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御書房?"
趙依喃喃自語,兇神惡煞的人么?忽而撫摸著東方乘風的鬢發,又問:"風兒,他們長什么樣子?"
"光頭!"
東方乘風脫口而出。
光頭…
次日,天微微亮。
今日,該是她浴火重生的日子了,趙依很早就起來梳妝打扮,化了精致的妝容,束腰羅裳,金步搖別在發髻上,泯了一口殷紅的朱唇。
東方宸煕很早就到華陽宮里來,見著她這樣子,恍惚如昨日,他已經步入中年,憔悴了不少,她花容月貌依舊,還是當時的模樣。
銅鏡里多了一個人影,趙依回過頭來,笑靨如花,"宸煕怎么這么早過來了?"
隨后,她一邊梳著墨發,一邊又屏退了宮娥,東方宸煕輕嘆一口氣,拿過她手上的碧玉牛角篦,給她輕輕梳理如瀑的長發。
"依依,嫁給我,后悔嗎?"
他俯身從身后抱住她,在她耳邊呢喃細語。
趙依搖了搖頭,"沒有。"
他恍然心動,將梳篦放下,把她攬腰抱起,自己坐了下來,朝外道:"來人!"
蕭將軍端進來一個煙青色的瓷瓶,還有一把匕首,匕首遞給了東方宸煕,留下了瓷瓶,東方宸煕割破了指尖,吧嗒的聲響傳來,已經有好幾滴血滴進瓷瓶里。
趙依你忙又心疼地看著他,還未問出一句話,東方宸煕看向她擔憂的面容,問:"依依怕疼嗎?"
她不明所以,可她不怕疼,便搖了搖頭,東方宸煕溫文爾雅的笑了,牽著她的手,那把匕首割向她手指,鮮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滴落進瓷瓶里。
"為…為何?"
趙依臉色僵硬,蕭將軍取了血便退了下去,此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東方宸煕不應,把她流血的手指含進嘴里。
趙依又是羞赧又是錯愕,他還是不肯回答她的問題,趙依又問:"宸煕,這是做什么呢?"
"依依會知道的。"說得模棱兩可,等于沒說趙依無奈,東方宸煕哄道:"本皇好久沒有這樣抱著依依了,想多抱一會。"
他把頭依偎在她胸口,安靜的屋子彌漫著一股憂傷,兩人皆是沉默著,良久,她問:"宸煕,你是來和依依告別的嗎?"
東方宸煕略帶嘶啞的聲音悶悶地傳來,"今日朝堂可能會有些不安穩,我晚點過去,先陪依依。"
她心里猛然一疼,好似千萬螞蟻啃食,朝堂上那些人應該是等待她的吧,憋回了眼淚,趙依聲音也沙啞了起來,"他們又說什么了?"
"無非就是些陳年舊事。"
她低頭撫慰他的腦袋,就一團黑乎乎的烏發,不,有幾根白發了,她的手輕輕撫過那絲白發,笑容苦澀。
"宸煕,過了今天,他們不會再說什么了。"
他抬頭,眼底蘊藏著不安,"為何?"
"宸煕過會會知道的。"趙依淺笑,不解釋,東方宸煕揶揄道:"依依也喜歡神秘了。"
她又撒嬌一般狡辯著,"我跟宸煕學的,誰讓宸煕這么神秘兮兮的!"
東方宸煕緊了緊手臂,不想放手,眷戀不舍,"依依,會在宮里等本皇嗎?"
"不會。"她不假思索地搖頭,東方宸煕眼眸里的光霎時暗淡了許多,看著有些可憐,"本皇下朝回來,就見不到依依了嗎?"
她坦然道:"對不起,宸煕,我想離開了。"
他也牽強地笑著,看著她的目光,視線有一些迷蒙,"依依,本皇當初沒帶你進宮,該多好!"
"宸煕后悔了?"
"是啊,后悔了,不能常伴你身旁,不能給你幸福,不能確保你一生長安無憂,卻自私地把你留在我身邊。"
趙依一直不能明白,她的心窩里明明只有一團火,為何還會疼,還疼了許久,見她不語,該說的話已經說完,東方宸煕起身將人放下,像往常一樣調笑,
"依依,本皇去早朝了,晚了那些人可就鬧起來了。"
"好!"
東方宸煕落寞地走到門口,趙依見著,鼻子一酸,下意識地就叫了一句"宸煕…"
他聞言停了下來,眼睛里蓄滿了熱淚,他不敢轉身去看她,因為聽到了她吸鼻子的聲音,好久才聽到她輕輕地吐出三個字。
"我愛你!"
眼睛一陣酸澀,疼得有些厲害,更像是被疾風劃過,被辣抹了一般,東方宸煕大步流星出門,留下的趙依眼里的淚花也藏不住了,最后的離別,來得太快!
朝陽殿。
東方宸煕手撐著額心,在龍椅上閉目假寐,似乎在等著什么人,又沒有告訴群臣他在等誰。
大殿上多了六位僧人,面色嚴肅威嚴,忽然一僧人道:"上皇莫不是在拖延時間?"
