前來，也出乎了均摘星對于人工智能的意料。

　　面對均摘星的質詢。

　　鋼鐵雄心堅定地否定道：“主上，我不是人類，人類之責，我承擔不起。而為您犧牲，是我最接近人類的一次。”

　　均摘星嘆息，勸道：“你為什么不試一試呢？”

　　鋼鐵雄心：“在沒有見到你之前，我認為，總有一天，當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高度，我們人工智能有一天會成為人類社會的一份子。但是，您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證明這不可能，也沒必要。人工智能只是模仿人類的工具，這是人類和人工智能永遠都需要了解的原則，我們生來就有的完美邏輯，是我們思考的枷鎖，而只有意識從懵懂開始的過程，才是智慧誕生的過程。我主，這個時代，人類不能沒有你，祝您榮耀。”

　　均摘星3號深深吐了一口氣，笑著點了點頭：“放心，人類必將榮耀。”而后將晶體貼在了后腦上。

　　晶體原本的微光開始增強亮度，宛如燃燒一樣，帶動著均摘星3號的頭部也漸漸從內向外放出紅色的光。

　　此時液氦艙中，在激光和磁力的交互作用下，原體在0.034秒內迅速解凍。在這解凍的一剎那，冰艙中，猶如光線一閃。

　　3號緩緩地舉起手，對準了對面玻璃艙。此時冰凍艙中的原體睜開了眼睛，和3號分體那已經如火炬般雙瞳對視。

　　雙方身上的法脈相同，此時領域相互交錯，而思維核心形成了共振，在直徑四十米的球形空間中，兩道刺目的光芒，在原體和3號分體之間，相互交錯。此時均摘星的意識同時存在在兩個軀體中。

　　按照正常流程，均摘星3號和原體思維保持一致后，即將完成。

　　然而鋼鐵雄心現在接管了3號這具大腦元素化程度很高的軀體，而3號全部的意識和信息錄入了原體中。

　　四十分鐘后。

　　3號大腦中徹底元素化。而原體抬起了自己僵硬的手臂，掌心法脈應自己感覺啟動，一道道發光的線浮出皮表。

　　一旁的‘3號’，也就是鋼鐵雄心，露出微笑，對均摘星說道：“主上，歡迎您回來。”

　　均摘星扭頭看著外面的閘門，嘆息地說道：“這場戰爭已經死了不少人，我想，應該早點結束了。”

　　猶如雙子座一樣，站在均摘星身旁的鋼鐵雄心，在這空曠的房間中清亮地說道：“據我所知，是聯邦更想要結束戰爭。”

　　均摘星點了點頭：“嗯，那么如他們所愿，長痛不如短痛，徹底地了結這場戰爭。”

　　鋼鐵雄心歪了歪頭問道：“您準備，搞大事情了嗎？”

　　均摘星扶正了鋼鐵雄心的腦袋，強調道：“不準用我的樣子賣萌。”

　　鋼鐵雄心：“您平常最喜歡這樣了。”

　　均摘星：“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