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宮廷靜的可怕,唯有幾人的腳步聲。
葉楠睡的深沉,自然未有此感。倒是林云根頓生無奈。他寧可多留他鄉,亦不愿久待于蕭薔內。林云根雖對祁晚深有愧意,但不見其人便不得愧意。哪還愿在此久留!
哎,當初就該反對江一青的。否則,他不會處于尷尬之地。
祁晚停下腳步,立于偏殿門前。她見一行人面帶倦意,笑道:“各位早些歇息。”
“有勞姐姐款待。”流螢溫聲謝過,目送祁晚離開。
許七早化作白蛇,盤踞在房梁之上。林云根終是見祁晚離開,樂呵呵的回了房。
獨剩江一青在旁,守著原地的流螢。他見流螢今日全心系在祁晚之身,略顯吃味道:“阿螢妹妹倒與那祁晚一見如故,似是知己呢。”
“楠兒睡了。”流螢轉身看向江一青,眼神盡是莫名。回過神來也避而不談,引著江一青穿過走廊來至房內。她幫著江一青將葉楠扶下,為葉楠蓋好被子。
江一青整了整衣袍,看到流螢趕人的眼神,也不好多留。他用手碰了碰鼻尖,忙告辭道:“既如此,阿螢妹妹早些歇著。記得關好窗,夜里冷。”語畢,江一青轉身離去。
吱呀的關門聲,讓流螢看的久了些。流螢關好門,吹滅燭火,躺在葉楠身旁。
漫長的夜啊,繁星也覺枯燥。天空三兩的落起雨點來,大有不休止的念頭。睡至一半的許七被雨滴砸醒,翻身盤在房梁之上。他緩緩睜開眼,迷迷糊糊的看到雨中閃過一道光。
殿外燈籠高掛,在風中搖搖欲墜。守在宮前的宮人,往后退了幾步借屋檐來避雨。呼嘯而過的風,將雨滴帶進殿內。夜空漆黑如墨,唯有雷聲轟隆作響。
這些都殃及不得許七,他大可繼續閉眼而睡。可惜的是,天已蒙蒙發亮。
宮人換完班,順便換了茶點。來來往往,惹得許七坐回桌,前靜望著殿外。風雨在殿外飄搖,遠處的枝葉亂顫。天色蒙蒙,積水層層。喝下幾口茶,仍未有人來此陪他。
或是,來的人不想見他。
殿外的徐希撐著油紙傘,緩緩的停下。她將傘遞給宮人,踏過門檻走進殿內。望著許七呆愣的雙眸,好笑著入了座,手接過宮人遞來的熱茶問道:“你師父可好?”
“躲著養老,豈會不好。姐姐怎來祁?莫非也喜祁晚那套?”許七低頭看向桌上的點心,狀如玫瑰,色如荷葉,漫不經心道。祁國的事,整個精怪界誰不知曉。
每百年都要被精怪告到岱輿那邊,不過次次祁晚都無謂,依舊我行我素。并非他們對男女尊卑次序有意見,而是不喜凡塵之事被非凡的力量扭改。若是順其而為,誰也無話可說。
天地之事,多有規律可言。若天無規律,豈不天下打亂,萬物盡毀。世間道理同是,不可隨意被非人的力量打破。如此對其他人而言,就是一種不公。
徐希但笑不語,聽到許七繼續道:“我也真是好笑。既然徐姐姐在祁,定是認同的。”
“不談這個。據我所知,許伊托你追究靈果下落。我看你終日與他們廝混,一丟的心思都未放在靈果上。不怕到時,無法向許伊交代嗎?”徐希一臉正色,頗有說教的意味。
許七并未將此話放在心上,更未理會徐希的說教。他打了個哈欠,懶懶的看著殿外道:“我師父不在乎,我又何需在乎。正巧無事,跟著他們四處轉轉打發時日。”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順其自然吧。
徐希一想也是,他們南寧的靈果總交的準。估摸著囤貨不少,區區一個,自然不放在心上。靈果雖對修行有益,但過多食用會被反噬。九首蛇已是最厲害的了,為何要這些個果子?
許七見徐希笑的極為奸詐,忙敲著桌子警惕道:“你倒對我師父關心,莫不是另有所圖。他那里寶貝不少,總招惦記。每回都要親自教訓幾次,才肯消停。我勸你,莫要動歪腦筋。”
“…,誰讓你師父摳門成性。我不信他能輕易放過偷靈果的賊,不痛打一頓也得嚇唬一番。否則,太不像他的風格。”徐希別有深意的看著許七,猜到許七對她有所隱瞞。
真可笑,她與許伊不同好嗎!她絕不會告私狀,摳摳搜搜的。
徐希覺得許七一定受過迫害,或是被許伊狠狠懲罰過。否則不可能防備心如此之重,想當初許七年幼可什么話都敢說。現今這副奸詐模樣,真是令人吃不消。
許七打著哈哈,準備蒙混過去。他能說許伊敵不過江一青嗎?能嗎?!
