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通過王慕妍猜出紀允連的身份,梅宏遠也沒擔心自己無令離開龍庭關的事會被揭發。即使被揭發,也不擔心會受到多大的處罰。
不過在見到王慕妍后,讓他想起了很多剛去雍城藏寶書院的事,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年少的他很是自負,總覺得自己就是天才,沒有人能比得過他。尤其是在西北最大的天馬書院讀書那會兒,每次都名列前茅。這讓他有些飄飄然,哪怕別人夸他是大才子,有狀元之才,他都心安理得地接受。
直到有一天,有人提起了雍城和韶京的藏寶書院,說那里才是真正的臥虎藏龍之地,天下間有一半的文人都出自那里,就連朝堂上的文官也是一樣有一半出自那里。像他這樣的,到了那里什么都不是,只能是被淹沒。
他不服氣,在十四歲那年終于說動父親讓他去雍城的藏寶書院讀書。雖然有些舍近求遠,但雍城的藏寶書院名氣要遠遠大于韶京的藏寶書院,要選就選最好的,所以他果斷選擇了那里。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還真應了那人的話。他初到藏寶書院那會兒,很快就泯然眾生。還因為地域上的差異聽不懂先生的話跟不上進度,又因為來自于文氣不盛的西北時常被同窗嘲笑,更不肯虛心求教,導致他在第一次考試,考了最末。
難道要灰溜溜地回西北?從前被捧得又多高,這次就摔得有多痛。這讓他很不甘心,也很懊惱。終在一次被先生責備后很不禮貌地奪門而出,一口氣跑到了書院的小樹林中。
那時他很想立刻回西北,覺得雍城根本就不適合他。只是真一走了之的話,他所有的驕傲和自尊都會被踩在腳下。不甘和屈辱,讓他不知不覺流下了淚,他不想去擦,任憑淚水打濕了衣襟。
“是誰欺負你,讓你跑到這里偷偷來哭?”
忽然間,一個糯糯的聲音響起。當他抬起頭,模糊的雙眼中看到一個極為瘦小的女孩兒從遠處緩緩走過來。
他倔強地說:“我沒哭,你才哭呢。”他一邊說,一邊用袖子胡亂地擦了下雙眼,企圖毀滅證據。
小女孩卻沒有糾結于他哭還是沒哭這個問題。而是道:“天下間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只看你勇不勇于去邁?”又道,“哭也不見得是什么壞事。最起碼它可以將心中長久堆積的負面情緒宣泄出來,過后你會發現,心情會好很多。但你也會發現,問題還是擺在那里,最終能靠的還是你自己。”
從一個小女孩口中聽到如此富有哲理的話,換作是誰都會吃驚。只是沒有給他機會問這話是誰跟她說的,就聽到有人到處喊:“郡主,你在哪兒?”
小女孩吐了吐舌頭,心虛道:“糟了,我跑出來忘了跟他們說。”然后沖著他揮了揮手,“我先走了,要不你留在這兒再哭會兒?”
最后這句話,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還真是應了她之前說的話●31小說app下載地址●,哭過之后心情果然是好了很多,但問題仍舊是擺在那里,還得靠他自己去解決。
他不信,在西北那么多同窗當中他都可以脫穎而出,到了這里就注定被埋沒。他相信只要肯努力,一定不會比別人差。
這次他沒有選擇逃跑或者是繼續退縮,而是先回到學堂向先生賠禮道歉,過后放下所謂的自尊虛心向先生和同窗請教。又因為發揮了自己的特長射箭,很快收到了第一批同窗和老師的認可,從而漸漸走出了陰霾。
等有了自信,就連其它的課程他也漸漸攆了上來,很快就考到了前幾名。因為他的進步特別大,從而受到了更多的關注,其中就以后書院院長王明然。
那個小女孩兒不用打聽也知道,是書院院長的寶貝千金,文昌侯府唯一的嫡女,全大明極少有的不是出自皇族的郡主。
可惜只有短暫的一次接觸,后來不管他多么努力,都沒能再見她一面。再后來,祖父去世,他回鄉守孝。為了達成祖父遺愿,最終選擇棄文從武,考了武舉。
原本以為她會嫁給早早定親的安寧侯府大公子,沒想到卻最終嫁給了永泰侯府的世子。只是那位永泰侯世子的位置并沒坐多久,最終卻要跟著他一起來西北這個窮鄉僻壤之地。更沒想到會在碼頭遇見他們夫妻。
“弘遠哥,聽說你明天就要走?”吉麗娜不顧梅弘遠小廝的阻攔強行闖入他的書房。
梅弘遠覺得沒有再阻攔或者訓斥她的必要,便淡淡道了聲“是”。
“可是你這才回來怎么就走呢?”吉麗娜可憐巴巴看著他。
“為了你的事我已經觸犯了軍規,如果不及時趕回去,出了事可就要滅九族了。”所以哪怕他想要多待,他們一家都不會答應。
“就龍庭關那么小的關口能出什么大事。”吉麗娜反駁,“我在家可從來沒有聽我爹說過有要從那里攻打大明的消息。”
“哦?”梅弘遠一挑眉,“那依你之言,你們庫魯國還會對我大明用兵了?”
“嘿嘿,”吉麗娜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她笑了笑,“每年冬天不都會打幾場嗎。”
“這倒也是。”梅弘遠點頭,“可不管怎么說,我明天一早都會走。”
“那我怎么辦?”吉麗娜急了起來,上前一步就去拉梅弘遠的袖子。
梅弘遠側身躲了一下,“我只是答應你在這里暫住,等你的家事解決后就送你回去。”
“可要是解決不了呢?”
“那不可能。”梅弘遠很是篤定,“天下間女人多的是,庫魯國的幾位皇子即使娶不到丞相之女,還會娶尚書之女、侍郎之女。”
“你…”
梅弘遠一臉的無辜,“我說的是實話。”
“好。”吉麗娜深吸一口氣,“我只想問你,按你這個歲數早就應該娶妻生子才是,可為何到現在還沒有成親?”
“以前是為了守孝,后來是為了出人頭地。”他們家不能依附他大姐夫一輩子,那么大一份家業總要有個人來守。眼下明面上看是他家賺便宜,實則每年有更多的錢都流入到他大姐夫的腰包。
就為了爬得快一些,更為了不被他大姐夫掣肘,他最終聽了祖父的遺言考了武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