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以死來讓她銘記
他的身體里還有向陽為抑制他寒毒而下的毒，一系列相互之下，使得他現在根本無藥可醫！
顏樂看著穆凌繹久久的觸摸，搭在蘇祁琰脈搏上的手明明放松了，卻一直不離開，心里的不安陡然的擴大。
“凌繹”
她努力的靜下來，靜下來，不要打擾到自己的凌繹。
她努力的小聲些，不要害他失去了對祁琰病情的掌握。
穆凌繹回眸看著自己的顏兒，她的臉上全是淚痕，眼睛紅紅的，僵硬的神情昭示著她的不安，她的小心翼翼。
他看著這樣的她，根本不敢擊垮她殘存的那點希望。
他突然轉變了要出聲的話，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顏兒，他會沒事的，你先到外面等著我。”他努力的用慶幸的語氣和他商量著，扶著變得乖巧安靜的她到外面去。
顏樂緊緊的攥著穆凌繹的衣角，看著蘇祁琰已經從自己視線消失的方向，默然了很久很久。
穆凌繹看著她在努力的認同自己的做法，更加小心翼翼。
“顏兒，不要擔心了，他會好起來的。”
他從未覺得對自己的顏兒說出善意的謊言有用。
但此時他不受控的說出來了。
他真的無法看著她悲痛到這樣，無法看著自己的顏兒崩潰。
顏樂看著自己的凌繹，看著他一直跟自己保證著，終于點頭。
“好”
她相信凌繹。
凌繹很厲害。
“好什么好！根本不可能！”
向陽看著被穆凌繹說服的顏樂，打斷兩人的對話。
他讓祁琰有和顏樂獨處的機會，他也只是勉強容忍穆凌繹進屋！
但他沒辦法容忍他剝奪祁琰和顏樂最后的一點時光。
穆凌繹的眉心一蹙，目光凌然的射向向陽。
但向陽便是要揭穿他。
“你只不過是要支開顏樂！你連將死之人的醋都要吃！”
穆凌繹并不否認向陽說的這兩個私心，他確實要支開自己的顏兒！
他確實嫉妒蘇祁琰竟然要在死前進入到自己的顏兒心底！
但他此時害怕自己的顏兒會厭惡自己在此時還惦記這兩點！
他怒氣升騰，看著向陽。
“你”沒有資格評論我和顏兒之間的事情！
穆凌繹的話，沒有說完整的機會。
因為顏樂攔住了他的面前。
她轉身背對穆凌繹，看著向陽，悲傷的目光終于恢復到她以往的銳利。
“不要仗著受傷就以為我會一直容忍你對我的凌繹無禮！”
她逆鱗，是穆凌繹。
無論何時，誰敢詆毀他，她都會反擊！
穆凌繹的心瞬間停滯，他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顏兒在此時還會有如此清晰的思緒來維護自己，來保護自己。
向陽看到顏樂比穆凌繹還要介懷自己的話，看到顏樂一如始終的將穆凌繹擺的比任何人還要高，比祁琰的死還要值得重視的地位，更加的生氣。
“顏樂！你還有沒有心！祁琰奄奄一息的躺在里面！你在外面浪費時間維護好好的穆凌繹！我說他一句，哪怕是百句！他又能怎么樣？能死？會和祁琰一樣嗎！”
他恨不得有人來承接祁琰的厄運！
恨不能祁琰能將穆凌繹拉下水！
憑什么他擁有顏樂，擁有他的全部！
而他！
守護了顏樂十二年的他，要纏綿病榻，孤苦等死！
向陽心里的悲憤愈演愈烈，憤怒的盯著顏樂！
顏樂在向陽話落，一瞬遲疑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抬手狠狠的扇在向陽的臉上！
“收回你的話！”
她不顧自己的手出了太大的力氣，反被疼得顫抖！
她要他收回對凌繹的詛咒！
自己的凌繹怎么可以出事！
他不可能！也不可以出事！
向陽看著顏樂此時散發出來的怒氣和戾氣儼然蓋過了任何時候，冷冷的一笑，不顧自己的嘴角有血液緩緩的留下來。
他不滿的看著她，不服氣的說：“不可能！”
他的話一落，連尾音都沒有落盡，便再次挨了顏樂狠狠的一掌。
極為響亮果決的聲音，宣非根本不敢去攔！他也無法接受向陽的那番話。
穆凌繹震驚自己的顏兒維護自己的心如此堅決。