“呦,下雨了。”林云根從間隔的走廊出來,看著殿外淅淅瀝瀝的雨道。他快步邁過門檻,伸手觸碰雨滴。這回他不用瞎跑,后日就可離開。雨來的太及時,太妙了。
江一青慢悠悠的走進偏殿,落座于桌前。緊接著葉楠、流螢一道出來,相繼入了座。
陰雨天像是下了個催眠的術法,讓人忍不住要鉆進被子里好好睡上一覺。
葉楠困的都要睜不開眼,殿外的天與眼皮一個顏色。她瞪大雙眼,努力的想要清醒。越是認真,眼越先蒙上了層薄霧,淚水跟著留下。她用手蹭了蹭,揉了揉眼看到含糊不清的林云根,關切道:“云根叔叔,你快進來。當心淋濕,染了風寒。”
“還是我家楠兒心疼我,怎么飯菜還不送上?”林云根捏著掌心的手,沖殿外的宮人喊道。他轉身坐至葉楠身旁,笑呵呵的沖著流螢笑著。聽著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流螢與江一青相視一笑,并沒多言。
宮人速度很快,不消半刻膳食便布滿。徐希并沒離開之意,反倒端起碗筷,厚顏無恥的加入其中。葉楠見猛然多一人,舉止優雅許多。其他人如往常無異,只當徐希是個透明人。
徐希見狀,干笑兩聲道:“今日由我作陪,陪各位解悶如何?”
“陰云蒙蒙的,還是在殿內呆著的好。我們家楠兒身子薄弱,經不起風吹雨打。”林云根一聽祁晚不在,心情立刻大好。他準備回房大睡一場,養精蓄銳好趕路。
一聽徐希還要做點什么,隨手找了個借口搪塞。
許七贊同的點了點頭,本來葉楠壽命就不短,萬一提早落下病根。那永無止境的歲月,讓他拿什么來熬。興許他會找到新事物來替代,如此反復。哎,真是無趣啊。
徐希放下碗筷,看幾人意見一致。她眉頭一挑,掃過幾人面目的神情道:“自然是身子要緊,但我們去的地方不遠,保準風寒入不進體。陰雨天,在家呆著也是呆著。”
“祁姑娘奮力邀約,我等豈有不從之理。看這時辰,怕是祁姑娘走不開。”江一青走至徐希身后,悠悠的望著殿外的天氣。若是在待下去,怕是徐希又會找別的什么理由。
徐希一想也是,祁晚此刻正忙著應付百官,哪有功夫見他們。后又一愣,沒想到江一青竟看清她的意圖。她貼耳對江一青低聲說了幾句,望江一青三思而后行。
江一青臉色驟然深沉,目光直落在林云根之身。一切皆因林云根而起,他不是不明白。他走到流螢身旁,沉著臉道:“楠兒與許七留在殿內,我、流螢、云根隨你走一遭。”
“多謝江公子成全。”徐希朝江一青行禮,以示感激。
林云根忽然被點名,差點跳起。憑什么呀!他好不容易找個借口,被江一青這么一整,又得陪著他們去一趟。誰知道,等著他的將會是什么。偏偏江一青已然應了徐希,他又不能拒絕。想到此,林云根惡狠狠的瞪著江一青一眼,不滿的跟著三人走。
這些個精怪都是黑心肝的,沒個好心腸。他肩被江一青一搭,身子差點受不住。
江一青好笑的捏了捏林云根的耳朵,低笑道:“人祁晚要見的是你,即不是我江一青,亦不是流螢妹妹。你的情債還連累我與流螢,快別不知好歹了。”
“祁晚她——”真有意思。林云根自然不敢說,只是心里默默的嘆氣。
早知以后會如此糾葛,當初就不該插手。依祁晚的本事,淋了幾日的暴雨也能安然。他多管閑事,惹出這些個麻煩來,真是令人心煩。可他在心上也不敢責怪祁晚,真是慫到家。
流螢聽到身后的解釋,心中了然。倒真以為是祁國找他們有事,沒想到問題還在林云根身上。她高舉著傘望著傘邊滴落的雨珠,希望頭頂的這場大雨把所有人的憂愁都澆滅。
江一青是怕林云根一人出了狀況,他們三人好歹有商有量。在難辦的事,也能抹了平。至于楠兒,有許七在,應無大礙。許七若敢有個風吹草動,當心自個兒的肚子吧。當初在即墨喂給許七的藥丸,起得就是這個作用。
眼下當務之急,是了解祁晚與林云根的恩怨。不然,他們想要離開祁國怕是難上加難。這一關不過,林云根不知要那點小秘密,埋在心里多久?也罷,事到如今,只得迎頭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