東方宸煕聞言睜開眼來,悠然回應,"如果本皇說是呢?"
那僧人也不惱怒,輕嘆一聲,雙手合十,虔誠道:"阿彌陀佛,宮中有我等,宮外亦是有眾多道友,她插翅難逃,宸煕皇還是不要一錯再錯。"
東方宸煕聞言神色一凜,一股怒氣呼之欲出,還是被司馬辛睨了一眼,東方宸煕才斂了神色,咬牙切齒,"禪師一點也沒讓本皇失望,本皇所猜測的,禪師都一一做到了!"
那僧人笑而不語,東方宸煕怨,提高了音量,呼道:"來人,請皇后!"
瞧著六位僧人得意的神情,東方宸煕心里更是不舒服,如今,也只有寄托希望于弦舜了。
看著侍衛離開的背影,東方宸煕恍然如夢初醒,依依,由本皇來對付你,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保住你的辦法,對不起,回了宛殺,別再回來了,也別再遇到本皇了。
弦舜神師的禪房,蕭將軍站在一旁,看著弦舜點了兩只燭火,這兩只燭火樣子有些奇特,竟然是人的形狀,而這兩只燭火底下相連,是以東方宸煕、趙依二人的血液為燃料,用弦舜神師的真氣點燃。
大殿上,公公通傳一聲"皇后娘娘到!"
殿內群臣俯首跪地迎接,趙依瞥了一眼龍椅上的男人,反而從容了許多,出現在這里,完全是不想讓他為難,不想千百年之后,史書留下他包庇魔后的穢漬。
"宸煕喚我來是為了何事?"
"依依為何要過來呢?"
他搖頭哭笑不得,如此,怎叫他割舍得下?
一僧站出來道:"皇后娘娘,貧道只想問娘娘一個問題。"
"你問!"
"火燒孟氏一族兩百余人,你可認?"
她放是什么事情,就為了這事,勞煩了六位禪師,實在是高估了她的實力。
"認,還是那句話,既然宸煕不愿動手,那我就自己誅他九族。"
又一僧人慈心道:"阿彌陀佛,上蒼有好生之德,彼時周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于民心,皇后娘娘理應母儀天下,仁愛蒼生!"
趙依回頭看著他,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魔女便是魔女,我做不來大愛無疆。"
而后,又一個沉默不語的僧人忽然痛斥,"冥頑不靈!"
趙依回頭望去,便見著他看向東方宸煕,道:"上皇,須收之!"
她也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抉擇,即便是讓他為難,又或者結局讓她痛不欲生,她還是想知道。
東方宸煕目光定格在趙依身上,痛苦糾結萬分,而后沉痛道:"魔后趙依,禍亂東皋,現令瀾海寺六位禪師生擒之,流放宛殺,永生不得再回儋州。"
眾臣一片喧嘩,宛殺是何處?唯那六位僧人懂東方宸煕的用心良苦,同時也明白這是他的私心,只是,若擒之,非鎖妖仙勞囚禁不可,豈可縱虎歸山?
趙依又一次酸了鼻子,流著淚語笑嫣然,"宸煕,你會后悔的!"
說罷,手里不知何時已經聚了一股真氣,轉眼便打在無辜的戶部侍郎身上,肉體凡胎被她這么一傷,人立馬被震開數尺,撞上柱面又彈了回來,砸回地面,一撞一沉,頓時胸腔一股暖流上涌,"噗…"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
六位禪師見狀,怒道:"魔女休得放肆!"
說罷,裹掌齊齊向趙依攻了過去,趙依身影已經飄飄然退到宮殿門口,留下一個妖艷的笑容,身影一化,一道紅光飄離了宮殿。
六位禪師跟了出去,而后群臣也跟出去湊熱鬧,只見是紅光飄蕩到半空,卻見皇宮周圍布下了一層金光,趙依觸碰到此光,被彈了回來。
紅影落地,現出人形的趙依錯愕地看著半空中的金光,隱隱約約恍若流水,她方才的確是沒有發現皇宮竟然布下了佛光,梵文時隱時現,也不知是什么。
一僧人恨意橫生,再看向趙依,更是得意,"今日,你插翅難逃!"
趙依冷哼一聲,看著陽光,又看著雙手。想了片刻,笑道:"我看也未必!我趙依使用陰陽術,可從沒有成為別人手下敗將,今日敗績依然留給你們。"
說完狂妄的話,趙依手指向日光,一道赤紅色的光順著她的指尖滑出,將頭頂的日光也變成了一片赤紅色。天地一色,皇宮霎時成了一片朦朧的殷紅色環境。
朝陽殿外面已經快要斗起來,東方宸煕還在龍椅上坐著,小李子扭捏問:"上皇,您不出去看看么?"
他答非所問,"依依怎么樣了?"
小李子猶豫片刻,道:"還沒事,六位禪師還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