他其實能理解向陽，在別人的眼里，連同自己，蘇祁琰現在已經油盡燈枯，但她最為在意的竟然是在這維護自己。
向陽認為顏兒，不在意蘇祁琰。
只在乎好好站在這的自己。
他抬手握住了她那只發燙，發紅，因為太過用力紅腫的手，溫柔的吹氣。
“顏兒疼不疼？”
每一次她打人，傷害別人，他都只在意她會不會傷了自己，疼了她自己。
顏樂看著這般在乎自己的穆凌繹，抽回了手將他抱住。
“凌繹！你會長命百歲！會平平安安！回去顏兒給你祈福！”
她很是認真堅定的說，而后推著身邊的他和自己再次回到屋里。
但她走了幾步，頓在原地，背對著向陽和宣非出聲，乃至初柏。
“初柏！看好他！這筆賬我一定要算！”
她狠絕的聲音落下，而后便帶著穆凌繹進屋。
她舍不得祁琰死！
她會陪伴祁琰走完最后一層！
但她絕不會容許自己的凌繹被誰看輕半分，被誰詆毀半句！
初柏比穆凌繹手下的任何人都要尊敬顏樂，都要服從顏樂的命令。
他看著夫人和主子的背影離開，果決的要將向陽拿下！
他不會管他受了多重的傷，不會同情他剛才被夫人打得多重！
宣非很是無奈，最終走至向陽的身邊。
他和初柏說，自己看著他便好。
向陽卻冷冷的笑了，笑得極為的刺眼和諷刺。
顏樂再一次進到屋里，坐在蘇祁琰的床前，再一次看到奄奄一息的他時，她的淚水還是不可控的滴落。
穆凌繹這次極快的抬手，溫柔的擦拭她的淚痕。
“顏兒”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害怕看到她的淚水，不忍看到她的淚水。
顏樂將穆凌繹的手拿下，搖了搖頭。
“凌繹讓顏兒哭好不好顏兒沒辦法不哭。”她努力的維系臉上的表情不那么的難看，和自己的凌繹請求著。
穆凌繹的心一頓，看著漸漸冷靜下來的顏樂，看著終于不再崩潰和慌亂的她，容許她此時的悲傷。
“好。”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還是和剛才一樣站在她的身后，陪伴著她，守護著她。
顏樂的目光終于再一次的投射到蘇祁琰的身上，與他的目光相迎。
她不傻。
她自認為和凌繹說的一樣，是聰明的。
所以她讀懂了凌繹的為難和對自己善意的欺瞞。
向陽揭穿的，也是事實。
祁琰沒辦法救回來了。
她的心境越明朗這些，淚水便更加的洶涌。
蘇祁琰心滿意足顏樂為他而牽動著心，但看著她的淚水，他還是盡最大的力氣抬手，指腹無力，但盡力的拂過了她的臉。
顏樂遷就著他，低頭滿足他。
“樂兒，我其實很開心現在這樣，這樣，我便能觸及你，能在你的心里，占有一點位置。”
他凝望著終于觸碰得到的人，留戀指尖癡迷了很久的人兒。
穆凌繹感覺到自己還是無法認同蘇祁琰這卑劣的心思，盡管他坦蕩的說了出來，但這并沒有改變他的自私。
他竟然這樣堂皇的利用自己顏兒的善良，要在她的心上留下悲傷的痕跡。
他厭棄蘇祁琰這樣自私的做法。
但此時，他出于尊重自己的顏兒，相信她能面對，不會揭穿他。
顏樂覺得祁琰的做法，是可恨的。
但亦是可悲的。
她在此時，不忍心在責備他了。
她努力的笑，給他一個好看的笑容。
“祁琰，我會一直記著你的。”她無論是哪一個朋友，她都會真心的對他好，會記著他一輩子。
特別是這個人，是祁琰。
蘇祁琰很感激顏樂滿足了他的私心，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蒼白的臉上出現了極為滿足的笑容。
他想就這樣的看著樂兒，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愛得如此之深的樂兒。
他看著她，奢求的，便越來越多。
“樂兒來世，可以讓我和你在一起嗎？我真的會好好對你，沒有任何的舊事，我們之間只是單純的相愛一場，可以嗎？”
他的聲音很虛弱，很小心翼翼，卑微的祈求著顏樂。
顏樂的心一滯，看著幾乎是在臨死之前，終于說出一個愿望來的祁琰。
