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以心馭劍
‘十招’之言還在耳旁未散，此時自己卻直接失了一招。
李天耀面容有些陰暗，此刻卻是面色凝重的拱拱手，朗聲道：“先前是在下失禮，忘卻了師尊所教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道理，方才出言冒犯，得罪了道友，還請道友勿怪。
在下收回十招之言，想與道友切磋印證劍道。”
這人倒也算拿得起、放得下，有點大將之風。
若非最初就帶著對天風門的‘偏見’，王升也覺得這人除了爭強好勝、略顯浮夸、喜歡搞儀式感、略微有點金玉其外…
劍道修為還是十分出色的。
“李少門主言重了，”王升收起笑容，拱手還了一禮，“還請賜教。”
當下，李天耀看了眼自己那六名劍侍，似乎想換把劍；但他隨后就看到了王升手中那把有些扎眼的斷劍，當下卻也只能握緊‘風輕虹’。
這一戰，顯然李天耀已經沒了大意輕敵，且收斂起了自身的傲意。
此時的他，一如當年剛拜入北河劍派時的那少年，目光中滿是對變強的渴望。
再看王升，依然是頗為輕松的狀態，總有一種風輕云淡，伴著少許歲月靜安，仿佛輸贏都只是過往云煙。
兩人再次面面相對，雙方各自展開劍意。
李天耀依然是將自己修為自封，與王升同等境界；雖說功法不同，同修為境界的實力也會有所不同，但若是非要追求這種‘公平’，那就純屬抬杠了。
此時已可認為，他們兩人接下來的一戰，是劍道之爭，是兩人在劍之大道上的爭鳴！
且看左側，白衣如雪的翩翩公子，手持仙劍、面容肅穆，目光卻有逼人神光，其勢奪人。
再看右側，穿了身普通道袍的無名劍修，手提斷劍、面色安然，看似有些懶散，卻偏偏自成一股安然意境。
突然間，憑空似有電光交匯，兩人同時向前邁出半步。
這次幾乎是同時出手，兩道身影一瞬之間就化作流光沖天而起，又在空中身影重疊、相撞。
叮的一聲劍鳴，兩道身影交錯而過，隨后便是各自折身。
初招已過，雙方盡是全力出手！
李天耀這次一改此前的‘柳絮’劍招套路，一套更為精妙的劍招施展開來，招式如風似火，天地元氣頓時為他所引動。
風鼓鼓，雷陣陣，火光亂竄！
這套劍法可以算作‘標準’的地劍之道，將元氣借為己用，所施展劍招便如同施展出了漫天咒法。
——自然，這兩者有明顯不同。
反觀王升，劍招卻是不急不緩，像是在搞書法，在自己身周畫下了幾個圓圈。
第一道圓，化去襲來之疾風；
第二道圓，化去漫天亂竄的火光。
第三道圓，卻顯出了太極兩儀、陰陽二氣，李天耀身影恰好出現在了這圓圈之前，正提劍來攻！
若非李天耀及時朝著側旁沖走，怕是已被卷入了斷劍的劍影之中，直接敗下陣來。
當下，李天耀不敢再猛攻，落下道道殘影，打出重重劍光，手中仙劍時不時躥起百米劍芒，橫掃豎斬，也迫得王升無法安心畫圓。
此戰不能說棋逢對手，因王升為了避免被天風門認出底細，紫薇天劍和純陽劍歌是無法施展的。
而天劫劍意作為自己的底牌之一，王升也不想暴露在這種沒什么實際意義的切磋中。
太乙金仙劍，外加兩儀劍意，已經足夠應對當前這般情形。
反觀李天耀，除卻自己壓制了修為之外，已是劍招齊出，幾大劍意接連施展。
兩儀劍意最善防守，施展起來也頗為飄逸，王升在空中時而以太乙金仙劍的劍招猛攻，時而又只是結地畫圓，將李天耀的攻勢盡數抵擋。
這一攻一守，反倒是王升看起來更為氣定神閑。
對于觀戰者來說，此時這場斗法，比上一場似乎更為激烈，也更為玄妙。
雖然仔細感覺，上一場斗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夾帶著萬鈞之力；這一場的兩人，‘力道’就像是縮了水…
沒辦法，元仙境巔峰也始終是元仙境，與真仙境界有所差別，在劍招威力上自然差了些。
但此時發生的這場斗法，明顯能讓人感覺出，李天耀已是催起了更多高深的劍招。
漫天風、火、雷光，皆隨李天耀劍招而動，又不斷消失在那斷劍化出的一只只玄妙的圓圈之中…
甚至，有幾位星海門長老還出手布置了一層陣法，將大殿和下方護住，免得被兩人斗法的余波所波及。
殿前的星海門眾仙，此時已是不知該說什么好。
那些與王升同期新加入星海門的護法們，此刻除卻震驚，大多覺得精神振奮，覺得王升為他們這些‘新人’揚眉吐氣了一把。
那些年輕些的核心弟子，此時大多是震撼且錯愕，不知為何外門護法中，突然有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的元仙蹦了出來，在劍道之上，能與天風門少門主、北河劍派高徒李天耀爭鋒。
