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6 妖與人,罪與孽
在黃裳的控制下，法海夢中接下來的劇情，就跟電影《青蛇》中一樣，由青白而蛇妖殺上金山寺，向法海討要許仙。
然而法海怎么可能會把許仙交給青蛇白蛇，哪怕白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法海也依舊無動于衷。
對他而言，凡人跟妖在一起就是錯，不容得有半分情面。
“姐姐，你不要跟這個和尚說了，他根本不講理的！”
就在這時，小青馭空而來，憤憤不平的說道：“這和尚在昆侖山上跟我斗法，明明輸了卻不認賬，如果不是我跑得快的話，他就要動手了！”
“放肆！”
聽到小青的話，法海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憤怒的殺機，然而在這怒意和殺機的背后，卻還有著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或者是不敢承認的羞愧和恐懼。
小青雖然修成了人身，但性格卻是如同獸類一樣放肆跳脫，對于人類的感情和倫理道德也是一竅不通，所以她可以毫不忌諱的將昆侖山上她以色欲挑逗法海修行的那場賭斗說出來，但這卻絕對不是法海愿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的。
這畢竟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恥辱，也是最大的失敗！
所以暴怒之下，他猛地揮起手中的禪杖往地上一頓，頓時地動山搖，巨大的力量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恐怖的威勢也直接打斷了青蛇接下來的話。
然而法海卻并沒有注意到，此刻他早已動了瞋念甚至是殺念，與其說是修佛，更不如說是已近乎于魔，也正因為如此，在他這憤怒一頓之下，金山寺中的佛祖金像也微微顫抖了一下，臉上的金漆開始層層脫落…這也意味著法海距離入魔又進了一步！
可笑那金山寺中的一眾大小僧人，雖然看到了這一異象，卻單純的認為是外面妖氣沖天所致，一個個在金山寺中癡愚的吟誦佛經，幫助法海“超度”許仙，卻不知自身已是在助紂為虐。
而在寺外，感受法海的怒意和恐怖聲勢，白素貞卻依舊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她雖是任性妄為，妖性難馴，但卻也是至情至性，愛極了許仙，不顧自身安危，只求法海能放了許仙。
而看到這一幕，小青則是愈發憤怒起來，再度提起了在昆侖山上跟法海的賭約，說法海明明輸了卻不肯認賬。
可小青不知道的是，正是她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場法海不想承認的賭斗，才進一步激發了法海心中的怒意和殺意，甚至讓他忍不住怒喝一聲，率先對白素貞出手，右手一揮便是一股勃然之力爆發，直接將跪倒在金山寺外的白素貞給掀飛了出去。
“姐姐！”
看到這一幕，小青也是忍不住大叫起來：“再求他也沒用的，他不想別人知道他的糗事！”
然而這哪只是糗事，若是昆侖山頂的賭斗一事傳播開來，那法海甚至會身敗名裂！
畢竟一個被當成當時活佛的佛門高僧竟是被一道行僅僅只有數百年的蛇妖弄得色欲熏心，甚至是無法自持，這讓人知道還讓法海如何立足于天地之間！
所以聽到這句話，法海的眼中也是閃過了森冷的殺機，甚至心中隱隱想要鎮殺青蛇白蛇，以封其口。
而小青身為蛇妖，靈覺極為敏銳，也是立刻察覺到了法海的殺意，隨后不敢坐以待斃，便率先出手，掀起無盡江河之水朝著金山寺席卷而去。
另外一邊，看到法海冥頑不靈，并且同樣感覺到了源自于法海的殺機，白素貞也終于不再求饒，只能孤注一擲，陪同小青一起出手。
一場經典的“水淹金山寺”的好戲就此上演！
“來了來了，名場面來了！”
看到這一幕，第二人格露出興奮之色，而黃裳嘴角也是微微一翹。
的確是名場面！
“哼，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看著席卷而來的滔天巨浪，法海不怒反喜。
如今青蛇白蛇主動出手，掀起巨浪水淹金山寺，這樣一來就算他鎮殺了兩妖也不過是降妖除魔，世人絕無閑話可說。
但法海沒注意到的是，往日他降妖除魔只是為了天下蒼生，但這一次他卻是為了自己，為了讓世人無話可說。
這已是入了歧途！
“大威天龍，大羅法咒，般若諸佛，般若叭嘛吽！”
下一刻，法海厲喝出聲，神通盡出，手中佛塵化為無盡銀絲纏繞住整座金山，隨后將山峰拔地而起，向著天空升去。
而青蛇白蛇則是操控無盡江河之水窮追不舍，一場大戰的聲勢也變得越來越浩大！
隨后，在這驚濤駭浪之中，法海以一敵二，與青蛇白蛇斗法。
他佛法高深，神通廣大，背后又有整個金山寺加持，按理來說對付區區兩個蛇妖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但很快法海就發現自己的佛法聲勢雖然依舊驚人，但其力量卻似乎并無往日之精純，而且背后的金山寺也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影響，再無神佛之力庇護，也無法給他提供半分助力，甚至成為了他巨大的累贅。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他放下金山寺，不顧寺中僧人生死，全力與青蛇白蛇一搏，否則只怕難以取勝！
