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最先出現的是個七尺高的男人,長相粗獷。留有長胡,肩寬體壯穿著鎧甲。手里握著不是鐵槍,而是一個精致的木盒。想必此人便是小金魚口中的可憐人,孟子琪。
此人自帶沙場戾氣,雙眼炯炯有神。來山莊的第一件事,便是來找清夢山莊的主人龍溪。
管家收過拜帖,領著孟子琪去大廳候著。一盞茶后,出來的并不是龍溪,而是假扮龍溪的蝦妖。他扮的是龍溪的模樣,架著副和善溫和的面容,五官太柔和的讓孟子琪放下戒備。
可能是多年未見,一時察覺不出。
蝦妖對孟子琪溫潤一笑,抬手問道:“公子前來,所謂何事?”
“邊境一別,沒曾想竟已有五年未見。龍兄還如往日,我卻飽經風霜。現下不是敘舊的時候,兄弟可還記得此物?”孟子琪把手里盒子推了過去。
蝦妖順勢拿起,打開盒子一看,正是龍溪的貼身玉佩。他家主子一向隨心所欲的厲害,這回不知應了眼前之人什么要求。他悠悠的與龜管家對眼,心下卻萬分重視。
關于龍溪與孟子琪的二三事,他們自是不懂。可眼下龍溪離開山莊,去別地收集古玩字畫,哪里請的回。本想找個理由趕出去,見了龍溪信物又不敢怠慢。
沉默再三,蝦妖轉而一笑:“此乃我的貼身玉佩,自是認得。孟兄來此,莫非來還此物?”
孟子琪起身放聲大笑,走至門前道:“賢弟莫不是忘了應我之事?清夢山莊我已到,該由賢弟助我皇改此不良之風。”
“這——孟兄有所不知,小弟不能干預塵世。若真如此做了,惹出亂子來非你我所能承擔。”蝦妖嚇得一激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拒絕。忍不住在心下埋怨:主子怎隨意應別人,萬一事鬧大了,不就淪為精怪界的笑柄。
孟子琪一聽,臉色立刻陰沉。怒瞪蝦妖,攤開手掌道:“既如此,勞煩賢弟講我孟家祖傳之物交出。”
“這——”蝦妖被孟子琪一說,腦子一懵對不上話來。他哪知道祖傳之物是什么?若是尋常物件,變一個就是。偏生對此一無所知,這可就麻煩了。
候著的龜管家同是嚇了一跳,此等要求怎可應下。
看這孟子琪不依不饒,拿過桌上的木盒放到孟子琪的手里,和藹一笑道:“孟公子莫急,此玉佩也是我們主子祖傳之物。魏國之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您先別急在府上多住些日子。若我們想不到法子,再將您的東西還給您,您可如何?”
“那倒不必。我的大軍在百里之外,久離不得。三月之后我來赴會,屆時務必給我一個了解。告退!”孟子琪不滿的掃了眼龜管家,沖著蝦妖雙手抱拳,得蝦妖的應允后轉身離去。
等到孟子琪走遠,蝦妖癱坐椅上。應付這些年,頭一次見這么難大發的人。想到孟子琪提的要求,不免難做。這,這可如何是好!莫說三月,三年他們也沒應對之策。
龜管家在蝦妖面前來回踱步,想著萬全之策。眼下龍溪不知在哪個角落啃著書畫,天下如此之大哪里尋的著。便是尋著了,也不定能帶龍溪回山莊。
三月之后孟子琪再來,他們要是再拿不出所以然,孟子琪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龜管家停下腳步,深思片刻。抬頭看向蝦妖,不緊不慢道:“既如此,只好兵分兩路。你去找主子,我去孟子琪的兵營。見了主子,立刻帶著主子回山莊。怎還坐著,快去啊!”
“好,好,好。”蝦妖見龜管家發火,連忙起身跑出大廳去尋龍溪。
龜管家想著若是能從孟子琪嘴里知曉他的祖傳之物,也好用術法將其糊弄。當然,能找到龍溪,將原物歸還最好不過了。可若是找不到,也得有對應之策。他身形一晃,跟著孟子琪離開山莊。
孟子琪騎馬朝著山林深處而去,不到三日便到軍營駐扎地。龜管家一看,這哪里有百里,分明是近在咫尺。若是在山莊鬧崩,孟子琪會不會率著這些人來攻打山莊?