她剛才趕到的第一時間，便問他。
祁琰，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
有什么辦法可以救你，我幫你！
但他說沒有。
他還說，他好似還沒想清楚以后該怎么辦，就變成了如此。
他連以后的設想都還沒確定，便想到了來世和自己在一起。
這樣的請求，自己要怎么拒絕！
穆凌繹看著顏樂因為蘇祁琰臨死前卑微的請求，淚水更加的洶涌，心努力的安慰自己。
顏兒如果說可以。
也是無事的。
她只是滿足一個臨時之人的愿望。
顏樂看著蘇祁琰一直渴求的凝視著自己，一直等待著自己，對著他極為溫柔的笑了。
她的眼角彎彎的，很好看。
她的淚水，決堤一般的砸在他的手背上。
她很抱歉，自己的答案不能滿足他。
“祁琰，對不起，我已經答應過凌繹了，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我不能背棄凌繹。”
她的聲音充滿愧疚，歉意深到顫抖起來。
但她不后悔自己的回答。
她愛凌繹。
只愛凌繹。
不能失去凌繹。
只要她擁有性命和意識，她便會去愛凌繹，為凌繹奮不顧身。
蘇祁琰充滿祈求的眼睛頓時失去光彩，但想到她的為人，他又笑了。
“樂兒的性子，一直這般倔強。”
她從小便如此，認定了，便不會改變。就算曾經有迷惑她心神的蠱加持，她都不會愛上自己。
她那么的愛穆凌繹，怎么會在他的面前答應自己這樣的要求呢。
但穆凌繹真的沒有想到顏樂會如此回答蘇祁琰！
他真的震撼她對自己的愛。
他想到如果不是自己在她的身邊，聽到她說出這句話，自己永遠不可能釋懷她對蘇祁琰的在意。
顏樂很是抱歉自己沒辦法在和凌繹的約定上有任何的不潔和不忠，所以真的無法滿足祁琰臨死前的愿望。
“對不起。”
她只能如此說。
蘇祁琰第一次聽到她對自己存在不愛的歉意，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臉。
“傻瓜，不愛便是不愛，也沒有什么不對。”
這是他自始至終不恨她的原因。
和當初怨恨慧姐姐不同。
在她的身上，自己學會了很多。
她和自己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有著很大的意義。
蘇祁琰想到這，看著顏樂，努力的提起精神，再一次開口。
“樂兒，幫我回憶回憶我們相處的日子好不好？”他的思緒，越來越模糊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力氣，耗費越來越多。
所以在意識徹底的歸無時，他想在她的陪伴下，她真真切切的陪伴下離開。
自己沒辦法和穆凌繹一樣得到她的愛，沒辦法感受到她的愛意。
自己想，聽她好聽的聲音，聽她復述曾經美好的回憶。
顏樂對于蘇祁琰的第二個要求，可以滿足的，迫不及待的滿足。
她看著他，回憶很快浮現，看著他，講述起來。
從他們的初見。
從自己長大之后再見他。
從原諒他之后。
無論什么，她講述的都是美好的事情。
她講著，無奈的笑了。
淚水也在一起傾泄了出來。
她到最后，不知自己講述的，有沒有重復，有沒有勾起祁琰心里其他不好的回憶。
畢竟，他們之間的美好離不開不堪的初衷。
但她已經很努力的撇棄了曾經對他的恨意和埋怨了。
蘇祁琰不知道自己聽了多久，他只知道他一直聽得不盡興，覺得不夠。
樂兒的聲音，比任何人都好聽。
自己帶著她看過很多戲劇，她也喜歡聽說書人賣弄故事。
所以她講述的語氣自然而然的帶著幾分挑逗人的趣味，激起自己的笑意。
這樣的她，讓自己的心再一次的癡迷于她。
如果有來生，他真的想再次遇見她。
來生，請求上蒼不要捉弄自己，讓自己與她能夠同齡，至少讓自己有追逐她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