而事實也是如此，很快青蛇白蛇便在戰斗中隱隱占據了上風，甚至連法海的護身金龍都被撲滅，那收妖的袈裟也被打破，再這么下去他們取勝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只見原本占據上風，調動無盡江河之水沖擊法海的白蛇卻是突然捂住腹部，哀嚎出聲。
她在戰斗中動了胎氣，要生了！
而劇烈的胎動也是讓白蛇的法力失控，原本沖擊金山寺和法海的無盡江河之水瞬間逆流，化為滾滾洪流朝著蘇州城的方向席卷而去。
“我動了胎氣，控制不住水…糟了，水沖到百姓家去了！”
看到這一幕，白素貞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
她修行有成，一直在努力學做人，不僅學會了人的愛恨情仇，也學會了人的倫理道德，所以此刻看到百姓因自己而受難，她的心中也是無比的愧疚和焦急。
然而此刻再焦急已是無用，無盡江河之水瞬間淹沒了無數的村落農田，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或者是慘死于洪水之中，堪稱一場浩劫。
而青蛇白蛇此刻更是自身難保，洪水失控和反噬讓他們瞬間遭到了重創，傷上加傷。
“你們造成天災，再修行一千年也救不回來！”
看到生靈涂炭，法海勃然大怒，但心中卻也有一種他甚至沒有察覺到的驚喜浮現：“你們逆天而行，只有死路一條！”
因為這兩個妖孽的惡行，證明了他的誅妖之策是正確的！
“以前我們治水救災難道不是積德嗎？還不是你抓了許仙我們才施法與你相斗的，過失是你的！”
聽到法海這番顛倒因果的話，小青憤怒的咆哮起來。
“先功后過一樣是過，說什么都沒用，收了你們！”
法海冷哼一聲，不欲做口舌之爭，便準備出手降妖。
“積點陰德吧，剛出世的孩子你也不放過？！”
小青咬緊牙齒，俏臉上滿是憤怒和不甘。
“白蛇…產子？”
聽到小青的話，法海頓時愣了下，特別是當他看到小青抱起的那個嬰兒之時，他更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她真的修煉成人了？這不可能，白素貞不可能是人，你們在騙我，這是障眼法！”
然而什么障眼法能瞞得過他的天眼通？
法海此刻的咆哮和怒吼，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這一點法海自己心里也清楚！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愈發難以置信接受，狀若瘋魔的咆哮起來：“不會的，不會的，原來一直跟我斗法的是人！”
他雖然不知道什么是生殖隔離，但他卻知道人和妖是不可能生出孩子的，而如今白素貞卻生出了孩子，這意味著白素貞已經脫離了“妖”的范疇，成為了人。
而在佛門典籍之中，妖想要變成人，那么就需要真正的斷去妖性，擁有人性，懂得愛恨情仇，懂得倫理道德，從此以人性駕馭妖性，但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白素貞做到了！
她因為對許仙的愛，讓她從妖變成了人！
這也意味著法海他一開始就是錯的！
意識到這一點，法海心中充滿了痛苦，也因此覺悟起來！
這才是他這次煉心之路真正的開始！
為此，在水脈失控，引起洪水反噬，崩斷雷峰塔朝著白素貞席卷而去的時候，法海心中的佛性也終于重新復蘇，壓過了自己心中的惡念，對白素貞出手相救。
可在他救白素貞的時候，另外一部分洪水卻是已經水淹金山寺，讓他無暇他顧。
一邊是金山寺的眾多僧人，一邊是因為被自身執念所害，已經修行成人的白素貞，法海一時間面臨兩難的選擇，只能咬緊牙齒，先救最近的白素貞。
但白素貞已是神受重創，只剩下最后一口氣，她高高舉起手中的嬰兒，用盡最后的力氣，讓法海先救孩子。
法海救下了孩子，但卻沒能救得了白素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白素貞被洪水裹挾的雷峰塔狠狠撞上，最終消失在了無盡洪流之中。
而另外一邊，小青剛剛從金山寺中救出已經被剃度的許仙，卻看到了白素貞身隕的一幕，頓時整個人失魂落魄的點跌倒在法力構筑的祥云之上。
片刻后后，她輕輕撫摸了一下許仙那英俊的面龐，柔聲說道：“姐姐那么愛你，你應該跟姐姐一起的…”
噗嗤！
話音落下，小青一劍殺死了許仙。
“妖孽！”
看到這一幕，法海勃然大怒：“你什么罪都犯了，居然還大開殺戒，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法海…”
“你也殺了不少人！”
然而面對來勢洶洶的法海，小青卻沒有任何閃避，只是帶著譏諷的表情看著法海：“金山寺的和尚都是你殺的，你睜開眼睛看看！”
“這…”
法海聞言心中一顫，隨后緩緩回頭，卻見金山寺中已是尸橫遍野，無數僧人被淹死在了洪流之中。
“連我自己…也是先功后過…”
看著死傷狼藉的金山寺，以及那被洪水淹沒的村莊，再想到這一切切的因緣結果，法海臉上浮現出了濃濃的痛苦之色。
“我到人世來，卻被世人誤。你們道人間有情，但情為何物？”
