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2 推進一截

　　無論是趙宣檄的心塞，還是融絕宕的專心致志，亦或是白浩歌的樂天，此時都是下個時代的序曲。

　　而現在這個時代的主旋律屬于太云。塞西滅亡，這是東大陸一千年以來最大的政治格局變動。各國力量對比已經形成根本性的變化。太云獨強的格局已經奠定，剩下的都將是時間問題。

　　鎬都，北陵宮，國宴正在舉辦。

　　黑色漆器和鎏金案臺上是金樽美酒，在這場慶祝勝利的國宴中，一位位公卿高呼太云萬歲，對勝昭陛下進行了恭賀。

　　而滿臉王霸笑意的勝昭陛下，則是對此次作戰的一位位有功之臣進行了實質性封獎。

　　而這一切，坐在席位上的貫翎看在眼里，此時不禁想起了在迎接蘇鴷進入太云時，蘇鴷的那些話。

　　接連不斷的大勝讓勝昭威望增強。太云之法這件公器，在日漸顯盛的帝王之威下，似乎漸漸開始成為陪襯。

　　過去大多數重要的封賞，先是經過廟堂公評，然后多位公卿逐一簽名，最后遞交皇帝。

　　現在勝昭省略了程序，迅速地為功臣冊封。

　　勝昭現在的獎懲是公平的，問題是他繞過了前面繁瑣的程序。

　　絕對威望，會造成一些國家程序形同虛設，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當一些程序被權威者習慣性繞過，這些國家機構一旦停運數年，就會在眾人心里變成了沒必要的東西，然后迅速失去裁決權。

　　而一旦權威者死去，繼任者繼承了這個裁決權，又無法進行公正的裁決。那么國家矛盾會迅速積累。

　　旁白：地球歷史上，某些國家往往是在出了一個大帝后，走向極盛，然后就迅速轉衰落，因為這位大帝在治國階段，不自覺讓支撐國家正常運轉的程序失效了。

而貫翎在看到勝昭對諸多將軍敬酒，心里的話從嘴邊又咽下了去此時勸誡，有兩點不妥　　第一：相當于硬生生地損害皇帝權威。第二：大殿上此時諸多此戰有功的實權派都在喜慶地接受封賞，這時候卻讓大家都為了“無關緊要”的程序等一等，等于掃了眾人的興致。

　　只是，若什么都不說，貫翎總覺得數月前蘇鴷的話刺耳了許多。

　　酒過三巡后，勝昭面前的大殿投影儀，開始投放近期太云各地風貌。

　　投影器上從強盛的軍勢，到茂盛的農田，再到工廠…

　　勝昭和群臣微醺中，勝昭興致盎然切換到漢水工業區數據圖上。

　　蘇鴷入太云幾個月后，開始整合融家的生產力。在這場戰爭中為太云提供了不少物資生產。這讓勝昭頗為欣賞蘇鴷這位從寒山來的年輕人。

　　“那小子（蘇鴷），挺忙活的。”勝昭頗有興趣地用贊許的語氣對一旁輕鈞聰說道。

　　輕鈞聰：“是的陛下，東來的蘇鴷很有能力。融家的那批人現在聽從他的。”

　　勝昭笑著問道：“哦，我聽說這年輕人尚未婚配。”

　　輕鈞聰：“這？”

　　勝昭拍了拍輕鈞聰意味深長道：“讓他在這里成個家。”

電氣歷663年10月7日，漢水工業城　　在可以容納兩千人的大會堂中，蘇鴷正在與工業城的眾多人商談議題。

　　現代工業日趨復雜，需要社會各個部分共同合作，所以這樣的超大議會必須召開。

尤其是，蘇鴷正在執行的太空計劃，是前所未有的龐大工業項目。別說作坊了，就是單一公司都別想干成。需要幾百個工業部門聯合行動，所以需要先進的現代組織　　幾百個工業部門各種申請的各項工業資源，人力資源列表，就是讓那幫負責監察的輕鈞制造師眼花繚亂的操作。

