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來到最簡陋最骯臟的一處院子,隔得老遠,都聞到了恭桶的味道。
這是府里最下等家奴做事的地方,平日里她們是不會靠近這里的。
恭桶的味道不好聞,可天天涮恭桶,又是個什么滋味兒?
裴卿卿,你可真蠢,聽從裴蓉華的蠱惑,趕走了身邊唯一一個對你好的人。
“碧珠…”望著前面蹲著涮恭桶的嬌小背影,裴卿卿眼眶一陣酸澀,好在可以重來一次,讓她能夠彌補曾經虧欠過的人和事。
涮恭桶的碧珠動作一僵,不敢置信的轉過身來,卻在看清裴卿卿面容的一瞬間,紅了眼眶,“小姐?”
“我來接你了。”裴卿卿拿下碧珠手里涮恭桶的刷子丟了開,“對不起碧珠,讓你受苦了。”
這一聲道歉,裴卿卿飽含了最為真摯的歉意。
前世她遭慕玄凌摒棄,受人白眼,只有碧珠衷心護著她,她被軟禁的那八個月里,聽聞碧珠投井自盡,到后來,她才知道碧珠是死于非命。
碧珠,是因她而死。
她卻還聽從裴蓉華的挑撥離間,將碧珠從身邊趕走,淪落到涮恭桶的地步。
裴卿卿,你做過的錯事何止一件兩件啊,不過好在,現在一切都還有機會彌補。
“不,小姐,奴婢從未怪過小姐,是奴婢不好,沒能照顧好小姐。”碧珠哽咽的抹了一把淚,然后默默的往后退開一步,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著她,“小姐你離奴婢遠些,奴婢身上臟…”
涮恭桶這兒是府里最下等的地方,消息得知的會慢一步,如果裴卿卿晚來一日,碧珠就會知道她屋子失火的事兒了,只怕是會擔心的站不住!
可碧珠的話,卻讓裴卿卿自責的心一揪,冷眼瞅了一眼這臟臭的地方,以及碧珠每日的活計,與這些臟臭的恭桶為伴,裴卿卿自責之余,更多的是惱怒,惱怒自己曾經的愚蠢。
她一把拉過碧珠的手,面容微冷,卻沒有半點嫌棄之意,“往后你再也不需要做這些事了。”
“小姐…”碧珠楞了一愣,像是被裴卿卿這突如其來的改變驚嚇到了。
怎么感覺小姐有些不一樣了?
氣息變冷了,而且,小姐不是一直最聽裴蓉華的話了嗎?對裴蓉華言聽計從的。
今日這是怎么了?
碧珠開心裴卿卿能找她之余,卻也擔心裴卿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問題?
再細細一看,小姐確實不太好,渾身濕透了不說,衣裙上竟然還有燒破的痕跡?!
當即就嚇壞了碧珠,連忙抓著裴卿卿燒破的衣袖問,“小姐這是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怎么小姐衣服都燒破了?還淋的這般濕,著了風寒可怎么好?”
被火燒破的痕跡很明顯,一眼就能看出來!
“好碧珠,我沒事。”裴卿卿笑了笑,安撫著碧珠,含著三分玩味的口吻道,“不過我現在暫且無處可去了,碧珠姑娘可否收容我一晚?我這身上黏糊糊的,碧珠姑娘若能給我弄點洗澡水,那就再好不過了。”
碧珠聽聞此言,硬是楞了三秒鐘,然后得出一個結論。
小姐真的,變了!
以前的小姐,是斷不會這么跟她說話的!
會開玩笑,還…十分親切。
自從小姐對裴蓉華言聽計從之后,她說的話,小姐就再也聽不進去了,如今這是怎么了?
該不會是…
碧珠陡然間瞪大了眼睛,嚴謹的看著她,“小姐該不會是把飛鸞青玉交給大小姐了吧?!”
飛鸞青玉可是夫人留給小姐的保命符,也是個很有價值的寶貝,她曾經說了好多次,飛鸞青玉不能給任何人,尤其是裴蓉華!
可小姐每次都不聽她的,這回,飛鸞青玉該不會被裴蓉華騙了去吧?!
