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踞在葉楠手腕處的許七,不知他的底線無何物。許是在不到千年的歲月里喪失了所有,無畏的像是時間。
馬車外的林云根睨了眼江一青,細想事情的來龍去脈覺得可笑。
林云根往后一看,望著山間小路,失笑道:“冉生定然喜歡這樣的故事。”
“是你我被女人調戲的事?呵,冉生是喜歡突破原有規則,但不愛男女之情。他最多嘲笑,絕不會喜歡。”江一青說完跟著笑起來。他承認,此事是有些滑稽。
即便是講出,那幫老家伙以為他胡謅。不管如何,他們要告別祁國了。對于楠兒來說,怕是再無機會來此。這些個奇奇怪怪的事,權當是博楠兒一笑。
江一青揮著馬鞭,朝著祁國邊界方向而去。越是往前走,見到的人越少。走到最后,只剩他們的馬車。若非樹梢的蟬蟲鳴叫,怕是要冷冷清清到底。
一旁的林云根早睡了過去,留他獨自趕路。漫漫長路,唯有馬兒做伴。
太陽逐漸落下山,溫熱轉而薄涼。星星點點的亮光,點綴著漫無邊際的漆黑。晚風伴隨著江一青四處奔走,馬蹄像是機器沒玩沒了的重復。慶幸的是,馬兒感受不到疲憊,不知所謂的往前。
獨江一青目送著星辰的離去,太陽的來臨。林云根仍不見醒意,無論朝來暮去幾個番,馬車里的兩位亦是。他們對江一青放心的程度有些可怕,絲毫不將自身的安全放在心上。
江一青樂得如此,馬兒像是有使不完的力,帶著他們沖離祁國。
朝來暮去,不該習慣的也會習慣。江一青習慣于走捷徑,免去不少關卡。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子,馬車已駛到魏國界內。乘著無人注意,江一青施法讓馬車駛進了城鎮。
吵鬧的人聲逐漸涌入耳里,沉睡的人接連被吵醒。林云根揉了揉眼,看著眼前一切。他手在車板亂摸一通,拿過水壺灌了自己兩口。意識漸漸恢復,慢慢接受眼前的事物。
街道上的酒樓、客棧、首飾鋪規整的像是對邊復制粘貼過。他好像是進入了一個鏡子,一邊是真,一邊是假。雖說詭異了些,但他勉強能夠接受。只是這行人,怎都一個模樣?
林云根越看越不對勁,手拍了拍江一青的腿問道:“這,這是哪兒?”
“祁國往前是哪兒,不用我細說,你也該猜到。況且來祁國前,你不是提過魏國,不記得嗎?”江一青拉著韁繩,生怕會撞到行人,惹出麻煩來。他的提醒,嚇得林云根夠嗆。
林云根腰身一僵,咽著口水的打量著四周。怨不得整條街穿著都如此統一,人長得也如此相像。當時就隨口一提,哪到江一青真來此!他掀開的車簾,一股腦的鉆進馬車。
他可不像再過幾日,整條街都是他。想想就掃興。哎,怎么就來魏國了呢。
江一青見狀,忍著笑穿過道路。馬車最后停在一家客棧前,整條街的客棧除卻名字不一,大小裝修完全一樣。他完全可以篤定,客棧內的著裝、發髻、管理模式都一模一樣。
早年他憂慮諸國,見識過各種國風,覺得最為靠譜的就是魏國了。原來在祁國提起的心,現在可以完全放下了。
魏國雖有“鏡子國”之稱,但環境與市場相當透明。若是沒有密集恐懼癥,魏國還是適合久居。
“林美人,該出來透氣了。”江一青拿起水壺敲了敲馬車,不著痕跡的打趣道。他忽視來往行人的觀望,跳下馬車尋找著客棧。其實,他去哪家客棧,效果都是相同的。
車內的林云根注意到葉楠手腕處盤踞的小蛇,隨手扒下扔出馬外。他的速度太快,讓葉楠無從察覺。
林云根聽到江一青的話,惱怒道:“流螢妹妹,我們都被江老頭賣了。”
流螢沒來得及回話,江一青的聲先傳來過來,逼迫林云根幾人不得不下車。
“你們要是再不出來,我可讓人帶你們去后院。”江一青說罷靠著馬車,聽著里面的動靜。他看到飛出馬車的許七癱坐在地,而后飛上房梁。
許七的速度極快,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馬車上,加上許七施了術法才無人在意。
林云根變出三個面紗來,幫著流螢、葉楠及自己帶上。他掀開車簾,先一步跳下馬車。后,扶著葉楠、流螢相繼離開馬車。
葉楠雖是不解,但順應而為。她擔心的看了眼嘉興客棧上方,并沒看到許七的身影。手揪著流螢的袖子,被林云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來來往往的行人,皆是一張面孔。看的葉楠背后一涼,雞皮疙瘩狂起。哪怕是流姨,云根叔叔就在身旁,也嚇得她夠嗆。腿腳發軟,一刻也不愿待。
小二哥見幾人走下馬車,從江一青手中接過韁繩。
江一青向小二哥說明情況,付了銀兩從小二哥手里接過鑰匙和房號牌。一轉頭看到帶著面紗的三人,一時沒繃住,嘴角抽了抽。他把其中一把鑰匙遞給流螢,跟著小二哥走上二樓。
一行人齊刷刷的跟上,圍觀的人群守在客棧外東瞧西看,最后一哄而散。
“客官稍等片刻,飯菜馬上就來。”小二哥對幾人一笑,轉身下了樓。
江一青用鑰匙打開門,邁過門檻走進客房。空間很大,光線很充足。榻高而寬,旁有書桌和飯桌。他俯身坐下,看著蒙面的三人笑道:“站著不累嗎?”