青蛇看著法海，臉上的譏諷之色愈發濃郁，同時也愈發傷悲：“真是可笑，連你們人自己都不知道…當你們弄清楚了，或許我會再回來的…”
說完，青蛇便躍入洪水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法海一人悵然若失的看著這一切。
在這一刻，看著自己手中的嬰孩，他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腦袋也是很亂很亂。
“主持…為什么會這樣…”
就在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卻見是一個抱著木樁茍活下來的僧人，拼著最后一口氣，對著法海問道：“你不是說降妖么…為什么…她是人…”
“法海…這下你滿意了？”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明明已經被刺死的許仙，卻是沉浮于洪流之中，雙目怨毒的望著法海：“我與娘子相親相愛，娘子小青平日與我治病救人，災時施法調治洪水，救萬民與災厄之中…這對她們，對我，對眾生都是好事，可如今卻因為你的一己之私全都毀了！”
說到這，許仙的表情愈發怨毒起來：“你看看，這一切都是你作的孽！”
“這一切都是你作的孽！”
“這一切都是你作的孽！”
“這一切都是你作的孽！”
下一刻，所有漂浮于水中的尸體都睜開了眼睛，滿臉怨毒的盯著法海，重復著許仙的話。
“這一切…都是我作的孽…”
聽到許仙的話，法海頓時如同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語，難以自拔，腦海中的念頭也變得愈發紛亂起來。
他一直以為是妖亂人心，但現在想起來，又何嘗不是人亂妖心？
跟許仙這種貪財，貪色，貪一切的人相比，青蛇白蛇的感情反而要單純簡單得多…
至少白蛇在面對許仙的時候，不會再想著其他的男人。
至少青蛇從頭到尾都只是在跟自己的姐姐斗氣，沒有真的愛過許仙…
反倒是許仙見一個愛一個，貪嗔癡三毒俱全…
而不僅僅是許仙，就連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他身而為人，卻以佛的標準要求自己，太看重所謂的名望和身份，不肯正視自身的錯誤和欲望，以至于哪怕輸給小青也不自省，反倒是因貪而生嗔，甚至是升起了殺念…
之后，他更是步步沉淪，因貪而生嗔，然后又因為嗔而生癡，整個人限于偏執之中，心思不定，靈臺不明，從而導致一步錯步步錯，最終釀成這彌天大禍！
沒錯，正如許仙所說的那樣，這一切都是他所作的孽…
想到這，法海的心中也是愈發的后悔和痛苦起來，他甚至是跪倒在了地上，整個人滿臉痛苦的喃喃自語，狀若瘋魔。
“臥槽，這家伙不會被我給弄瘋了吧？”
看著法海這狀若瘋狂，喃喃自語，不可自拔的摸樣，第二人格也是被嚇了一跳。
他原本只是想給法海一點教訓，搞出一點魔念讓他陷入痛苦之中，折磨這家伙一番，出口氣就是，可現在看來這家伙仿佛已經陷入魔怔之中不可自拔，萬一真瘋了…
想到這，第二人格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這方世界的佛祖大逼兜扇下來疼不疼…
“頂多痛苦一陣子，想要瘋哪有那么容易…”
然而黃裳卻是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你這把火加得剛剛好，只有足夠痛，才能讓他足夠清醒，等吧，現在就看他自己什么時候能走出來了…”
“如果走不出來呢？”
第二人格好奇的問道。
“那恭喜你了，準備迎接漫天神佛的驚喜套餐吧！”
黃裳掃了第二人格一眼，然后盤膝在地，開始在這夢境之中修行起來。
在這夢天使玉牌的力量作用下，他甚至可以掌控這夢境中的時間，如今既然法海沉浸于痛苦之中無法自拔，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開悟，那他也剛好可以利用這些時間來繼續參悟參悟那憤怒玉牌的力量，同時也試著結合自己這段時間的所學所感，梳理一下自己這畢生所學。
因為在這段時間的戰斗中，黃裳也是發現，他的實力修為雖然不俗，神通秘法也是數不勝數，甚至還擁有多個流派的傳承，但這些傳承神通卻太過駁雜，雖勝在千變萬化，卻也太過散亂，往往起不到在戰斗中一錘定音的效果，甚至面對那些背靠大道之主，擁有頂級傳承的強者，這種種神通也是會遜色不少。
這并不是一個好現象！
要知道哪怕是強如大道之主，也一樣有自身專精的一項，而不像他這樣什么都會，什么都精，卻不能做到真正的“超越”一切！
如今他得到了這憤怒玉牌，其中蘊含著那神秘墮天使“憤怒”的一部分傳承，甚至是整個修行體系。雖然他不會貿然全部照抄，舍棄自身修行，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也可以借鑒一二，以此來整合自己的畢生所學，從而創造出真正屬于自己的功法，走上屬于自己真正的強者之道。
當然，想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很長的時間。
但恰好，在這夢境之中，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