　　蘇鴷無需避諱輕鈞家，這個工業組織所需要的工作量，輕鈞的工程師直接懵逼了，而看到蘇鴷建立的工業管理部門能夠井井有條，簡直是見到了神操作。

　　蘇鴷提供的太空計劃是申報給太云帝國的，而太云帝國是樂見其成的，因為從輕鈞那邊確定，蘇鴷真的是要搞一個史無前例技術工程。

　　面對蘇鴷提交的資源申請，勝昭直接降低了審查機制，只要融家給帝國的軍工供應量足夠，至于融家積攢的資金怎么用，他們也沒意見。

　　一個賣力且不搞事的融家是走威權路線的勝昭樂見其成的。

　　至于在太空中布設幾十顆衛星，這背后意味著什么？太云還不清楚衛星系統意味著什么。

　　勝昭認為融家現在在某些方面想開了，安心在刷工業上的奇觀成就了。甚至連衛星控制系統數據被沙暴那邊共享，他們都沒怎么關心。

　　而現在這個議會大廳中，蘇鴷看著面前的諸多工業部門代表，開始宣布一個重要決議。

　　那就是教育改革。

　　就是徹底解散學塾，幼學（四年）、小學（四年）、中學（四年）都由工業園的公立學校承辦。而中學后，則是經過公正考核，接受不同等次的職業傳承。

　　有關這個學校改革，嚴格來說是觸犯了融家上層高等職業者們的利益，打破了教育壟斷。

　　這個問題，蘇鴷已經和融家上層已經交鋒過了。

　　但是最終，蘇鴷在這場較勁中贏了。

　　第一：沙暴的融絕宕堅定地支持蘇鴷。這代表著融家那幫年老的上位職業者們看在“蓬芝”面子上做出選擇。

　　第二：蘇鴷向著融家這幫人證明了，自己的法脈比他們優秀一個等級。而蘇鴷言明，只愿意在這個公立教育體系下選擇繼承人。牽涉到異姓傳法的問題，他們擰不過蘇鴷的態度。

　　此時在議會上，掃清上層矛盾的蘇鴷不是尋求中層議會支持，而是宣布這個決議。

　　整個會議上，一雙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蘇鴷看著突然有神的眼睛，心里明悟道：“是的，這就是人民，他們遵從固定的秩序，默認你的統治，什么都不說，自動聽令，甚至一定程度損害了他們部分利益，也會保證沉默。而這種沉默極容易讓上位者極容易逐漸忽略他們在想什么。

　　他們看似麻木，可是當政策真正關乎到他們在乎的利益，他們其實是愿意付出激情來響應號召的。

　　欲成就偉大，必須要利用從眾的激情，欲利用從眾的激情，必須給與切實的希望。所以，現在這法脈傳承，必須舍給大眾。”

　　議會上，教育議案足足開了四個小時。

　　學制改革包括了四百七十五個工業行業的產業工人家庭的教育。

　　公學教育本來就存在于世界上，千年來東大陸各國都用其來培養產業工人，軍人。

　　但是將關乎統治權利的上位職業導引，納入考核機制，這是首次。

　　這相當于什么呢？相當于科舉從隋唐到宋明變化。

　　科舉在隋唐就有，但是在宋明為盛。因為隋唐有科舉但是還是世家政治，而宋明科舉，則是能讓下面的人登朝拜相，科舉真正和高層權利掛上了等號，那么科舉的意義真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新的學制核心課程，體育（定體術），歷史，數學，理化。

　　學制執行未來將覆蓋至二十七個工業城市，各個產業鏈上的大小工廠家庭中。其中高等法脈將由融家的老長城們傳承。

　　這些老長城們接受蓬芝后，必須簽署義務協定，除了教導考試選拔的學生，不得再公開收納其他弟子，在接受學生后必須負責全日制的生活，如同入室弟子一樣全面負責。

　　蘇鴷原話：當年秉核怎么對塵伽負責，你們就給我怎么負責。

　　在這句話，頓時噎住，融家那幫老公卿們一切話。

然而融家的老公卿對蘇鴷做了妥協，而蘇鴷在面對議會也同樣不得不對這些中層的實際情況做出了妥協　　對于蘇鴷來說，新學制改革，自然是要覆蓋得越廣泛越好，最好一點門第因素都不包含，全社會公平競爭。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蘇鴷在通過平等交流，偷偷調查了一下下面工廠，無論是不是融姓一脈，都不希望公學高等法脈競爭名額無限開放。

　　嗯，融氏現在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概念。在大遷徙下分化出了眾多姓氏。

　　旁白：中國姬姓現在很少見，但是周、吳、鄭、王、魯、曹、魏等411個姓占《百家姓》總數504姓的82。

　　現在融氏關聯的工業鏈上工人二分之一，追溯男性直系祖先都是槍焰。

　　而其余二分之一工人追其先祖，都是經過了標準法脈晉升且附庸了融氏足足超過六百年的工業家族。

　　所以，就算那些血統不是槍焰家族的工人，他們也是殘留著族裔概念，自己族裔跟了融氏這么久，今天終于熬到融氏徹底開放法脈，就全都默認自己也真正成為融氏一族了。

　　他們首先是高興，高興完了就是防范更外的人。

　　所以議會上，會議之所以開四個小時，是因為各方積極完善制度，杜絕外人介入自家的這個競爭體制。

　　可以說，蘇鴷改革學制，立刻讓融氏集團突然形成了一個緊密的利益集團，但是向心力增強同時也有龐大的排外力。

　　會議結束后，蘇鴷看著下面依舊興致勃勃在討論、意猶未盡的工程師們，蘇鴷心里嘆道：“我這是親手捏了一個民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