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相濡沒有蓋蘇綿的被子,刨去實驗以外,他不想和蘇綿有一丁點的關系,被子這么私人曖昧的物品,他絕對不會接受,他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和蘇綿撇開十萬八千里的疏離,不讓蘇綿有一絲幻想。
他很冷,整個人像躺在水洼和冰窖里,只有靠著腦海里尹以沫甜美的笑臉,和耳邊縈繞的尹以沫撒嬌軟糯的聲音,他才能稍微轉移蟻巢啃骨般的疼痛。
蘇綿看著顧相濡忍痛,寧死不屈的倔強樣,又生氣又心疼,顧相濡對她太防備了,她的好心在顧相濡眼里都是不懷好意,就連一杯熱水,一床被子,他都不肯接受。
顧相濡把他們的關系撇的很清,撇的很無情,很干凈,明明白白告訴她,他們之間就是一個操刀的實驗者,和一只桀驁不馴的小白鼠,再無其他。
蘇綿冷笑,冷冷罵了句不知好歹,轉身將棉被塞進柜子里。
她想,顧相濡如果是反恐的人,就他這鐵錚錚的硬骨頭,她早就往他身上蹦八百槍了。
但她對顧相濡的耐心和包容度,也遠超她的想象。
嘖嘖,歌里果然唱的沒錯,愛情讓人受盡委屈!
顧相濡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人,也是第一個敢如此對待她的人,顧相濡的冷臉疏離,絲毫沒有讓她感到氣餒和挫敗感,反而她還感覺越挫越勇,每多看顧相濡一個新表情,生氣也好,氣憤也罷,都讓她覺得好可愛,就連他厭惡的讓她滾,她都覺得賺到了,她不怕顧相濡抗拒她,排斥她,厭惡她,這些是好的開始,再惡劣的態度也比面無表情好。
蘇綿的心有一種說不出來,按捺不住的興奮,她急著想找一個人分享,她唯一可以分享的人就是蘇青。
當然,她也要向蘇青討一筆賬,蘇青派直升飛機送顧相濡離開華盛頓,這筆賬要好好算算。
“顧大總裁,你好好養精蓄銳,我出去給你整點補血的東西。”
顧相濡“…”
蘇綿見顧相濡還是沒回應,就當他默許了,她能理解他的沉默,他現在全身心都用來對抗疼痛,哪有多余的力氣搭理她,不過,顧相濡還是不說話好,他說的那些難聽話,她雖然沒有放在心上,但心臟還是會有一點點難過。
她在其他人面前是刀槍不入的頑石,甚至沒有任何人能讓她的內心起一絲波瀾,但是面對顧相濡,她喜歡的人,她還是有血有肉有感覺會痛的女人。
顧相濡聽到了實驗大門按鈕開啟的聲音,又聽到了大門關閉的聲音,他才動了動腿,還是和剛剛一樣猛烈的疼痛,他微微動了一下,就沒有勇氣再試動一下。
他再次閉上了眼睛,雙手交疊放在了胸前,修長慘白的手指撫摸著無名指上的婚戒,來慰籍他的疼痛和思念。
他此時好想尹以沫在身邊陪著他,他內心的掙扎和不安會被尹以沫的懷抱安撫,他就不會這么疼了。
蘇綿出了實驗室就直奔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能快速補充能量補血的水果,又親手仔細清洗干凈,把水果榨成了果汁,裝進了玻璃的飲料瓶里,考慮到顧相濡虛弱的可能拿不動玻璃瓶,又買了兩根很長的吸管,方便他吸食果汁。
她拎著果汁走出超市,邊走邊撥通了蘇青的電話。
她和蘇青從小就學習了很多特色語言,最多的就數不發達小島上的稀少語,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肆無忌憚的暢所欲言。
所以她在人來人往的華盛頓大街上,可以毫無顧慮的聊家族的事宜。
蘇青這邊正被宮野纏著索吻,宮野像頭獵豹般匍匐在他的脖頸舔舐吮吸,他快要意亂情迷時,感覺到了褲袋里的手機在震動,這個手機他從來不離身,也從來沒有來電鈴聲,震動的聲音如同靜音,只貼緊他的大腿皮膚微微震動。
能打響這個電話的,除了他的家人,就是他的心腹。
他本來摟著宮野脖子迎合的手,瞬間抵在宮野的滾燙的胸膛,以他肚子疼不舒服為借口,急忙跑進了洗手間。