那些星海門的長老，一個個卻是互相傳聲，都在問霖淵長老，這位護法到底是誰…
而霖淵老人本人，一生已度過漫長的歲月，此刻卻猶自是緩不過勁來。
這皮護法，談吐不凡，有卓遠見識，更能看透星海門所面臨的弊病，且算是幫了星海門大忙，讓星海門平穩渡過了一次危機，更是影響到了一直在悶頭苦修的掌門…
僅憑這些，已經能確定，皮護法只要后面不離開星海門，就將會是星海門的一大臂助！
只要入門時間稍微長點，熬個幾百年，且再幫星海門出出主意，真仙之后做個長老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可現如今，離裳初敗，天風門少門主眼看就要在星海門門前耀武揚威，這個皮護法果斷挺身而出，展露出不輸于李天耀的驚人劍道境界！
“莫非，我星海門這次撿到寶了？”
霖淵低喃著，看著王升那悠然應對周遭重重劍影的身影，一時間竟是百感交集。
正此時，那兩名北河劍派的長老也出現在了殿門處，抬頭仰望著兩名劍修在空中的大戰。
他們目光老練，一眼就看出了王升劍法之中所蘊含的精妙劍意。
“莫非是北天域兩儀化天門的弟子？”
“不太可能，兩儀化天門弟子如何會在此地露面，更何況還做了這個名不見經傳小仙門的護法？”
兩名天仙并未傳聲，就是這般直接說出來的。
這話落到星海門眾仙耳中，頓時讓人且驚且怒，但隨之想到這兩位天仙的修為，以及他們背后的仙門，卻是‘怒目而視’都不敢。
而這兩名天仙更是旁若無人般討論起了王升的劍法，分析他劍法的出處。
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無法判定。
天下太大，能人太多。
左邊那天仙問：“師兄，有沒有可能此子就是破壞天風門秘礦之人？”
“不太可能，那人用的應該是天之劍道，而此子用的是人之劍道，這點還是可以區分的。”
“也對，確實是我多想了些，如此良才，卻已是修到了元仙境，若是尚未成仙，或許還可以帶回門內調教。”
“不錯，成仙后，自身道已經立了，卻是已經沒了補救的機會。”
隨后，兩位天仙一陣嘆息，顯然是為‘皮護法’錯失了進入他們北河劍派的機會而惋惜。
或許在他們看來，王升就相當于是‘散修’這灘爛泥之中，突然出現的一顆被污染了的珍珠…
空中的激斗已是持續了片刻，兩名劍修依然沒有分出什么高低上下。
星海門副門主離裳再次出現在了殿門處，已是恢復了人身蛇尾，在那注視著空中激斗的兩人。
見到王升手中的斷劍，她略微皺了下眉頭，隨后便想起了門派許諾給這位皮護法的仙劍，似乎還未落實…
空中纏斗的兩名劍修再次分開，各自都沒有半點狼狽，似乎剛才真的只是切磋印證、點到即止。
實際上，王升有幾次已經能感覺到李天耀劍上的殺意。
忽聽那李天耀在空中朗聲大笑，言道：“今日當真棋逢對手，我竟破不開道友這劍意！”
王升的嗓音隨之傳來：“我被少門主的劍法逼得只能防守，其實已是落了下風。”
一般來說，說這話之后，雙方也會就此收手。
但出乎王道長預料的是，這李天耀有點反套路，突然又道：“我還有一招奇劍，想拿來與道友品鑒一番，只是此招威力極大，還請道友不要逞強。”
王升如此一聽，頓時也是有些無語；而當他發現，李天耀自身氣息迅速攀升，卻是已經解開了自身修為的封鎮，也是忍不住…
有點想笑。
這家伙，到底是對‘勝’之一字有多強的執念？
王升不敢大意，站在空中靜靜等待著。
李天耀左手并起劍指，斜斜一劃，便聽鏗鏗幾聲劍鳴，下方那五把仙劍同時出鞘，飛到了李天耀身周垂懸，隨后緩緩轉動。
真仙境，還如此憋大招…
王道長本想直接開口說句‘認輸’，而后飄然而退，看能不能把李天耀氣死。
但他突然感受到了李天耀此時的仙力波動，似乎有點像是蜀山御劍術…
王升心底泛起了少許狐疑，卻又認出這不是蜀山御劍術，總有點形似而神不似的味道。
罷了，自己也有點不想認輸，尤其是輸給劍道境界明顯不如自己的劍修。
就算此時李天耀實力全開，有所謂的‘大招’在手，王升依然選擇了正面應對。
他左手五指張開，一抹劍影從掌心緩緩冒出。
其實，他人之劍道境界也是相當不錯的，只不過是紫薇天劍和天劫劍意太強，平日里遮掩了人之劍道的光芒。
人之劍道，御劍。
人之劍道，心劍。
人之劍道，以心馭劍，則萬物皆可歸于劍，萬劍皆可歸于心。
心，本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