瞧著碧珠情急的樣子,裴卿卿一陣好笑,語氣也輕快了幾分,“沒有,飛鸞青玉還在我這里,碧珠放心吧!”
她知道飛鸞青玉是個好東西,但,具體有什么用處,是個什么寶貝,她還真不清楚。
她只記得這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說是個寶貝,到了性命攸關之時,可救她一命。
前世她將飛鸞青玉給了慕玄凌,卻還來不及詢問青玉的作用,便遭慕玄凌摒棄了!
眼下飛鸞青玉還在她手里,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研究,現在她只想洗個熱水澡,渾身臟兮兮的,難受的慌。
碧珠長出一口氣,拍著胸脯的說,“那就好!”
不然她真得哭死!
好在小姐終于醒悟了,碧珠想著也開心了起來,“小姐先去屋子里等等奴婢,奴婢這就去給小姐準備洗澡水!”
“好。”瞧著碧珠那像是撿回了什么失而復得的東西一樣,裴卿卿頗為好笑,碧珠是她母親留下的人,又是否會知道飛鸞青玉的來歷和作用?
很快,碧珠就準備好了洗澡水,又伺候她沐浴。
泡在溫熱的水里,渾身一陣舒爽,裴卿卿感覺自己骨頭都輕松了許多。
鎖骨下掛著一塊青色的玉佩,上面刻著的飛鸞圖騰栩栩如生,好似要從玉佩里飛出來一樣,正是飛鸞青玉。
裴卿卿將飛鸞青玉拿在手里,玉佩隱隱發熱,散發著淡淡的青光,這玉佩,究竟有什么作用呢?
“碧珠,你可知道這玉佩究竟有何作用?”
裴卿卿想不明白,就隨口問了問碧珠。
碧珠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這個奴婢也不知道,夫人過世時只說此玉佩極為珍貴,必要時可救小姐性命,至于有什么用…夫人沒有說過…奴婢也就不得而知了!”
碧珠實話實說,她知道的就只有這么多,至于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
不過碧珠一直認為,既然是夫人留下來的東西,想必到時候自然會有它的作用的!
可能現在只是時候還未到吧?
“小姐,你以后可千萬不能犯糊涂了!這玉佩很重要,一定不能交給大小姐…甚至是老爺也不行!”碧珠怕她以后又會犯糊涂,把玉佩交給別人,還特意的叮囑她一句。
要知道奴婢私下妄議主子,那是要亂棍打死的,但是為了裴卿卿,碧珠還是敢直言。
就沖著這份衷心,裴卿卿以后也要保護好碧珠。
像是為了讓碧珠安心,裴卿卿還一本正經,非常嚴肅的配合著碧珠說道,“好碧珠,我知道我以前糊涂的厲害,但如今我醒悟過來了,所以你放心吧,我不會把飛鸞青玉交給任何人的!”
然而,此時的裴卿卿不知,她這信誓旦旦的‘保證書’沒過多久就破滅了,飛鸞青玉就交了出去!
她比碧珠更清楚飛鸞青玉的重要性,前世慕玄凌就是得了飛鸞青玉和她從白子墨那偷來的暗符,才戰勝了戰北侯府麾下的兵馬。
今生,她斷不會再讓歷史重演。
握緊了飛鸞青玉,裴卿卿幽幽的吐出一口濁氣,“碧珠,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泡會兒。”
碧珠聞言,又貼心的為她加了些熱水,才說道,“那水涼了小姐再叫奴婢。”
裴卿卿點了點頭,就靠在木桶上瞇起了眼睛,她要仔細的過濾一遍前世發生過的事,今生她必要處處占盡先機,才有機會斗垮慕玄凌。
然而,還沒等她安穩半刻,就覺得一縷涼風吹到了自己面前…
幾乎是本能意識的,裴卿卿赫然睜開了雙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厲,視線撞進了一雙深諳如寒潭的眸子里…
她的眼前,赫然多了一個全身黑衣蒙面的男人。
對方只露出一雙如獵豹般凜冽的眸子來,一柄泛著寒光的短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借地方一避,還請姑娘莫要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