蘇青是個性子很慢很穩的人,宮野看蘇青捂著肚子匆忙進洗手間的著急樣,沒有絲毫的懷疑,只是遺憾的躺在床上嘆了口氣,緩解壓抑著小腹處的燥火,咂嘴品味著意猶未盡的美好。
蘇青反鎖了洗手間的門,他和宮野居住的房間,每一天都超級隔音,這也是他對裝修的唯一要求,宮野以為他是害羞,怕別人聽到他們的歡愉聲,其實,他是為了方便聯系華盛頓的事宜。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閃爍著“冰箱”兩個字。
他清冷的眸子里帶著寵溺,坐在馬桶上接聽了電話。
電話那頭蘇綿不耐煩的冰冷聲音傳來。“就你這接電話的速度,我要是被人追殺,想給你留最后一句話,等你接電話,我都涼透了。”
蘇青笑,他單從蘇綿這幾句話中,就能聽出她心情不錯。“哥哥可是有家室的人,難免被情愛纏身,綿綿應該理解。”
蘇綿冷哼一聲,少有的沒有反駁沒有譏諷蘇青。“以前不理解,但我現在可以理解了。”
蘇青自然知道蘇綿指的是顧相濡,他就這一個妹妹,他實在不忍心看著情竇初開的蘇綿,被愛情傷到。“綿綿,顧相濡不適合你。”
蘇綿學著蘇青認真的口氣,冷冷回懟道“青青,那個叫宮野的野男人不適合你。”
“你…”蘇青這些天一直在頭疼著如何說服蘇綿,他清楚的知道蘇綿的性子,比死驢還倔,她認定的事,不撞個頭破血流半身不遂,她死都不會放手不會瞑目。“綿綿,今天不談我和阿野,只談你和顧相濡。”
“你別一口一個顧相濡了,改口叫妹夫。”
蘇青“…”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有耐心一點和蘇綿講道理。“綿綿,他是一個有家室的人,你們…”
“誰在乎!”蘇綿打斷了蘇青的話,毫不在乎的說“你都能喜歡男人了,我這和你比,簡直是小兒科。”
“好,我們不講道德問題,也不講先來后到,就只講真心相愛,我和阿野是互相真心相愛,顧相濡和他妻子也是…”
“你別給我提那個病女人!”蘇綿厲聲再次打斷蘇青的話,心里的妒火再次被引了出來。“我打電話不是想聽你和你的野男人如何相愛,你妹夫和那個病女人如何相愛,我只是想要警告你,你再敢幫著你妹夫回家會情人,我就殺到a市揭穿你的真面目,嚇死你的野男人。”
蘇青被蘇綿的三觀震驚了,什么叫做幫著你妹夫回家會情人?
臥槽!人家尹以沫才是顧相濡的原配,在蘇綿的意識里,尹以沫成了顧相濡的情人,蘇綿把自己想象成了原配…這太瘋狂了,也太不要臉了!
“綿綿!蘇青少有的嚴厲起來。“你能別活在自己的想象中行嗎!我是你的親哥哥,我會害你嗎?我都說了你和顧相濡不合適,最后頭破血流遍體鱗傷的人只會是你,一個人的心滿了,別人再好也進不去,顧相濡有多愛他的妻子你比我清楚,你怎么就非得執迷不悟,自欺欺人呢!”
蘇綿冷笑,蘇青的這些話更加刺激了她心里的妒火,她冰冷的眸子染上了嗜血的陰狠。“就算他的心滿了,我也有自信擠進去!”
無論是容貌還是頭腦,她一點都不輸給那個病女人,她和顧相濡在一起會讓顧相濡的事業更加強大,而那個病女人只會拉著顧相濡的后腿,成為他的拖累。
“好,綿綿,那我問你,雷鷹身邊從不缺乏追求者,那些女人再好,再性感,再優秀,甚至比你溫柔比你好幾百倍,他對你的心絲毫沒有動搖過,那你憑什么認為你能擠進顧相濡的心里?醒醒吧綿綿,如果你再不清醒的話,我就去華盛頓接一盆冷水潑醒你。”
蘇綿也有些動怒了,她沒想到蘇青會激烈反對她和顧相濡,反對他們就算了,還該死的提起雷鷹,氣得她差點沒把手里的果汁扔進垃圾桶。
她白嫩的手指緊緊攥著電話,眸子里寒冷的讓人發怵。“蘇青,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啊,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我等著你來華盛頓潑我,還有,若是他的心我真擠不進去,那我就給他換個心臟,給他洗去記憶,要么你一槍崩了我,要么就別阻攔我!”