“云根叔叔,我們為何要帶面紗?”葉楠先對江一青搖了搖頭,轉而看向林云根不解道。
這里的人們比祁國來說,友好很多。可比祁國更令人害怕。葉楠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自然會覺得難以適從。她懷揣著各種的不解,等待著林云根的解釋。
林云根聽到敲門聲傳來,把將要說出的話吞回肚子里。他目送著小二哥提著食盒走進,挨個把飯菜上全,離開客房后才道:“過兩日你們自會知曉。”
“既來之,則安之。”江一青見三人入座,寬慰著葉楠與流螢。
魏國在諸國算得最為獨特的一國,它非嵐陽奢靡,也非祁國尊卑調換。它的獨特之處,是在于它的“規整”。這份獨特,無需說明。難得江一青與林云根持一致的想法。
葉楠端起碗,拿起筷子扒飯。她想的很簡單,只要生命安全得到保證便好。拋開這點,以外的都可忽略不計。祁國的所見所聞沖擊過,再見些奇奇怪怪的事都變的容易接受。
一路的奔波讓所有人有些乏力,大家吃完飯各自去歇著。不趕巧的是,誰也睡不著。
天轟隆隆的下起雨來。滴滴答答的雨珠敲打著窗戶,惹得葉楠翻來覆去睡不著。葉楠緩緩的睜眼,坐起身望著房內的一切。腦袋處于混沌,雙眼迷離的發呆。
榻上的流螢倒睡的深沉,沒被天氣影響絲毫。
葉楠扶榻起身,推開窗看著路上的行人。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腕處,發覺盤踞在她手腕的小白蛇已消失。她伸手接雨,雨珠顆粒過大,落在她的掌心很癢。
忽聽有人在雨中喊自己的名字,她低頭看著街道上的人。隱約的看到對面的嘉樂客棧門前的人,著裝容貌很是眼熟。“葉楠!”這回連聲也熟。她猛然明了,揮著手向樓下打著招呼。
葉楠探出腦袋,沖對面酒樓喊道:“許七,你等著我,我很快下來。”
雨水浸濕葉楠的面容、發絲和手腕。她想到流螢還在睡,便輕輕關上窗戶,腳步放輕的離開房。急快的離開穿過走廊下了樓,忘戴林云根給的面紗,只管往對面跑。
許七張開雙臂,抱過撲來的葉楠,衣裳連帶被沾濕了。他松開葉楠,拉過葉楠冰涼的手問道:“怎不帶把傘,衣衫都要淋濕。要惹了風寒,有你受的。”
“一時忘了。我開窗就看到你,起初以往是哪個行人,沒成想竟是你。許七,你在此處作何?飲酒作樂?”葉楠推開許七,后退幾步道。這客棧內的擺設,怎與她住的客棧一個模子?名相似,小二哥著裝同是。她的手被許七牽過,揚頭沖許七一笑道:“我剛吃過,不餓。”
“茶點而已。”許七本想說,他是刻意站在嘉樂門前,只要葉楠一推窗,他就能看到。話到嘴邊,只剩一句敷衍。他引著葉楠上了二樓包廂,差點吩咐過小二哥。
窗戶大開,任憑風來雨落。冰涼的空氣到處流攛,覆蓋整間廂房。
葉楠雙手撐著腦袋,一動不動的注視許七。她眼眸微微彎起,明亮而又靈動。像是要把許七刻在心上,一遍遍的看個不休。直愣愣的目光,倒把許七弄得害羞。
“咚,咚,咚——”敲門聲拯救了許七,小二哥推門而入送上茶點離開。
許七為兩人各倒杯茶,舉杯遮掩道:“雨大了。”
“嗯,大了。”葉楠耳聽雨聲,附和道。她想到許七在香山的告白,無數個過往觸動著她。或許,她對許七并非無感,而是她還不明確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