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劍意:殺眾生
鑄劍塔第九層，一片無邊無際的幻境中，兩道流光互相追逐、碰撞，流光中爆發出的劍影驚鴻一閃，卻演盡了精妙之意。
塔靈老者站在云霧之中，此時雙目隨著王升不斷掠動的身影游走，時不時輕輕點頭，扶須輕笑。
大道劍匣自遠古末期流傳至今，已經不知多少修士之手，其中不乏大能大神通者將之當做藏品、易物換物的寶物，但前前后后也有數十名劍修踏入過鑄劍塔，不斷向上攀登。
但能在真仙境就一口氣沖到了九層，且連續施展了四種截然不同劍意的，王升倒也算是首位…
畢竟，這般寶物不太可能落在一名真仙手中，大多進入此地者，都是諸如純陽子這般，塔靈見了也要畢恭畢敬，免得被這等高手毀了這老主人的衣缽傳承之地。
終于來個能體現自己高人風范的小蝦米了…咳，總算來一個可塑性較強的好苗子了。
塔靈老者注視了一陣，第九層的煙羅劍仆此刻已經完全落在了下風，王升總能抓住招式對拼時的微小優勢，漸漸掌控中斗劍的主動權。
用張自狂的戰備組專業詞匯，這就是‘出色的戰場節奏把控能力’；
換成某修士的通用名詞，便是‘牛啤’二字。
又百招過后，王升一劍將煙羅劍仆手中仙劍擊飛，而后一劍輕掃，劃破了煙羅劍仆喉間的紅色印記，這煙羅劍仆頃刻炸散。
王升收劍而立，靜靜體悟著太乙金仙劍這套劍法中的全新感悟，對真仙后期的修為境界也有了些許感受。
修行其實都是共通的，對于王升而言，練劍悟道未必就會比盤坐靜修效率慢多少。
體悟了一陣，前方云路中落下了一條云梯，這就是通往第十層之地了。
這鑄劍塔總共四十九層，自己此時實力有限，也不知能沖到多少層…
王升其實想找個實力超過自己三分的對手，好好錘煉下自己的劍道；與龍熬天這種‘一力破十會’的天仙對決，其實對自身劍道并無太大增益，直接拿青蓮絕拼命就是了。
修道如攀山，一峰更比一峰高，向前眺望，無數高聳入云的山峰屹立于前方。
修劍道也是如此，對劍的感悟也應如此。
提步前行，王升踏著云梯登上了第十層，從云霧中走出，到了一片山水畫境。
一把仙劍懸浮在水潭之上，劍尖時不時輕顫，那如鏡面的水潭就會出現輕輕的波痕。
留下大道劍匣的這位前輩…花樣還真挺多。
王升剛要提步向前，一旁卻傳來了塔靈老人的嗓音，依然是那般古調；但王升心底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老人是在說什么。
“小主還請稍候，老奴這里有兩本殘缺的劍譜，乃是當年主人所悟通的兩種劍道。
因小主劍道感悟已是十分深厚，且專修劍道，算是老奴這無盡歲月中遇到的少有良才，有望繼承主人之衣缽，故老奴自作主張，助小主一臂之力。
小主需在此地二選其一，稍后闖塔便可事半功倍。”
劍譜？
王道長頓時來了興致，他現在對各種精妙的劍法都十分感興趣。
但很快，王升就一陣皺眉。
塔靈老者雙手攤開，兩道模糊的劍影緩緩浮現，這是兩股殘缺的劍意，左側的劍意翻滾著一縷縷血色、右側的劍意涌動著少許金光。
與此同時，一股霸道冷冽、極盡兇殘之道的氣息，與一股溫暖包容、兼愛柔和的氣息，在王升身周不斷盤旋。
“前輩，這兩道劍意，可有什么說法？”
“自然是有，”塔靈笑道，“一曰帝仁劍，一曰殺眾生。”
帝仁劍？
殺眾生！
王升竟然被這兩個名號鎮住了，站在那一陣感悟。
他仿若已經握住了帝仁劍的劍意，前方似乎是一片金碧輝煌的仙臺樓閣，仙子奏樂起舞、無數仙臣跪伏；
但畫面突然翻轉，王升又仿佛握住了殺眾生之劍意，前方尸骸遍地…
‘選帝仁劍。’
一直未開口的瑤云，突然在王升心底道了句。
王升下意識對著帝仁劍抬起了手，但他卻很快放下手臂，閉上雙眼靜靜感受。
這老者在王升伸手時面無表情，可等王升垂下手臂，塔靈老者露出了些許欣慰的笑意…
