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咫尺之遙
劍七十二，第六層，通往最關鍵之地的石門前。
王升邁著弓步站在那，右手握著劍柄，食指抵住劍脊，長劍與手臂拉成一條筆直的直線，劍身沒入了一團青光之中。
這團青光緩緩消散，化作點點光芒，如夏日夜間的螢火蟲，慢慢飛回了石門之中。
王升眼角有兩行清淚滑下，緩緩收劍，站在那許久未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但現在卻止不住流淚，應該是被秋離劍所影響了…
而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
這還好王升念頭通暢，沒有太過復雜的心事，不然此時估計要抱頭痛哭一場不可。
以劍意影響對手情緒，這是劍道第三個境界——劍勢比較常見的應用。
按道理，這陣靈只能用劍意劍招跟自己對拼，動用劍勢，已經有點用境界壓人的意味，就算是贏了王升，也是有些勝之不武。
更何況現在還輸了。
石門再次閃耀起青光，那老者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青光中，此時卻露出了真容。
這是一位面容清瘦的老者，雙目十分凌厲，長眉狹目，挺鼻無須，臉上沒有半點皺紋，若是將眉毛與白發染黑，也能算是帥氣逼人。
王升擦了把眼淚，清清嗓子，漸漸從秋離劍的悲涼韻味中掙脫開來。
“前輩，可是算我贏了？”
陣靈許久未言，石門卻打開了一個縫隙。
王升拱手道謝，剛要邁步向前，陣靈卻突然開口：“因劍七十二大陣的限制，直到你取得御劍術，怕我都無法阻下你。
你這般劍道良才，本座于此地鎮守數千年來，也只遇過寥寥幾人，這幾人無不在外成就了極高的聲名。
只要你答應入我蜀山門下，我可助你向前邁出一步，必會讓你脫胎換骨。”
王升頓時一愣，這陣靈…竟然要挖自己進蜀山？！
王升想了想，直接盤腿打坐，就在石門前注視著這位陣靈。
“前輩可否能與我聊聊？我對千年前的修道界十分感興趣。只是晚輩話要說在前頭，師門對我恩重如山，我絕不會判師另投。”
“哦？你想聊什么？”這陣靈聲音舒緩了下來，“也罷，我只是聽你所說，蜀山如今人才凋敝，想為他們操操心罷了。”
王升問道：“前輩您就是蜀山祖師爺嗎？”
陣靈輕笑了聲，言道：
“本座原本只是一把凡劍，后追隨蜀山祖師清風真人在世間歷練百年，孕育出劍靈。
清風真人立蜀山劍宗后破開虛空遁去，卻是將本座自那把凡劍之中取出，用以執掌‘御劍七十二’福地。
真說起來，本座只不過是清風真人當年所持鈍劍一把，當真不敢自稱蜀山劍派祖師。”
清風真人…
王升想起自己曾在劍宗大殿上看到的那副古畫，里面只有清風真人的背影，正站在蜀山之巔眺望云海。
王升贊道：“那應該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吧。”
“清風真人本就是神仙，清風不過是他化名，”陣靈笑道，“真說起來，我曾被清風真人所持，與你祖師呂洞賓切磋過，那才是驚世的劍仙之戰。”
劍仙之戰？
王升目露向往，笑問了句：“我家祖師爺長什么樣？”
陣靈也是來了興致，“且看我。”
青光閃爍，陣靈漸漸的變化了身形容貌，化作了一名面容俊雅的青年男子，身著寬松道袍，目光溫和、嘴角含笑，卻是十足的瀟灑風流之人。
這就是呂祖呂洞賓？
王升剛要摸手機拍照，陣靈卻已經恢復成了清風真人的模樣，而王升低頭看著手中的手機，嘴角輕輕抽動了下。
剛才這陣靈讓自己證明外面已過了千年，自己拿手機拍幾張照片不是更有說服力…
當時也是被陣靈突然現身給驚到了，忘了還有這茬。