蘇青這才覺得蘇綿真是瘋了,早知道如此他就不多嘴讓顧相濡去華盛頓,他真的是死都沒想到,萬年寒冰石頭心的蘇綿,竟然對顧相濡一見鐘情,這簡直比他當初發現自己的性取向,還要震驚還要不可思議。
“綿綿你冷靜一點,顧相濡是我的朋友,你說的那些手段我不會讓你施實,你難道忘了我們蘇家的祖訓嗎?”
“呵,祖訓?我現在愛上了顧相濡,祖訓就是個狗屁!”
“綿綿你…”蘇青氣結,看這樣子他必須要回華盛頓一趟,把顧相濡從蘇綿的魔掌中救出來。“我會把你這句話原封不動的告訴爹地和媽咪,你等著回家被大白滿山追吧!”
蘇綿嗤笑。“好,蘇青,你要是真有種,回華盛頓潑我冷水時就把你野男人一同帶上,我都要看看是什么樣的貨,能把你迷成智障,丟失了自我!”
蘇青咬牙,蘇綿諷刺他的話他可以不計較,但是用貨色來形容宮野他就急眼了。“哼,反正比你相中的貨色好多了,我才不上你的激將法,我的阿野是需要呵護的寶貝,哪能被你們這群莽夫看到,等著,二十四小時后,你哥哥我就準時端著冷水上門。”
“呸,你才不是我的哥哥,你就是個孬種!”
蘇綿氣憤罵完,就快速掛斷了電話,她此時十分懷疑,她和蘇青究竟是不是一個娘生的?!
蘇青上來二話不說,就是不合適,還揚言要來華盛頓潑她涼水,還說要阻止她的計劃,還提什么狗屁祖訓壓她,這是親哥哥能干出來的事兒嗎?!
她本來打電話的目的,是想和蘇青分享她對顧相濡的愛,她想問問蘇青她對顧相濡的愛是不是不太正常,為什么顧相濡讓她滾,讓她閉嘴,她雖然有點難但更多的是興奮,她想問蘇青,她是不是有點犯賤?
此時,她很慶幸沒有和蘇青分享她內心的想法,否則蘇青肯定會把她抨擊的體無完膚。
這種哥哥不要也罷!
蘇綿本來愉悅的心情,因為這通電話被攪亂了,她低頭瞥了眼手里的果汁,想到了顧相濡一個人在實驗室里痛苦,不禁加快了回實驗室的腳步。
顧相濡一下抽了這么多管血,急需補充營養和睡眠,他不配合吃治愈骨髓的藥和止疼藥,睡眠是沒辦法了,只能讓他先喝些流食,補充一下體力,畢竟忍耐疼痛也是需要體力的。
當然,她也想到顧相濡會拒絕果汁,但這次,她就算硬灌,也要讓他喝下去。
蘇綿回到了實驗室,拎著塑料袋直奔實驗臺,顧相濡依舊平躺著一動不動,感覺特別像個死尸。
她故意揉了揉塑料袋,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音,刺激著一潭死水的顧相濡。
顧相濡皺著的眉頭擰的更加深,薄唇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蘇綿輕笑出聲。“顧大總裁,你能換個形容詞嗎,滾這個字我都聽膩了。”
顧相濡在蘇綿沒進來之前,他撫摸著戒指撫摸的入了神,疼痛折磨得他精神有些恍惚,腦海里心里以及漆黑的眼前都是丫頭的笑臉,他都快要忘卻了膝蓋的疼痛,他完全沉醉在丫頭的笑臉中,甚至連實驗室按鈕門開的提示音都沒聽到,正是耳邊這嘩啦啦的塑料袋聲,遣散了他腦海中的幻想,把他拉回了現實。
他好想好想尹以沫…
蘇綿看顧相濡說出一個滾字,又沒了音,也停止了抖動塑料袋,顧相濡好像把她屏蔽了,她就算在他耳邊放鞭炮,估計他也只會說個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