王道長現在并非是在猶豫，而是在思考，思考這兩道劍意所代表的路途；此時王升已是有些相信，創造大道劍匣的那位前輩絕對是非同小可的大能，單單一個‘殺眾生’，就讓王升道心道心一陣抽搐。
帝仁劍、殺眾生…
這其實是對‘劍’之本意的探討。
不知從何時開始，劍為君、刀為將，已成了某種相爭，帝王多佩劍而少有佩刀，軒轅劍便是最好的力證。
故，劍乃百兵之王、百兵之君，君子喜好之。
但劍本質上依然是兵刃，正如圓樸真人那一句‘劍本就是殺人之兵’，劍之大道，本就是殺伐大道的一類。
這兩道劍意，似乎是走了兩個極端；但王升仔細思索，卻突然有所領悟。
一劍雙刃，一劍兩面；
一面為帝王佩兵，一面為殺伐之器。
昊天仙帝為統合三界，征戰仙圣界數十數百萬年，這漫長的歲月中，多少生靈葬送在帝仁劍之下？
但帝仁劍卻成了仁義的象征，懸于仙界之巔。
“這兩道劍意，應當是一道才對，”王升低聲道了句，那塔靈老者稍微一怔。
塔靈問：“如何該是一道？”
王升心底泛起少許感慨，幾句話脫口而出：
“手持帝王劍，自此殺眾生；得證仙圣道，昂首無高人。”
塔靈保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但嘴角已經開始忍不住抽搐，“選一道吧，帝仁劍，又或是殺眾生。”
王升再次抬手，依然是握向帝仁劍；但即將握住這道殘缺的劍意時，王升動作一頓，將目光看向了另一側。
“罷了，”王升輕笑了聲，很隨意的就將那殺眾生劍意模糊的劍柄握住，元神像是瞬間被冰封，一段口訣、數十道殘影在心底浮現。
一股純粹的殺氣在王升元神身周蕩開，元神額頭出現了一個血色火焰的符號，身周盤旋的星辰、天劫、兩儀、純陽、滅龍劍意同時輕顫，一道血色的劍影硬生生的擠了進去。
隨之，一把小木劍詭異的出現，懸浮在了血色劍影上，宛若在鎮壓這道劍意一般。
王升瞬間從那種冰冷純粹的殺意中掙脫，注視著詭異出現在鑄劍塔之內的小木劍，也是一陣迷糊。
小木劍并非是在鎮壓這道劍意，相反，似乎是在融合、在改造。
此前曾出現過的青蓮劍意，與‘殺眾生’劍意宛若融合在了一起；而王升心底也泛起了諸多明悟，這是小木劍給他的答案。
這劍意是無比純粹的殺伐之道，最為接近劍之大道本源，木劍對這個新來的‘靚仔’十分中意。
王升：…
殺眾生劍意只是殘缺，王升也得到了一門殘缺的口訣，此時大略看了一遍，卻覺得這劍意實在太過霸道。
出手必殺人，無半分收手留情的可能；
一往必無前，若動此劍意，便殺伐到底，絕無后退之理。
王升此時只顧著體悟‘殺眾生’劍意，那塔靈老者卻像是見鬼了一般，盯著王升身旁盤旋的小木劍一陣猛看；但他也看不出小木劍的來歷，只是知道，這木劍的品質，比自己的本體似乎也是不遑多讓。
眼前這個得到了大道劍匣的真仙，到底是什么鬼怪…
三清培養出的弟子？
大道感應誕生世間的英才？
閉目靜靜感悟了許久，應該過去了幾天幾夜，王升初步掌握了殺眾生劍意，忍不住嘀咕道：“這位創造了大道劍匣的高人，到底是何人？”
塔靈道：“主人之名已太過久遠，今人怕難知曉。”
“哦？”王升笑道，“前輩不說，怎知晚輩不知？”
塔靈猶豫了一陣，低聲道：“小主可聽說過有兩把劍，一曰元屠，一曰阿鼻，二劍合璧，則為殺戮之主。”
王道長怔了下，感覺這名字頗為熟悉。
而此時，瑤云突然道：‘華卿要找你。’
“前輩咱們稍后再聊，”王升頓時放下這些‘閑事’，笑道，“晚輩有急事要去處置一番。”
塔靈笑著擺擺手，“自可，下次入塔內可直接來此地。”
隨著塔靈長袖擺過，周遭幻境悄然散去，王升元神已歸于天府之內，瞬間睜開雙眼。
師姐就在一旁靜靜站著，手中捏著一枚傳信玉符，見王升醒來連忙向前。
“掌門。”
牧綰萱如此道了句，王升立刻明白，這玉符是爻星子掌門剛送來的。
將玉符接過，王升也順勢站起身來，心底猶自被殺眾生之劍的劍意占據，注入仙力，激活了玉符。
其內卻是一封信，一封鳳黎門門主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