想到這里,龜管家還一陣后怕!若龍溪一回來,見到山莊破敗不堪,定會找他算賬。
孟子琪剛回到軍營,手下人把朝廷下的詔送上。趕忙整頓隊伍,率領著大軍前往魏國邊界。去時已至冬日,寒風刺骨。大軍走走停停,費了數日才趕到邊境。
騎馬在前的孟子琪,在寒風中往前。成了冬日里,最不可磨滅的景。
龜管家縮在殼里,腦袋都不愿探出。
地上的雪堆積到膝蓋,走都難更別說其它。大軍到時邊境早已雪覆蓋完全,倒落的營帳依稀可見。
孟子琪翻身下馬,命人掃雪、扎營帳。雪一層層的被清掃,掩埋在雪里尸體逐一暴露。站于原地的他,遙望著前方。腳下的地面凸顯,尸體依次被搬走,營帳挨個扎好。
恪守的將士生死未卜,援軍不知何時能到。
“報,將軍。發現我軍殘余。”
“快帶我過去。”孟子琪以為全軍覆沒,聞言后忙跟隨士兵而去。他眉梢被寒氣所侵,沾染雪花。腳步急快的將肩上雪抖落,一盞茶的功夫從隊伍前繞到后。
孟子琪見士兵停下腳步,掀開營帳跟隨而進。榻上躺滿人,皆是殘弱之輩。
爐火邊坐的男人,腰身挺直面無表情。衣衫殘缺不堪帶有斑斑血跡,臉上幾道或深或淺的疤痕。在見到孟子琪時,顫了顫指尖紅了眼,哽咽道:“你為何才回!大家伙都沒了,沒了。”
說到最后,抱著頭捂起臉。雖未哭出聲,卻感到悲愴一聲聲,一聲聲的直擊胸口。
“何軍師,飯菜來了。”進入營帳的士兵,看了眼孟子琪將飯菜端到桌上行禮道:“將軍。”
孟子琪低沉的恩了聲,抬手想要安慰。覺整條胳膊像是灌了釬,抬起來十分費力。他最后還是將手搭在軍師的肩上,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想到援軍未來,眼底更是愧色一片。唇齒微動,木然許久。
眼下之際,守住邊境才是大事。朝廷是何心思,孟子琪不愿去猜。他重重閉眼,勉強扯出笑來,寬慰道:“何璞,先吃飯。吃完飯,你我再詳談。”
何璞雙肩發顫,眼圈紅的滲人。很快又平靜下來,拿過碗筷象征性的塞了幾口。即便如此,仍舊暖和了他的胃。孟子琪見何璞起身后退兩步,跟著何璞身后離開營帳。
嗖嗖的冷風直往人衣服里鉆,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哆嗦兩下。
“青州軍收兵的迅速,怕是內亂。子琪,若是他們卷土重來,我們這些兵力如何能阻止的住。長期缺糧少草,將士們拿來的力氣。對了,朝廷的援軍何時到?”何璞很快整理思緒,將悲傷放置心底。眼前之事,才是重中之重。
孟子琪一時開不了口,愧疚的看了眼何璞。放慢了腳步,長嘆一聲的望向前方道:“糧草我是帶回,但援兵——朝廷來信,說是一月之內發兵。我們再熬一熬,一定能熬得到。”
“呵,罷了。糧草有了,在鄰邊的普寧縣先招兵。等大軍緩過神,再看青州軍那邊情況。”何璞冷笑一聲,似是早已料到。甚至,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也預測過。
邊防與都城的重要,不分彼此。高位上的那位,不知心下如何思量。或許,壓根沒將他們的性命與邊境的國土放在眼里。
孟子琪認同何璞的意見,軍餉來時搜刮了朝中貴族得一大批,正好用得上。普寧縣距邊境不遠,受青州國的苦最多。兵馬齊全,即便援軍不來,他們也不怕。
“前面是你的營帳,我送你過去。養好傷,我們再殺他個回馬槍也不遲。”孟子琪掀開營帳簾子,隨何璞入帳。他站在原地,環顧四周。眼掃過帳內的擺設,確認無誤才回了自己的營帳。
龜管家算著日子,怕三月之期將至,還未尋到龍溪。眼看已過兩月,孟子琪吃吃喝喝,訓訓兵找何璞談了又談。蝦妖那邊仍沒個消息,老龜覺得此事有些懸。
除夕前夜,孟子琪與何璞準備趁夜偷襲。
老龜并未跟隨而去,怕血沾染了它的龜殼。它飛在高空中,隱藏起身形,觀望著一切。
一個時辰后,浩浩蕩蕩的大軍頂著寒風,停在青州軍營二十里處。冬日的天,磨滅不了他們的士氣。個個昂首挺胸等著命令,體內的熱血已經要染紅黑夜。
孟子琪按照計劃讓步兵打頭陣,騎兵在原地待命。心里是青州軍所在的位置,以及周邊的環境。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計劃也在一個個的實現。
老龜看到敵對營帳挨個起火,灼灼的火焰在黑暗中尤為耀眼。火成了某種信號,騎兵很快接踵而至。說實話,老龜根本不清楚誰是孟子琪的人手,誰是敵對軍營。
廝喊聲它是聽不到的,它離的太遠。
可那魏字的大旗插在營帳頂,風吹的旗飄來飄去,它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