“可惜，”陣靈嘆道，“你們一脈的純陽劍歌已經失傳，那也是天地間一等一的劍訣。不過你能修習紫薇天劍，卻也不必為此事耿耿于懷。”
王升忙問：“這紫薇天劍可有什么說法？現如今道承都有諸多缺漏，這些都已失傳。”
陣靈輕輕一嘆，在石門之中的影像也盤腿坐了下來，與王升面對面相對。
“與你說說也無妨，我所知也是有限，但卻聽清風道長與諸弟子講解過天、地、人三條劍之大道。
此三條大道本不分高低上下，每條劍道走到極致，都可超凡脫俗，抵達劍道真正的境界。
但三條劍道之中，自是天之劍道最為強悍。
你境界尚欠，我粗略與你說些便是。
人之劍道，開自身道軀之道藏，追求人劍合一、人既是劍之境界，以自身鍛鑄出完整劍道。
地之劍道，引天地之勢以補自身之不足，追求與天地相合之境界，以天地之力錘鑄自身劍道。
清風真人最為得意的‘劍第一’清風化日月劍法，便可稱之為地劍之極。
天之劍道，本就是天地之力所化之道，于人間極為難現，你所修這套紫薇天劍，便是人間僅可聞的天之劍道之一，主星宿之力。
你此時也不過剛有所小成，遠不能發揮其真正的威力。”
王升皺眉沉思了一陣。
天、地、人三條劍道？
圓樸真人當初為自己講述的劍道境界，竟只是‘人之劍道’？
一時間，王升感覺自己所知、所學都是太過淺薄，只是劍之一道，就有無窮多的境界在等著自己去求索，一時間心底也是百感交集。
不可自負，不可自滿，劍道無終止，此生無滿足。
“多謝前輩指點。”
“無礙的，”陣靈嘆道，“本座也已是孤寂了不知多久，還好這千年沉睡而過，不然，當真不知這一千年該如何熬過來。”
王升點頭應了幾聲，隨后想起一事，忙問：“前輩，那紫巖寺下面鎮壓的古魔是什么東西？天地元氣自三年前開始恢復，那古魔似乎未死，已經有魔氣開始外泄。”
“應該是一頭小狐妖，本座也只是聽聞闖關的弟子偶然提起過，不明具體。”
陣靈有些尷尬的笑了聲，言道：“此地只能二十五歲之下的弟子入內，倒也沒人能專門來對本座言說這些。”
小…狐妖？
王升輕輕舒了口氣，震了震破爛道袍的下擺，慢慢站起身來。
陣靈問他：“可要繼續闖關？”
“嗯，”王升點點頭，隨后又道，“我既答應了蜀山所托取回御劍術，自然不能食言。今日多謝前輩指點了，晚輩…”
“不必忙著告辭，且向前走，本座在下一關等你。”
陣靈周遭青光一閃，直接消失不見。
王升撓撓頭，推開面前虛掩的石門，提劍拾級而上。
然而，等他沖入第七層，王升腳下一晃，差點就給蜀山祖師爺清風真人跪了。
其內布置竟然與之前六層完全不同！
依然是三十丈直徑的石殿，但周遭石壁上已經沒了任何雕刻，取而代之的，是懸浮在空中的九口青銅小鼎。
每尊小鼎下方還有一把懸浮的寶劍，每把寶劍蘊含一道劍意，此時盡皆鎖定在了王升身上。
“我雖知最終阻不住你，”陣靈的嗓音從緊閉的石門中傳出，再次化作了清風真人的模樣，隨手招來第一把寶劍，對王升淡然一笑，“但你想取走御劍術，卻要花費些心思了。
御劍術在第六十一、第六十二、第六十三關，總共上中下三卷，分別是蘊劍之法、御劍之法、御劍劍招。
既然當代蜀山之人答應你可以隨意修行，你不如在這里多陪我一陣，掌握了御劍術之后再試試后面九關，這對你必會大有裨益。”
王升頓時一陣抿嘴，剛要說話，卻是感覺到這位陣靈再次‘火力全開’。
一條全新的劍意也就罷了，劍意對應的劍勢也再次展開，周遭的溫度仿佛都在緩緩升高…
大家聊都聊了，還不肯放水？
王升喊道：“前輩，當真不是我心急求這御劍術，是清風真人的徒子徒孫們急等著御劍術中興劍宗！”
“無妨，誰讓他們自己不中用？”
陣靈挽了個劍花，目光再次有逼人神韻。
“蜀山劍第十四，心炎劍。”
王升只得全神貫注，一場惡戰再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